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優雅的回憶
扎著高高的馬尾，帶著長長的鴨舌帽，穿著時下年青人最鍾愛的t恤、牛仔，背著松垮的帆布包，頸間掛著貌似數碼相機的望遠鏡，一派清爽打扮的肖卓在太陽剛露頭時便開始了她的偵察行動：
「九點十分，從賓館出來；懶惰！
九點四十，進入冷氏台灣分部，十點二十分，從分部出來；有沒有搞錯，把工作當成蜻蜓點水嗎？不務正業！
十點五十九分，和一艷麗美女會合后共同逛了數個名品專賣店，以司機代美女提的大包小包看，冷宇軒此次所費不菲；應屬凱子一族。
十二點零七分，冷宇軒與一典雅的粉妝佳人在法式餐廳共進午餐，只見他雲淡風輕地動動嘴，旁邊的佳人便昏頭轉向嬌笑不已；調情高手且很濫交。」肖卓合上記錄本，有些心疼自己從百忙之中抽出一天來跟蹤冷宇軒。浪費了大半天時間看到的卻只是他陪女人，而且是兩個風格迥異的女人。她以後要扮演哪種女人才能讓他不堪其擾，儘快休了她呢？
肖卓搔著下巴，重新抬起望遠鏡對準餐廳里正用餐的冷宇軒。他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德行，和對剛才那個艷麗美女的態度沒啥兩樣。看來他應該和那個「陽光先生」陰險王一樣，交女友只為消遣，談不上喜歡哪種，討厭哪種。乾脆嫁過去后保持本性，把他整到怕自己跑去離婚為止。不行，萬一弄巧成拙讓他知道自己其實被擺了一道，不就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嗎？到底該……
「哇！」正在苦思計策的肖卓尖叫一聲丟掉望遠鏡。人真不能念叨，才想到「陰險王」，殷晛皓的大頭照就出現在望遠鏡里：「你想嚇死我，『陰險王』！」
「紫辰的大老闆，服裝界的第一才女，連約會都沒空的工作狂怎麼會有興緻蹺班來這拍照？」一身駝色休閑服打扮的殷晛皓懶洋洋地看著一身朝氣的肖卓調侃，心底卻仍有份濃濃的失落：「這麼喜歡拍這家餐廳，何不進去？這裡我不用預約就能搞到座位。」
「謝了，我不喜歡法國菜。」肖卓取下掛在頸上的望遠鏡塞進背包里，以免讓「陰險王」看出那不是照相機。這個傢伙真小心眼，當初追她時連襪子都是穿紫辰的，現在一被拒絕就立刻換穿別家的衣服。可惡，還打擾她的偵察行動，「你也蹺班了，陽光資訊的小開？」
「昨天剛從英國出差回來，今天休息。」他看著肖卓那雙不大卻異常瑩亮的黑眸，那雙眸子到現在仍可觸動他的心底：「你這麼穿很美，一點看不出你是個食古不化的老處女！」
「你這麼穿也很帥，完全掩住了你天天換女友的色狼本性！」肖卓翻翻白眼，以後得叫他臭嘴王。
「我是註定占不著你便宜的。」殷晛皓無奈地說，牽起肖卓的手強拉著她往一旁的小吃街走：「難得我們今天都偽裝得這麼年輕，一起去過十八歲的生活吧！」
「不用了，我年紀一把了就不和你們年輕人逛了。」肖卓奮力想抽回被「陰險王」握住的手。她扔下一大堆公事來這可不是為了和他閑逛的。
「掙得開你就走吧！」殷晛皓開心地笑著。平常看多了她要麼冷冰冰，要麼咄咄逼人的架勢，偶爾欣賞一下她著急的模樣還真是解氣：「今天的陽光好窩心！」
「快放手，殷晛皓！別逼我咬你！」這男人的勁真大，看著自己紅通通的手肖卓幾乎不忍再掙扎了，她抬起他們握在一起的手咬著白亮的牙齒威脅。
「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你的齒痕是我莫大的榮幸。記得一定要咬得深些！」殷晛皓停下腳步期待地看著露出小虎牙的肖卓，笑嘻嘻地說。
「我要生氣了，陰險王！」遭了，冷宇軒和女伴走出法式餐廳了，要不快點等他們坐上車她就追不上了！
「信不信，只要我現在跪在地上說一句『我愛你』，然後抱起你就跑，明天的各大報紙就會登上『陽光先生終覓真愛，殷肖兩家即將聯姻』的消息。」殷晛皓臉上帥氣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似乎連他自己都認為這個突發奇想十分可行。
