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蒼鷹傳情
時值暮秋時節,涼風乍起,晨鍾暮鼓,煙靄橫林,迤邐沉山,枝頭的濃綠逐漸被淺淺金黃所更替。
啟洲最近有些不太尋常,接連幾日湧進大批的北冥難民來,街頭巷尾擠滿了衣衫襤褸的婦孺老幼,病殘孤寡。
北冥本就地廣人稀,物資極度匱乏,酷寒已有半月之久,百姓食難果腹,饑寒交迫之下,為了活命,隻得跑到了啟洲。
俗話說,饑寒起盜心!
無奈之下,林雲墨隻得吩咐守城將軍王坤,王方,將關閉已久的安濟坊,慈幼局重新打開。
將凡花甲之年孤寡老人收進安濟坊,孤兒,棄嬰便安置在慈幼局,青壯年男子便被派遣去修建房屋,或是給人幫工,自食其力。
民眾溫飽得以解決,又有暫時可以容身之所,全都感恩磕頭,無不折服敬仰。
守城王坤是個極其狡詐冷血之人,本不願多管這些賤民的死活。隻是,如今的林雲墨手握重兵,威望極高,他也不傻,心裏跟明鏡一般,今日若能好好抓住這次機遇嶄露頭角,得了寧王青睞,那日後的榮華富貴還不是唾手可得?
寧王府裏的人已經各司其職,都開始忙了起來。
“王爺,您去歇息一會吧,這些小事,讓屬下來做即可!”不能笑嗬嗬的說道。
林雲墨抬眸看向他,順手將手中長勺遞給了不能,挑眉笑道:“我差點忘記了,這個活由你來做正好!”
不能眉眼一彎,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來:“王爺睿智,在青山寺之時,分飯食的活,都是由小僧做的!”
說話間,周圍的人漸漸圍攏了過來,吵吵嚷嚷的等著不能盛飯,聲音嘈雜的像鍋中煮沸了的水,咕嚕嚕的冒著泡。
林雲墨後退了幾步,一扭頭,卻見恬淡至極的陽光下,那個叫裴輕嬋的女子,一身淺素衣裙,婉約清簡的發髻,麵色從容的朝這邊走來。
“王爺!”裴輕嬋走至林雲墨近前,不卑不亢,端正的施了一禮,
林雲墨點點頭,示意她去不能那邊幫忙。
裴輕嬋微微頷首,便起身走到了不能身側,挽起了衣袖來,抬眸看向他。
兩人相視一笑,卻是都沒有開口說話,眉梢眼角縈繞著濃的化不開的情愫,一個遞碗,一個盛粥,配合默契,很快便將那一桶粥分完了。
在旁邊坐著的一位頭發花白,麵目慈祥的老者看著他兩人,忍不住歎道:“兩位善人,相貌生的如此好,都是人中龍鳳,真是良配啊!”
裴輕嬋聞聽此言俏臉潤紅,卻是垂首不語。
不能不置可否的溫和一笑,眉宇間的清淨純粹之氣被一抹欣喜所覆蓋。
自一側的角門裏,突然跑進來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子,烏溜溜的大眼睛,十分機靈討喜。
不能待那小孩子跑至跟前,便蹲下身抱起了他,與裴輕嬋你一言我一語,笑嗬嗬的說著什麽,逗的小孩咯咯的大笑。
林雲墨抱著胳膊立在一側,靜靜地看著,這幅畫麵暖暖的,溫潤而輕柔,沒有任何雜質,沒有隔閡,亦沒有虛榮。
如同相通在血脈裏的東西,彼此坦然默默地相互關懷,扶持。
緣自邂逅,戀至白首!
驟然間,他好想念那個雖近在咫尺,卻是終不得見的女子。
思念的藤蔓就這樣一點點吞噬著他的心。
想到此刻,他低歎一聲,轉身大步流星的向著門外而去。
晚景蕭疏,一陣淒淒秋雨飄過,似乎蕩盡了塵埃煙霧,寒鴉淩亂,雲已散去,涼月凝結了冷露。
依舊是潮氣蔓延的迷霧,縹緲虛無,陰冷淒寒無比。
霏微深處,想來那輪藍月依舊,隻是不知,錦山之上,她是否安然?
默然了良久,細碎的月色將他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他正準備離開之際,半空中突然傳來啁啁的低微的啼叫聲,這叫聲竟是如此熟悉,他心中一顫,忙抬頭尋聲而去。
一道黑影自半空迅猛的俯衝下來,眼神尖銳如同電閃,居然是段知君的那隻蒼鷹。
之前將它留在了煙浮國,不知說不定會有暮兒的消息!
如此想著,他心底裏欣喜不已,伸出手臂,蒼鷹已拍打著翅膀,穩穩的停在了他的臂膀上。
果然不出所料,在它的腿上纏繞了一圈錦布。
他解下了錦布,見上麵隻寫了兩句詩: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字跡歪扭,大小不一,一看便是出自千山暮之手,林雲墨輕聲念叨著,心底歡喜不已,她既能知道傳信於他,便是表示她已無大礙。
他將錦布用力的捏在手裏,思索著也要回個話給她,隻是,他紙筆未帶,微微倒有些犯難了。
想了片刻,他便將拇指上的血玉扳指褪下,緊緊的係在了蒼鷹的腿上,輕輕摸了摸它的小腦袋,頗為感激的說道:“又要辛苦你了,去吧,去找暮兒!”
蒼鷹低低的啾啾兩聲,似是聽懂了他的話,借勢奮力一躍,展翅在空中旋了兩圈,便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黑沉沉,霧蒙蒙之中。
他細心的將那塊錦布收好,心中寬慰了不少,翻身躍上馬背,又沿著來時路奔了回來。
回到王府時,天即將亮了,他衣衫,頭發都沾染了晨露,潮乎乎涼岑岑的。
李繼睡眼朦朧的走了出來,頗為關切的說道“主子,你不是又去煙浮國思念王妃了吧?你這整夜整夜的熬著,就算鐵人也受不了啊!”
“知道了,這就去睡,可有什麽事要講?”得知了千山暮的消息,他心底裏的石頭落了地,此刻,他無比輕鬆暢快。
李繼搔搔頭:“那個,也不是什麽大事……”
“囉嗦什麽,快說!”林雲墨催促道。
“那個,安寧郡主不是逃婚出來的?聽說北冥國君相當不滿,一直揪著此事鬆,盛武帝怕惹怒了他,也為了安撫,便將五公主林媛封為固倫公主,即刻便要和親去了。”
林雲墨臉色變了變,逐漸收斂了笑意“誰說生於皇宮貴族是命好?尤其是女子,連婚嫁都由不得自己,被拿來當做安撫別國的工具,實在可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