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野有蔓草
赤水河貫穿了錦川國上下,之所以叫取名赤水,還有個年代久遠的傳說。
相傳天上有一口井,井台是用紅玉石砌成,一仙子清晨去井邊打水,誤將井邊的紅玉石踩下,紅玉石便墜落到了河裏,河水自此後變被映成了紅褐色,便改名赤水河,也是由那時起,每隔幾年河底便會冒出一種紅褐色的石頭來。
清晨,東方的天際還是一片淺灰,微微有一絲染了豔麗桃紅的雲層,彌漫在空氣裏的潮氣還未散盡的時候,赤水河一旁的大道上,遠遠的傳來急促的馬蹄之聲,馬蹄聲漸漸近了,一前一後兩名男子策馬而來。
當先一人麵如冠玉,身穿黛青色圓領胯袍衫,頭裹黑布巾,腳蹬薄底牛皮黑靴子,腰間束帶掛了一把長刀,英氣威武。
他扭頭哈哈大笑,對慢自己一步的男子道“玉樹,你輸了!”
身後叫玉樹的男子抖了抖馬韁繩趕上來,與先前一步的那男子並駕而行。
隻見叫玉樹的男子,身形略微瘦削,膚若脂玉般剔透,眉目如畫,印堂正中的朱砂痣格外醒目,他一身冰藍窄袖錦袍,腰束玉帶,係了枚貔貅腰佩,紫色的流蘇在晨曦的微風中翩躚而舞,纖塵不染如同謫仙。
他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來,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閃爍著點點星光。
身穿胯袍衫的男子正是兵部尚書之子段知君,而另一人則是他的至交好友玉樹。
昨日,他硬將玉樹拉到人市,想給他買兩個稱心的小廝來伺候的,可是玉樹誰也看不上,便隻能作罷。
今日清閑無事,便約了一起到郊外賞青踏春。兩人繼續策馬緩緩而行,晨光乍現,耀眼的光芒穿過了雲層,刺破重重霧靄,萬道金光的灑滿了大地。
遠遠的,赤水河在金色的朝陽下,泛著粼粼波光,目光所極之處,綠草如茵的河邊,跪坐了一個身形纖細的女子,正在赤水河邊洗著青絲,她三千青絲,如雲如瀑,猶如一匹華貴的黑綢緞在晨光裏閃著令人炫目的光,發間有晶瑩的水珠順著發梢滾落到地上的草叢裏,很難分清葉脈上晶瑩如玉的是晨露還是她發間墜落的水珠。
女子的身形被籠罩在冉冉而升的日光裏,露珠在陽光中閃著絢麗的色彩。草叢中霧氣氤氳,模糊了她的容顏,但是此情此景卻令人目酣神醉。
見玉樹目不轉睛的盯住女子看,段知君碰了他一下,便道:“一個農家女子有何好看的?”
玉樹搖搖頭,舉起了握有馬鞭的手,指了指女子,神色不明。
段知君驚詫萬分的問道:“你,不會是想要她做你的丫鬟?”
玉樹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好吧!”段知君咬了咬牙,雖然這個女子來曆不明,是敵是友都不知道,但是隻要玉樹肯讓人侍奉,他便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女子便是千山暮,接連走了幾天的路,發間滿是灰塵,髒極了,她又不願耽誤白日的行程,隻能趁清晨的時候,在河邊洗了洗長發,此刻,她正在擦拭著濕漉漉的長發,冷不防聽到背後有腳步聲傳來。
驟然回了頭,見到了緩步走向她的段知君,她皺了皺眉,見段知君裝扮神情,便能猜測出,是個富家的紈絝子弟。
段知君見到千山暮的容貌,輕聲笑道:“相貌生的還不錯,喂,你叫什麽名字?我的朋友看上你了,想讓你去做他丫鬟!”
千山暮冷冰冰的看著段知君,臉上罩上了一層薄怒:“你是誰啊?怎麽如此強人所難?”
段知君不想在玉樹麵前失了麵子,加重了語氣道:“管我是誰,玉樹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氣!”
千山暮瞥了他一眼,擦幹了發梢的滴水,便順手拿起了桃木梳子,慢慢的梳著青絲。
段知君見千山暮不理睬他,壓製著心中的火氣,低聲道:“到底行不行?給個痛快話!每月的月俸少不了你的!”
千山暮梳好青絲,歪頭看向了不遠處高頭大馬上那個風華月貌的男子,猶豫了片刻道:“我不願意!”
段知君原以遇到此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女子定會爽快的答應,沒想到她一口回拒絕。他氣衝衝的威脅道:“這求都求不來好事,你怎麽就不願意?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你能奈我何?”千山暮目光冷冽的看著他,她腳邊的白狐,察覺出氣氛不對,便呲著牙,雪白的長毛漸漸豎了起來,發出低沉的嗚嗚聲。
段知君深怕白狐突然跳起來,尖銳的利爪撓了自己的臉,他打了個冷顫,退後了幾步道:“我,我我隻是好言勸說而已。姑娘是因為什麽不願意?給個理由也好,以免我那個朋友失望!”他眼見的餘光看到馬上的玉樹滿臉的期待!
“我得了瘟疫!”扔下這幾個字,她轉身向一旁的大路走去。難道這是富家子弟的通病?這人真是能死纏爛打,憑什麽你看上我,我便要給你當牛做馬?本姑娘就是不樂意!
聽到她說得了瘟疫,段知君臉都綠了,看著千山暮離去的背影,微微歎息著,玉樹好不容易能有個看上的丫鬟,居然得了嚇人的瘟疫。這回去怎麽跟主子交代!
看著女子翩然而去的背影,段知君垂頭喪氣的樣子,玉樹便知道女子回絕了!
還真是個奇怪的女子,雖然她一口回絕了他,可他卻沒有絲毫的不快,反而覺得心情舒暢,好似撿了寶一般的愉悅。
段知君見他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那女子不樂意,你還如此開心?咱們走吧,我還就不相信了,赤水那麽大,竟找不到一個稱心的丫鬟!”
兩人便牽了馬重新走回大路上,段知君大笑道:“剛才輸給我了,這次比比看,你能贏嗎?”說罷一揚馬鞭抽打在馬屁股上,駿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狂奔而去。
玉樹笑了笑,揮起了馬鞭,緊追段知君而去,身後揚起的黃沙如煙霧般彌漫。與那個女子擦身而過時,玉樹猶如中了蠱,忍不住回身看去,女子柔順的發絲在漫漫黃沙中輕盈而舞,漆黑的眸子閃著攝人心魄的光,嬌媚的容顏,漸漸隱退於黃沙後麵,直至消失不見。
他莫名有一絲惆悵。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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