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鬼營
軍隊里的吃食十分粗鄙，清粥配雜糧窩窩頭，菜的話是清水煮白菜，完全找不到油星子。
倒是不缺鹽。
齁咸。
老百姓買鹽貴，但是每個軍隊都有鹽引的份額，所以不差鹽。
吃過早飯他們就被集合在一起，十人一組，百人一隊。
每隊人馬前都有人拿著名冊宣讀：
「朱順子，西山衛所。」
「郭癩頭，黃陂衛所。」
「周小松，本部大營。」
「張二娃，前營。」
「古老六，左營。」
西山大營下轄十個衛所，一個衛所一千人的兵力，分佈於五州府以及周邊山脈。
除開之外，大營本部大軍十萬，西山前營大兵四萬，左右兩翼駐軍分別是三萬。
整個西山大營總兵馬在二十萬左右，對外號稱五十萬大軍。
當然了，打仗的時候加上民夫差不多也能湊四十萬人。
這是這個時代的通病，『號稱』多少多少大軍，對外起震懾作用。
西山大營之所以能駐紮這麼多的人，是因為一脈西山相隔，另外一邊兒便是蠻子的地界兒。
這個時候的蠻子也建了國，國名西戎。
「尹大水，本部中軍伙頭營。」
啥玩意兒？
伙頭營？
尹大水掏了掏耳朵，他沒聽錯吧……
尹大水十分激動地等著分營，結果等來等去就等了個火頭營，他們這一百人中就他一個人是伙頭營！
伙頭營是幾個意思？
自然不是火器兵，而是伙夫！
廚子！
他鬱悶地很，找沈嘯說話：「咋就把我分伙頭營了呢？咋瞧我這塊頭也是打仗的料啊。」分到伙頭營他還立個屁的功，升個屁的官兒啊？
他還想光宗耀祖呢。
「等會兒我找百戶大人去，看看誰願意跟我換。」尹大水又嘟囔。
「別犯蠢，軍令如山，不是你想換就能換！」軍營又不是菜市場！沈嘯在心裡翻白眼兒。「違抗軍令者斬，來的時候你沒聽百夫長說嗎？」
「不過是想換個地方而已，有這麼嚴重么？」尹大水嚇了一跳。
沈嘯冷笑：「你要是脖子痒痒，倒是可以去試試，不過腦袋一旦摘下來了可再安不上去了。」
尹大水縮了縮脖子，就沒敢再提這茬。
沈嘯瞟了一眼他，誰讓他是尹桃的三哥呢，他到底又多了一句嘴：「若真打仗，伙頭軍也是要上戰場的。」
「真的嗎？用啥當武器？鏟子還是鐵鍋？」尹大水想想那個場面就十分沮喪，拿著鏟子菜刀跟敵人拼……一點兒都不威風。
「本部大營集合！」
「左大營集合！」
「右大營集合！」
「西山衛所集合！」
校場上豎起了幾道旗幟，旗手挨個兒揚旗幟吶喊。
眾人紛紛去尋摸自己個兒的歸屬，重新列隊。
之後，原先集結的地方就空嘮嘮的，就剩下十個人。
尹大江不停地往沈嘯所在的地方看，他悄悄跟左右打聽，可都是新人誰知道這到底是在幹啥。
隊伍很快就被各自的長官帶走了，空蕩蕩的校場上，剩下的十人聚集到了一起。
「聽說你們都是山裡的獵戶？」一名臉上有疤的猙獰底層軍官踱步走到他們面前，倨傲地問。
他如炬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眾人，這十個人中有九個是一瞧就是常年往山裡跑的壯漢，皮膚黝黑粗糙，臉上手上都有明顯的疤痕，鬍子拉碴，衣衫不說襤褸……補丁重補丁，油黑唧唧的，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味兒。
聽他問話之後都唯唯諾諾地稱是。
唯獨沈嘯看起來不大一樣，他回話回得不卑不亢，絲毫不見緊張。
而且沈嘯身上很乾凈，皮面上沒有長途奔波后的疲色，淡淡然然地站著宛若一棵勁松。
他身材高大勻稱，面容英俊冷冽，氣勢凌厲堅毅。
雖然沒有穿綢緞披錦，但渾身的有股子不容忽視的貴氣。
沈嘯不像獵戶，倒更像是……大家氏族中出來的高層軍官。
江百戶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這人的來歷寫得清清楚楚，衡義府安圖縣石台鎮槐樹村獵戶沈嘯。
人不過愛乾淨點兒而已，誰規定乾淨人兒不能進山打獵？
只是像他這種人即便是打獵，怕也就是在外圍弄個陷阱抓抓兔子而已。
不堪大用。
是來送命的。
也不知道上頭為啥要把他塞進來。
「都跟我走！」江百戶一聲令下，沈嘯等人就跟著他離開校場。
行軍一天，抵達一處山腳下，江百戶下令紮營。
夜裡，其他幾個人躺在鋪上小聲議論，猜測他們這是要去什麼地方，沈嘯沒答話。
他氣質冷，跟眾人格格不入，大家跟他說了幾句話得不到他的熱情回應也就不再理會他了。
第二天他們就跟著江百戶進山，在山裡行軍五天之後抵達一個山谷。
山谷中的房子十分零散，不像是軍隊營地的格局，裡面來往巡邏的都沒穿軍服……這處地方瞧著更像是山匪窩子。
山谷四周都修著有瞭望塔，瞭望塔里有弓箭手守著。
進山谷的門緊閉著，瞭望塔的人確認了江百戶的身份這頭才開門放行。
等他們進去之後，高高厚厚的門就轟隆一聲關上了。
沈嘯等人被江百戶帶到了演武堂內，裡頭有人訓練，見他們進來就紛紛歇了從演武堂出去了。
江百戶這才對他們道；
「你們是獵戶，因而很適合在山林中作戰，故而挑中你們進入鬼營。
從此刻起你們便編入鬼營，是我鬼營的一員。
除非死，不得離開鬼營！」
聞言，沈嘯面色一冷。
除非死不得離開鬼營……
「鬼營？」
「大人什麼是鬼營？」
「大人我們是一輩子都要在鬼營嗎？可是我們有父母妻兒……」
江百戶抬手制止住他們，他道：「鬼營屬於西山大營的暗營，是千戶所的編製，但因行事機密，不得暴露於人前。
故而你們進入鬼營之後朝廷就會擇日宣布你們戰死，並向你們的親人發送撫恤金。」
「大人……這哪兒行啊，我爹娘還等著我回去給他們養老。」
「我媳婦要生了啊大人。」
「撫恤金一百兩銀子。」江百戶淡淡地道，「進了鬼營的大門，就不再是人而是鬼！
不想為鬼營效力可以，留下命來，不過……自己找死朝廷可不會給撫恤金。
是要一百兩銀子給家裡人享福，還是死了什麼都留不下來……你們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