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被毀掉的印記
門外葉灼朗聲稟報,來接公主的涼轎已等在了殿門外,林雲墨挑了挑眉毛,俊秀的臉上罩上了一層得意之色,他忽視了千山暮嗔怪的神色,俯身抱起她向門外走去。
皇宮雖坐落在寸草不生的丘山之上,但此處的夜色與開闊的平原截然不同,似乎在這裏看到的星辰更大更亮些,當藍月升起的時候,一襲煙青色的薄霧環繞在半山腰,穿過影影重重高大的宮殿,緩緩飄離,嫋嫋而上。
宮道幾乎都是繞山而行,寬闊而平整,縱橫交錯間道路的盡頭延伸到每一個不知名的華麗宮殿前。
路兩邊的宮燈早已點亮,明亮如白晝,山勢有些陡,可是轎夫卻毫不吃力,健步如飛。
一個個玲瓏精致大小不一的宮燈,懸掛於路邊之上,屋簷翹角之下,殿門之外,將宮殿徹底掩映在一片流光魅影中,闌珊的燈火與天幕的辰星交相輝映,那條崎嶇的宮道竟如此妖嬈多姿。
涼轎帶起的風掀起軒窗的紗簾,千山暮看到了轎旁林雲墨冷峻的麵容,她盈盈一笑,心頭淡然安寧,悄聲問道“一起上來坐啊!”
林雲墨掃了她一眼,漫不經心的看了看轎後麵跟著的白晝和柳夢離,湊到窗下忍著笑意低語道“公主的涼轎我可不敢坐!”
看著林雲墨一本正經的樣子,千山暮失聲笑道“難道我還能吃了你!”
“不是怕你吃了我,是我怕我吃了你!”林雲墨故意繞來繞去,看著千山暮迷糊的模樣,他詭計得逞般得意洋洋的笑了,千山暮這才發覺上當了,撇撇嘴甩上了紗簾,不再理他。
今夜的宴席,設在芳菲殿的正殿內。芳菲殿位於國君的崇華殿之下,宮內的規模很大,幾乎五步一樓,十步一閣,曲廊蜿蜒,假山怪石點綴其間,潭水碧波微漣漪。
據說,芳菲殿曾是煙浮國皇後慕容芳菲的殿宇,自皇後離宮後,便再也沒有住過任何人,已經空了十多年了。
薑琰珺將宴席設在此處,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還有誰要比嫡公主更有資格在此飲宴的?
他本是打算先恢複千山暮的公主身份的,卻因東方韻的一番話改了主意,轉念一想也是,一日不恢複身份,千山暮便一日也無法離開煙浮國,他便更多了一重把握,想到此處他臉上掛了陰暗的笑意。
芳菲殿內燈火通明,紫柱金梁,朱紅的立柱雕刻了栩栩如生的鳳凰展翅,台階自上而下鋪了層雍容貴氣的八寶祥紋地毯,宮人們正端了佳肴魚貫而入,大殿最裏側,有樂師正在撫琴,琴音輕柔,清冽空靈。
殿內左側桌幾後跪坐了容貌出眾的二皇子薑千星,他一身絳紅紗袍,腰肢細細,束了玉帶,細長柔媚的眸子裏點點精光,他身側跪坐了兩個膚色白嫩的端莊宮人,正殷勤的替他斟酒。
與薑千星斜對而坐的便是三公主薑玉竹了,當真是臉如滿月,珠圓玉潤,雖生的眉眼俱全,但與美貌一詞卻是無緣,今日她特意梳了高聳的飛仙髻插了滿頭珠翠,穿了最喜歡的月牙鳳尾羅裙,外罩碧霞紗衣,將兩個最中意的麵首也帶了來,就是想跟那個憑空冒出來的嫡公主一較高下。
相師東方韻一臉淡然的坐在了二皇子的左側。
薑琰珺掃了眼右手邊千山暮的桌幾,冷聲問道“怎麽還沒到?”
