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章 一段過去
隻要不在他哥哥的身邊。少霆就獨立的很,不哭不鬧,比餅幹還要成熟,還要讓大人省心。才一歲半的他,就能幫著大人照顧小魔頭葉靈璧了。
靈璧小時候可不讓大人省心了,就靈璧最淘氣搗蛋。難以想象才一歲半的小男娃,居然能調皮成那個樣子。有時候連陳露都拿靈璧沒辦法,少霆隻要一出現,板起小臉兒都不用說話,靈璧就乖了。
少霆身上不但有一股狼性的狠勁兒,他還是天生的支配者。一歲多的奶娃娃,教訓起保姆也是一板一眼的。活像個小大人。
這些事情,少霆肯定都不記得了。那時候他還太小了,才一歲多。
可隻要他哥哥一出現,少霆就跟換了個人似得。比靈璧還嬌氣,跟個小姑娘似得。要他哥哥抱,要他哥哥哄。還動不動就要哭鼻子。
那時候,她動了一個念頭:把少恭送走,隻留下少霆在她身邊。
因為這事兒,鴻達跟她大吵了一架。鴻達什麽都聽她的,就算有不滿,也不會跟她吵架,而是會溫言細語的跟她講道理,兩個人各退一步,找個平衡點。
但那次,鴻達發了很大很大的脾氣,那是她第一次見鴻達跟她發脾氣。少恭就沒有被送走,那是她最後悔,也最慶幸的一件事。
如果她把少恭送走了,沒有了哥哥,少霆肯定會按照她規劃的那樣成長。但她就要失去兩個兒子了。
少恭會恨她,認為她為了弟弟拋棄了自己。少霆也會恨她,因為少霆最喜歡他哥哥了。
在她撕了少霆送給她生日禮物的肖像畫之後,少恭氣的渾身發抖,把她撕碎的肖像一片一片撿起來,小心翼翼的去用膠帶紙黏在一起。少霆卻怒視著她,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和猙獰,還有血色。
她絕對不會看錯。可當少霆的目光一接觸到他哥哥,他眼神頓時就委屈了起來,眼睛裏也噙著眼淚。又變成了她最厭惡的小哭包。
情況不算太差。少恭雖然性格溫和了一些,可他知道自己的責任和擔子。她看的非常清楚,少恭一直在勉強自己。可她還是不願意放棄少霆,她總想著如果再逼一逼,或許少霆就不會總躲在他哥哥的身後了。
少霆是可以擋在他哥哥身前護著他哥哥的,她確信極了。
後來……
丁秀秋搖搖頭,不願意再回想了。
她逼少霆最瘋狂的那幾年,家裏的每個人都很痛苦。少霆自然不用說,被她剝奪了愛好,被她逼著去做不喜歡的事情,眼神總是暗暗的籠罩著一層薄紗。
少恭也沉浸在自責的情緒裏。少恭很自責,覺得是自己做得不夠好,所以才讓她失望了,才導致她去逼弟弟,讓弟弟也不開心。
鴻達……他更自責內疚。鴻達跟她說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我拖累你了’。鴻達太希望自己能有一副健康的身體,這樣,她就不會逼自己,也不會逼兩個兒子。
她看著兒子和丈夫這樣痛苦,她每天也生活在煎熬之中。可她能怎麽辦?鴻達身體一天比一天差,他連站起來都困難,可他必須每天出現在寰宇集團。不然,還不知道那些人會怎麽樣。
鴻達一天不死,那些人就還有所忌憚。不敢做的太過分,而她也還有時間教育兩個兒子。可鴻達的身體太差了,誰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他能不能活到兩個兒子長大,從他手裏接過寰宇集團。
鴻
達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痛苦,是折磨。可他必須活著。他至少得活到兩個兒子成年。強大的意誌力甚至連絕症都能戰勝。鴻達活到了少恭成年,他甚至還參加了少恭的婚禮。
隻是很可惜,鴻達沒能熬到孫子出生的那一天。少恭很有責任,很乖,很聽話。她在少恭二十歲的時候,就給他決定了一門婚事。舉辦婚禮的時候,少恭還不夠法定結婚的年齡呢。
結婚證都是後來才去補辦的。
參加少恭婚禮的時候,鴻達的身體已經糟透了,千瘡百孔,破破爛爛修修補補的像個破娃娃。
可鴻達還是不能死,少恭剛接手寰宇集團,他還太年輕,董事會都不把少恭當回事兒,他根基不穩。除了老侯支持他,沒有人看好他。
又撐了一年多,少恭很刻苦很努力,贏得了大部分人的肯定和支持。鴻達再也支撐不住了。她也無法再狠下心勉強鴻達活著。
鴻達隻有在疼到昏迷神誌不清的時候,才會說出真心話。
‘我太疼了,我不想活了,求求你,讓我死。’
沒人知道,她聽到鴻達說這樣的話的時候,是一種什麽心情。
少恭從來不會忤逆她,出在了在少霆的事情上。她讓少恭娶誰,少恭就娶誰。沒有一句怨言。哪怕娶回家之後,夫妻倆相敬如賓,跟陌生人差不多。可少恭還是娶了一個之前沒見過麵的女人。
