第六十八章 雲州城都護李郴
這雲州鐵騎的黑馬是雲州城獨有,也是李家在燕雲十六州能夠這般得遼帝器重的緣由之一,燕雲十六州,光是郡城一百三十三座中,就有漢人千萬計,曆代的遼帝都爭先拉攏燕雲地界,這裏雖說是遼土,可真要比較起來,遼人的數目,還及不上漢人的一半。
燕雲還是大遼中既有鐵馬,還有千萬漢人的地界,雲州城的滿街都用了宋人製的青磚,漢人做著苦工,有鐵匠捶打鐵劍。
一隊雲州鐵騎回城,一些漢民紛紛抬頭,雲州不同其他州地,唯有李家鎮守的雲州城,讓他們安心。
便是這支雲州騎!
李尚將軍手中鐵槍的槍尖低垂,座下的大黑馬緩緩踏在雲州城中,一路騎軍緩行。
李惟安麵色蒼白,一路陰雨蒙蒙,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不作美,他們一行人在雨中慢行了十幾日,今日終於雨停了,可青磚鋪就的長道上,滿是積水。
紀湘皺著眉頭,可看到這位這些穿著厚重衣裳的宋人,也說不上來話,他們臉上灰撲撲的,有些路上行走的漢人也是麻木的走在街上,隻有些孩童還在街上瞧這些騎著高大戰馬的軍卒。
雲州鐵騎中,有八成都是漢人,他們倒是有的下馬離開馬隊,到自己門前,將一些包裹留給自家的妻小,有不少的糧食,還有一些撿來的鐵器。
燕雲之地,什麽都少,就是不少肉和獸皮,反倒是鐵器很是值錢,可以換些銀子。
“魏道士,咱們回來了……”李惟安說道,他沒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上,老道士身上的道袍早已破爛不堪,遼兵們尋來了一些獸皮裹著他,不叫他在前往雲州時受凍。
老道士這幾日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李惟安瞧著他,倒覺著他又蒼老了幾分,幾縷頭發絲落在他嘴邊,吐出一口濁氣吹到邊上。
南淮瑾也睡在牛車上,她倒是什麽事都沒有,李惟安頭一次見著這天底下有這樣的人,睡了大半個月了,不僅沒有蘇醒,還渾身冰涼,若不是紀湘說南淮瑾天生畏寒,怕是因為太冷,所以睡得更沉,而且呼吸通暢,李惟安真會以為這是個活死人。
活死人他見過,小時候他聽說有些人生了病,磕著碰著也沒有反應,人呼吸也尚在,可一睡便醒不來。
雲州城的城牆原高不過五丈,可人口可抵得上十六州中的三四個州,李家掌管雲州都護以來,便將城牆再次壘高、壘厚,用上了宋人的青磚闊石,足有七、八丈高大。
城中百姓便有三十餘萬,百姓安居樂業,雖然不變的還是漢人身份低微,可已然在其他地方算得上不錯。
有些地方被允許辦起了酒樓茶館,還有的地方青樓成片,不過還是武館要多些,多是遼人在摔跤或是搏殺,有人會出錢打賭,與江南的謫仙樓比武一樣,都有賭客參與。
“前邊便是都護府了,你們隨我一起去吧。”李惟安說道,請幾位青雲山弟子一道,先在此地安頓。
紀湘點頭,他也是無奈,王遲已死,就是這能指引的魏道士也受了箭傷,昏睡不醒,南淮瑾則一直是這副模樣,青雲弟子們大多負傷。
“也隻有這樣了。”
李府外便是八員裹著鐵甲,腰間懸著彎刀的雲州兵卒,裏麵還有八員,一共有四處大門,皆是如此,李府設有一個百人軍營,裏頭有一百三十餘位雲州鐵騎,用意是為了防衛李府上下,包括上堂,每個十丈便有一個雲州兵駐守,一些亭台雨榭更有兩到四個兵卒站著,手中提著長槍,威風凜凜。
這李府倒不像是個地方大門庭,倒有幾分小王府的味道,當初遼帝也卻又在西京要安置雲州郡王,後又作罷,可李家作為雲州都護,李家自然有稱王的打算,手下的雲州鐵騎又舉世無雙,也就打造了這麽一處府衙。
李郴,雲州都護,坐擁西京,一代梟雄似的人物,雲州如今鐵騎上萬,皆是一人三馬,便是遼帝也很是器重。
他本是儒門弟子,如今則做了遼人的都護,其實他也想送書信回去,隻不過宋遼畢竟不是友邦。
“爹!”
李惟安回來,就看到他爹李郴,身上還有傷,就成了往日橫行的雲州少都護了,叫喊著到他爹身邊。
李郴眉頭皺著,看到他身上的傷,問道“怎麽弄成這樣,李尚!滾進來!”