東方韻忙回話道“回國君,大概也快到了,公主腿上有傷,轎夫不敢行的太快!”
話音剛落,有宮人走進來稟報,嫡公主到。
薑玉竹目不轉睛的盯著殿門,她到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嫡公主到底是何等絕色,她可是曾聽說,嫡公主在小時候被毀容了的。
殿門外緩緩閃進了一個緋紅色的衣裙,妖嬈嫵媚的身形,勾魂奪魄的眸子,耀目的燈火下,她翩然的紅衣,傾城的容顏,灼痛了眾人的眼睛,殿內一片靜寂。
“不必行禮了,你腿上有傷,孩子快,快過去坐!”薑琰珺千山暮欲行禮,慌忙阻止道,他忍不住有一絲黯然“這容顏簡直與慕容芳菲分毫不差。”
林雲墨扶著千山暮在桌幾後麵慢慢坐了下來,千山暮心底卻起了驚濤駭浪,進殿門時,薑琰珺那道隱藏在暗處冷冽陰狠的目光雖一閃即逝,但她卻覺的周身寒意侵襲,她確信,在她初入端王府時感知的那如芒刺一般的目光就是他!
薑玉竹忽然對麵前的佳肴失了胃口,她的心思飄向了千山暮身側那個俊朗的男子,身旁的兩個麵首突然變得醜陋無比,她嫌棄的翻翻白眼,因為太胖無法跪坐,隻能伸長了腿。
相比之下,二皇子薑千星卻將心思壓在了心底,他對著千山暮露出一絲無害的笑容。
薑琰珺感慨道“老天保佑,本君終於尋到了自己的女兒。”
千山暮遲疑了一下,她還是疑惑的很“國君憑什麽認定我便是你女兒?”
“憑什麽?一則你與你的母妃相貌分毫不差,二則你身上有顆靈丹,還有最重要的第三點,你額前的印記!”薑琰珺神色凝重的看著她。
眾人聽罷都齊齊的看向了千山暮,千山暮伸手緩緩的扶向了額前那個醜陋的疤痕,竟然有些莫名的悲傷,桌幾下麵林雲墨用力握住了她微涼的指尖,他掌心許許的暖意讓她很是動容。
不等千山暮開口,薑琰珺長歎道“也正是因為這個印記,才給你帶來了殺身之禍,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今日,咱們父女重聚要高興!”
千山暮不失禮數的笑了笑,她仍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印記,片刻之後,三公主薑玉竹給了她答案。
剛才薑玉竹便已灌了幾杯,千山暮來了之後,她看上了身側的林雲墨,愛而不得心情不爽,又接連痛飲,此刻已是微醺。
她由地毯上站了起來,舉著斟滿酒的杯子,踉踉蹌蹌的向著千山暮走去,二皇子薑千星一臉看好戲的模樣,嘴角現出一絲冷笑,薑琰珺見狀臉色陰沉,給身側的太監李一使了個眼色。
李一也怕薑玉竹出醜,欲上前扶她,薑玉竹用力掙脫了他的胳膊,手中的酒潑灑了大半,酒勁上來了,她醉眼朦朧的看著千山暮,含糊不清的說“你,你沒有印記,我才不承認,你是,你是嫡公主,”
“放肆!”薑琰珺怒斥道“還不快給本君弄下去!”
薑玉竹連退幾步,卻不小心踩到了裙裾,站立不穩,驚叫著朝後跌去,“噗通”一聲大響,摔了個四腳朝天,額前係的那條鑲寶石的抹額,被蹭了一下,鬆鬆垮垮的掛在了發髻之上。
額前那枚屬於皇族的印記便清楚的露於人前。
千山暮心中驀地一沉,這印記,她曾在那本異國誌中看到過,就是那個水滴狀的圖案,顏色十分豔麗且又怪異的嚇人。
想來,幼時她額前也曾有過這樣令人頭皮發麻的印記,後來才在墳塋被人硬生生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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