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第216章 ：鋤奸

  法租界內一處巨大的宅院，里裡外外看起來極為的冷清。但是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個個行色詭異的人或是站或是坐，或是裝成從路邊閑逛而過的人，帶著窺伺的眼神緊緊盯著這座宅院。 

  這所宅院的主人叫做黃金榮，上海灘三大亨之一。既是青幫的元老大哥，也是法租界巡捕房的華人探長，在上海灘是風流人物，跺跺腳都能讓上海抖一抖的人。 

  可如今他卻門庭冷清，不但昔日的那些門徒們不再來這裡，就算是世交好友也鮮少有人上門拜訪。日本人嚴格控制了這裡，誰也不想沒事惹上日本人。 

  黃金榮雖然是黑幫老大，壞事干絕。可他還知道自己是個中國人，所以當張嘯林投敵，杜月笙逃到香港后，他沒有接受日本人的邀請去做上海市長，只願老老實實的度過晚年。 

  但日本人顯然是非常不放心這位青幫老大，不管他是裝瘋賣傻還是閉門不出，日本人時刻都不放過他，把他的家嚴密的給監視了起來。 

  一輛小車緩緩的靠近了門庭若市的黃金榮府邸，四周負責監視的特務們立即都瞪直了眼睛。可當他們看到只是每天都來黃府送菜的車子后，又不約而同的向別處踱步而去。 

  黃府大門打開，幾個打手模樣的男子從裡邊出來，看了眼小車后便放行入內。雖然如今的黃金榮不比以前，但是排場還是要講究的，每天的飲食從來不會差，菜場有專門的人員為黃府選送食材。 

  此刻在黃府的二樓，滿身肥肉的黃金榮正無所事事的坐在窗戶邊的一張躺椅上，手中拿著一份報紙，嘴上叼著一支煙。 

  和日本人來之前相比，他已經蒼老了許多，六十多歲的人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大了十多歲。滿臉鬍子拉碴，似乎很久都沒有打理過。若不是他穿著還顯得富貴，看起來簡直就是個落魄到極點的叫花子。 

  門突然砰砰響了起來，黃金榮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如今這個世道，已經沒有任何事情還能打動他了，他只等著自己早點進棺材，早點了結這一世的孽債。被日本人成天監視，他是生不如死，沒有了往日的輝煌，他真恨不得早些死去。 

  「黃大哥真是好悠閑啊，這個時候還在看報紙。」屋子內突然傳來笑聲，無精打採的黃金榮猛的一愣，手中的報紙掉在了地上。 

  轉過頭，只見兩個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他的身後。他的兩個保鏢被打暈在門口，顯然是這兩個人乾的。 

  「你，你，你們是，是來殺我的嗎？」黃金榮身上的肥肉在顫抖，雖然他想過要了結自己的生命。可真到了那個時候，他仍是很害怕。 

  那兩人相互對視一樣，哈哈大笑起來，其中一人揚了揚沒有左臂的袖子道：「黃大哥，不認識小弟了嗎？」 

  黃金榮楞了半天，隨後突然站了起來：「是你，關烈？」 

  關烈哈哈大笑：「幾年不見，黃大哥已經忘記小弟啦。想當初我拜入黃大哥門下，黃大哥可是說要照顧小弟的啊。」 

  在上海，青幫的勢力可謂是最大的。三教九流乃至政-府要員，拜入青幫大哥門下的人數不勝數。他們一方面是為了在這金融之地立住腳跟，一方面也是通過青幫結識更多人。 

  關烈早年便曾通過人介紹拜入了黃金榮門下，這樣他在上海行事有了青幫這個後台，很多事都方便了許多。就算是國民政-府的特務，也不敢輕易來找他的麻煩。 

  黃金榮也不知道見到這個門生該是高興還是悲哀，高興的是他在這種落難的時候還有人看他，悲哀的是不知道這個昔日的門生是來殺自己還是來看望自己的。 

  「是啊，有幾年沒見了。今天來，是替日本人要我的命嗎？」黃金榮反而鎮定了下來，看著關烈，冷冷的問道。 

  關烈颯然一笑：「黃大哥真是說笑了，你把自己看成中國人，不為日本人做事。難道我關烈就是個慫包，替日本人做走狗嗎？」 

  黃金榮臉色一喜，忙問道：「那你是………。。」 

  關烈正色道：「今天來找黃大哥，是想請黃大哥幫我一個大忙。」 

  「幫忙？」黃金榮的臉色頓時又暗淡下來，自嘲的說道：「你看看我現在的情況，門庭冷清，外面都是日本人監視。哎……。。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黃金榮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驚詫的問道：「日本人可不會輕易放人進來的。」 