她是個狠心的女人,對自己心愛的男人也夠狠心。她明知道鴻達活著得每一天都飽受病痛的折磨和煎熬,但她不想失去心愛的男人。她承受不了權鴻達的死。
她為了讓權鴻達活下去,她告訴他,你得活著,你得看著你孫子出生。在結婚前半年,少恭和兒媳婦分房睡,她一清二楚。但她從來沒有過問過一句。
她再也狠不下心強行把權鴻達留在她的身邊了。她不想讓他帶著遺憾死,她告訴少恭,你爸爸死前隻想看到你真正成家立業。
當天晚上,老花就告訴她,少恭沒有在書房過夜,而是在臥室過夜。
可是鴻達已經堅持了太多年,他的身體早已殘破不堪。他們對鴻達撒了謊,欺騙他兒媳婦已經懷了身孕。其實兒媳婦根本就沒有懷有身孕。
鴻達死的有些遺憾,他沒能見一眼自己的孫子。可他不算很遺憾,至少,他可以摸摸兒媳婦的肚子,就當做是抱過孫子了。
少恭那時候已經很強勢了。少恭決定要結束他爸爸活著的痛苦,讓他爸爸沒有痛苦的死去。她沒有反對,她什麽都沒有說。一切都是少恭安排的。
那一年,少霆剛上大學。他才十八歲。
那時候她已經跟自己和解了,不再像個瘋婆子一樣的去逼迫少霆。因為少恭很出色,做的很好。她挑不出一點毛病。
既然她已經毀了一個兒子的人生,她不該再毀掉第二個兒子的人生。她同意讓少霆去做他喜歡的事情,她甚至都幫少霆聯係好了藝術學院。可少恭卻堅持要讓少霆去念商學院。
那時候,她就該意識到,其實寰宇集團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糟糕,還要危險,還要一觸即發。如若不然,跟她抗爭了十幾年,隻希望少霆能過自由生活的少恭,怎麽可能會逼著少霆去念商學院。
可那時候她太累了,她一個人堅持了這麽多年,她太累了。她那時候什麽都不想管,她隻想沉浸在失去心愛男人的情緒裏。
她隻想放下一切,拋下一切,用全部的情緒和時間,去懷念她最愛的男人她的丈夫。
她不止一次的後悔自責,如果那時候她沒有過分的沉浸在失去權鴻達的痛苦當中,她要是能再堅持一下下,多幫幫少恭。或許她就不會失去少恭這個兒子了,少霆也不會失去他最愛的哥哥。
餅幹也不會失去他的爸爸。兒媳婦也不會死。
可是她沒有,她太痛苦了。她把自己封閉起來,瘋狂的思念著權鴻達。直到,兒媳婦真的懷了身孕,餅幹出生。她才稍微的願意接觸人,從封閉中走出來。
兩個月之後,她失去了少霆和兒媳婦。
幸好,餅幹還活著。是他媽媽保護了他。
而少霆……終於按照她規劃的那樣成長了。用他最愛的哥哥的死,成為了她心目中的兒子。
她深深的後悔,可是來不及了,晚了。
這是她心中最深最痛,也是永遠都無法愈合的傷疤。
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可是這一刻,她望著少霆給安安畫的肖像素描,她控製不住的想要把這一切都告訴安安,讓安安知道。
她不可能挽回少恭,也不可能彌補和少霆破碎的關係。她都知道,都明白。可是,她想讓安安知道,知道她這些年的痛苦、掙紮以及自責與內疚。
忽然,肩膀一沉,被人抱住了。
慕念安還輕輕的把腦袋靠在了她的腦袋上,笑的甜甜的:“媽,那再讓權少霆給您重新畫一幅。他七歲的時候畫的肯定不咋地。他現在畫的好,讓他重新給您畫。
丁秀秋笑著搖搖頭,拍了拍她的手臂:“不用了,那副被粘好的肖像,我覺得很好。
少恭黏好之後,怕她又撕掉,偷偷藏了起來。在少恭死後,她整理少恭遺物的時候,才發現了這幅肖像素描。被少恭好好的保存了起來。
少恭所有的遺物,都是少霆處理的。她沒有過問,唯獨這幅被撕破又粘起來的肖像素描,被她拿走了。
現在,就擺在她臥室的床頭。
少霆很少回權家大宅,就算回去了,少霆也不會進她的臥室。她和少霆之間的距離,是遙遠的。是永遠也不可能修複和彌補的。
她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那副被擺在她床頭的肖像素描,會被少霆發現看到。
慕念安湊到她耳邊,悄悄的說:“媽,權少霆沒看到,但我看到了。我知道。
丁秀秋飛快的眨了眨眼睛,像是要把眼淚逼回去似得。
然後就看到兒媳婦得意洋洋的揚了揚小下巴,腦袋上的兩個小揪揪,也隨之晃了晃,很可愛。
慕念安說:“但我沒有告訴權少霆,我知道您不想讓他知道。所以我沒告訴他。
丁秀秋輕笑:“嗯,你最乖了。
這個兒媳婦,比她千挑萬選的大兒媳,要令她滿意的多。不——應該說,這兩個兒媳婦她都很滿意。
可惜,大兒媳就像少霆一樣。被少恭好好的保護了起來,明明是那樣厲害有手腕的一個人,卻藏在少恭的背後,隻會洗洗刷刷做家務。
安安這個兒媳婦就太合她的口味了。
少霆也沒有像他哥哥那樣,妄圖把所有人都保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