李尚灰頭土臉地進門,見到李郴了才嘿嘿一笑,摸摸後腦勺,一跪地拱手說道“李尚拜見都護。”
他一個粗人,也隻有嗬嗬直笑,李郴也隻有歎一口氣喊道“拖出去!二十棍。”
有兩個裹著鐵衣的雲州府兵上前,將李尚拖出去,李尚也不反抗,不過是二十杖罷了,府兵們下手都不輕,他們最清楚主上的意思,這次他們都用足了氣力,很快外頭便傳來杖刑聲,李尚悶哼,硬抗這疼痛。
李惟安在親爹麵前還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少都護,李郴一向是將親兒子的命看得最重,隻要兒子一受傷,他便會大怒,所以少都護一去外頭,總會有百餘騎軍暗中護著,這次送李惟安去宋國,還讓魏正絕在邊上照應,暗中更是派遣了分家的李尚,帶領著八百雲州鐵騎護送,兵甲不可過關,也讓其想法子繞路去,這樣竟然還有人傷了他兒子,李郴如何不責罰李尚。
李郴抓起李惟安的手臂,衣裳是換了幹淨的棉衣,可一眼還是能瞧出,他的姿勢不對,手臂受傷尚未痊愈。
“有那個魏道長在你身邊?你都能受傷?他人呢?”
李惟安垂著腦袋,說道“魏道士為了救我,也受了重傷,爹……我感覺他都要死了。”
“要死了?”李郴冷哼一聲說道“便是你爹我死了,他都不一定會死。”
李郴一揮大袖道“帶我去見他。”
這李家的府衙大的驚人,除去護衛的雲州鐵騎,光那些站著的府兵便少說有三百人,每一個都生的高大威武,立在柱子邊上。
紀湘不敢大意,陸輕雪也躺在那裏休息,實在有很多日子沒有睡個好覺了,她還真有些羨慕南淮瑾,她師妹這一病,竟然生出這麽多事來,可她如今還沉沉睡著,沒有丁點反應。
“但不知,青雲山上可有人知道了消息,王遲學教都死了,還死了那麽多師弟們,唉。”紀湘心中自然是焦灼的很,若是師門知道了,必然大怒,到時候,整個江湖上將不會留下秦家的半點痕跡。
“師兄。”陸輕雪起身一隻手搭在他肩上,勸他道“放心吧,信都已經送了,告知了師門,陳師叔他會有決斷的。”
信是早早就送了,可是想必是還沒到,不過青雲山上早已有一隊師兄弟在遼國打點上下,如今消息一出去,那些散落在燕雲乃至遼土的青雲山外門弟子便會及時聯絡他。
紀湘的憂慮,畢竟不是宋境,這是燕雲十六州,雲州地界,但願不會再生出是非來。
“當初與秦家一道想要截殺我們的紅衣人,絕不可能是秦家的勢力……未曾想,竟有人喪心病狂的想要除掉我們,若不是這次雲州鐵騎來保護他們的少都護,我們這些人,都要死。”陸輕雪道。
她的顧慮則是因為那些身份不明的紅衣人,他們不單單是武功高強的用刀高手,還能夠結成刀陣來克製大師兄紀湘的劍招,如果背後沒有一個主子的話,怎麽會修煉專門克製劍客的刀陣呢?
刀陣但凡修煉起來,不單是眾人齊心協力方可,還需要武功底子,夜以繼日訓練,才有可能,但那些紅衣人在死了不少人後,依舊能四生二、二生一,這也說明,這些人背後絕不簡單,必然是隨便的每人都可為陣法所用,死了一個,隻需要替換一人上去便可,這樣的默契,倒有幾分編練的軍卒,而非江湖客了。
紀湘搖頭“莫要多想,想得越多就越難知道,這背後是誰做的事,倒不如等著那李少都護回來後,咱們接下去的計劃。”
“計劃?”陸輕雪一指還睡在床上的南淮瑾,說道“自然先將師妹的病先治好了再說啊,咱們來燕雲十六州,不就是為了給師妹尋下咒術的人嗎?”
“師兄你想想,師妹她都睡了多少日子了。”
隨州的變故之前,南淮瑾便已經昏睡了,到了這北遼,竟然還睡著,一點要醒的跡象都沒有。
“怕是師妹的病情真是惡化了,聽那道長的意思就是,這種咒術,本就是越來越嚴重的,你想想,如今才幾次便已經睡的昏天黑地,大半個月乃至不知何時是睡不醒……將來師妹年紀越大,若是一睡一兩年可怎麽辦啊?”
陸輕雪說著,眉頭皺起,替南淮瑾擔心這咒術的狠毒,一睡一二年,該有多可怕。
這些日子,每日隻能勻些稀粥叫南淮瑾吃下去,臉色也是越來越蒼白了,身體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因為什麽緣故,一直都是冰冰涼的狀態,連紀湘也時常擔心,常常舉起師妹的手腕摸脈象,可確實和過去盜聲兒說得那樣,這南淮瑾的元氣尚在,體內的真氣也並無衰敗,隻是一睡不醒,沒有反應,如同李惟安口中說過的活死人。
門被推開,二人看向門外,走進屋內的是李惟安,他身後有一個身穿華衣的中年人,看上去英氣逼人,一雙眼睛有些光芒,進門先和紀湘與陸輕雪施禮朗聲長笑道“想必二位便是安兒所說的淩天門弟子吧?青雲山淩天門,有幸認識,有幸有幸。”
紀湘一臉吃驚,但還是猜得出眼前是什麽人,連忙躬著腰行禮道“青雲山淩天門大弟子紀湘,見過雲州李都護。”
陸輕雪也反應過來,連忙給李郴拱手施禮“淩天門弟子陸輕雪,見過雲州李都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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