  關烈呵呵一笑：「我們是跟著送菜的車進來的。黃大哥，這個忙只有你能幫我，就算日本人現在監視你，可只要您的一句話，這上海灘為您效力的人還是大有人在。」 

  這個馬屁拍的黃金榮很舒服，當即他挺了挺肥碩的身體，義薄雲天的說道：「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就說吧。我這把老骨頭，能在死前幫兄弟們一把就幫一把吧。」 

  「我要聯絡杜月笙，幫我這位兄弟一個忙。五天後送他出上海，躲過日本人的一切封鎖。」 

  黃金榮突然愣住了，這個忙可是他從未料到的。如今的他勢力大減，想要做點什麼事總被日本人束縛。但是杜月笙不同，他遠在香港，但卻在上海還有極大的勢力，門徒眾多。只要他一句話，就是把人弄進日本人的上海駐軍司令部內也是小意思。 

  見黃金榮沉默，關烈立刻說道：「黃大哥，不瞞你說，小弟是新四軍的人。如今上海淪陷，日偽橫行，青幫中也有不少敗類投靠了日本人。日本人在五天後還要舉辦一個武道大會，揚言滅了我們中華武術。黃大哥，這種情況下，難道你還要坐視不管嗎？」 

  黃金榮抬起頭，直視關烈。他的眼中有焦慮，有苦澀。他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餘生，要是這個時候還惹了日本人，恐怕他就真離死不遠了。 

  「黃大哥，只要您能幫我聯繫上杜先生就行，這中間不需要你來幫忙，更不會牽連到你。我這位兄弟來自安徽，他的名字只要念出來就會讓日本人聞風喪膽。接下來所有的事情都由他來處理，黃大哥安心就是。」 

  黃金榮看著關烈身旁的高東，高東也在注視著他。黃金榮能從高東的眼裡看到殺意，那是殺人無數之後才會有的殺意。 

  「我可以幫助你們。」沉默了許久之後，黃金榮終於緩緩的開口了，像是下了一個一生之中最大的決定：「但是，你們也要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黃大哥你直說吧，只要不違背良心，不損害國家，我答應你一定做到。」高東冷冷的說道，語氣之中帶著無比的自信和堅定，讓人不得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黃金榮點點頭，然後惡狠狠的說道：「你幫我殺兩個人，這兩人是我們青幫之中的叛徒，也是杜月笙問了我許久的問題。我一直遲遲沒有同意，總是念著同門之誼。但是事情已經到了如今這種地步，他們幫日本人做事，為虎作倀，請你幫我殺了他們。如果事情辦成了，不用我去聯繫杜月笙，他也會找到你的。你幫了他的大忙，有什麼請求直接找他，他不會欠人情的。」 

  「什麼人？」高東沒有廢話。 

  「他們一個叫張嘯林，一個叫季雲卿。殺了他！」黃金榮咬牙切齒，幾乎是惡狠狠的說出。 

  「好，他們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陽了。」高東說完轉身便走，關烈也跟在他身後。 

  黃金榮站在窗口看著送菜的小車緩緩的駛出他的公館，小聲嘀咕道：「不要怪我不講兄弟的情分，是你們做叛徒在先。三刀六洞，不要忘記你們發過的誓言，這是你們自找的。月笙啊，希望他們能解決掉叛徒。」 

  同一時間，在法租界的一家西餐廳內，人流熙熙攘攘，一些法國人攜帶著伴侶來到此地。餐廳里有侍者伴奏，悠揚的音樂讓這裡顯得格外的恬靜。 

  一張桌子前，一個穿著黑西服的男子正無所事事的看著報紙。他帶著一頂黑色的帽子，帽檐很寬，幾乎遮住了他的整張臉。加上他一直坐在餐廳的一個陰暗角落裡，餐廳內的人甚至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 

  一個穿著侍者衣服的男子經過這張桌旁，像是不經意丟下了一張紙條后便若無其事的走了。動作太快，餐廳里就算有人刻意觀察，也沒發現這個小動作。 

  紙條剛放在桌上，就被穿黑衣服的男子一把捏在了手心裡。他喝完了最後一杯咖啡，丟下錢在桌上，轉身便走出了餐廳。 

  出了餐廳，他很快消失在人海之中。等他在出現時，已經在一條無人經過的小巷子了。 

  攤開手中的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鋤奸行動，目標張嘯林，季雲卿！詹森領命！」 

  看完后，黑衣人掏出一個打火機，慢慢的點著了那張小紙條。看著紙條慢慢的在火中化為灰燼，他才快速的離去。 

  「張嘯林，季雲卿！」黑衣人邊走邊重複著：「你們，活不過明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