「嘿，嘿……」肖卓乾笑兩聲，根本顧不得冷宇軒已攜女伴走進車子。她有些驚慌地看著殷晛皓越來越真的眼神，獻媚地說：「你這麼酷，怎麼適合用那種損招！」她特意加重「損招」的語氣，「陰險王」的那張俊臉一直是媒體追逐的對象，她可不想再橫生枝節：「我們是朋友，多年的朋友！」
「說得對！」殷晛皓的眼神漸漸回復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如果真的那麼做，他跟肖卓會連朋友也做不成吧。他仍緊握著她的手：「那麼朋友，陪我這個學長四處逛逛不為過吧！」
「當然！」看著殷晛皓的眼神恢復正常，肖卓輕鬆地笑笑，反正冷宇軒早已絕塵而去，而且對殷晛皓的追求一味裝傻、躲避也不是辦法。算了，橫豎這一天都浪費了，索性把這個迷途的朋友推回原位吧！「去哪由你決定，不過我建議你改握我另一隻手。」她邊說邊小孩般地撅起嘴，瞅著那隻被殷晛皓握成番茄色的左手。
「呼——呼——不痛，不痛，哥哥給你買糖吃！」殷晛皓學著肖卓的調皮樣執起她被自己握紅的手頑童般地吹著氣。
「光買糖怎麼行？我還要吃鐵板魷魚、牛雜湯、烤羊肉和三絲春卷！」
「乾脆把整條小吃街都給你打包好了！」殷晛皓笑著說。如果她能如此坦誠地對待自己的追求就好了。他牽著肖卓的手，心裡似乎又多了份堅持。
「老闆，再來十串魚丸！」肖卓坐在人滿為患的燒烤店裡，嘴裡塞滿了烤肉。
「就沒見過你這麼沒吃相的女人！」殷晛皓搖搖頭，優雅地托起蟹黃包斯文地咬了一口，惹得對面桌的幾個小女生頻頻拋來愛慕的目光。
「身為大企業的繼承人你有必要豐富一下你淺薄的見識。」咽下烤肉，肖卓滿足地喝了一大口牛雜湯，「陳記的牛雜、蟹王的蟹黃包再加上阿南燒烤，真是美味啊！」
「這是不是就是你輕視我的原因？我是繼承祖業的小開，而非你一樣的白手起家的創業者！」殷晛皓若有所思的盯著肖卓。
「我什麼時候輕視你了！」他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肖卓放下手中的烤魚啼笑皆非。
「你覺得我配不上你！」
「我沒有，我只是覺得我們不適合。」
「你有！我們認識七年，雖然沒有私交過密，但也一直都有往來，可你一發現我有意追你，就像躲sars病毒一樣避而不見！難道你那時才發現你不適合和我說話？」殷晛皓眯著精明的眼睛控訴。
「我的意思是我們做朋友合適，但做情侶絕對不適合。讓我說完！」看著殷晛皓又要插話，肖卓連忙阻止：「如果明知道不適合卻還硬是交往，儘管會擁有一些感觀上的快感，可矛盾凸顯后我們會連彼此的友誼也玩進去。」
「啊哈，這才是你最想說的！」殷晛皓說得義憤填膺：「你認為我在和你玩感情遊戲，因為在你眼中我是個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的隨便男人！」
「你不是嗎？」肖卓忙捂上自己反應過快的嘴，著急地解釋：「我沒有輕視你的意思，我是說這也是我們不適合的一個方面。」
「shit！」殷晛皓低咒出聲：「如果十三歲那年有人告訴我，將來我會愛上一個有處男情節的女人，我一定會保住我的童貞一直到今天！」
肖卓忙閉上因驚訝而大張的嘴巴，免得自己把心裡那句「天吶，你從十三歲就開始毀人清白」的感慨說出，「我們換個地方談，我吃飽了。」她瞟瞟周圍一下安靜下來對他們行注目禮的人們拉起殷晛皓走出燒烤店。
「我沒有挑釁你交友方式的意思。其實我們不適合，問題主要在我！」坐在小公園的休息椅上，肖卓盡量讓自己顯得誠懇，「我從沒想過要去愛一個男人，像我這種單細胞生物光忙自己和公司就已經讓我身心飽和了，我根本沒力量去維繫男女間的感情。」
「尤其是和我這種危險的花心蘿蔔！」殷晛皓憤憤地說。
「不，『單心蘿蔔』、『花心蘿蔔』對我一樣危險，事實上我根本不適合愛情，不論『天長地久』還是『曾經擁有』。」肖卓說得字字真誠。
煩躁地爬爬頭髮，殷晛皓掏出一根香煙含在嘴裡：「這樣好嗎，我們彼此合作，把我們不適合的地方找出來。你盡量讓自己變成多細胞生物，我盡量讓自己從『狼』進化成人。就像你不喜歡煙味，所以喜歡抽煙的我只把煙叼在嘴裡而不點燃。這樣我們互相遷就，保持低調，如果適合就在一起。」
「那如果不適合呢？」肖卓看著殷晛皓，她知道此刻的殷晛皓是真心的，可是她沒有機會去嘗試，或許也不願去嘗試。
「那就做朋友。」他的許多前任女伴和他仍是朋友。
「別人或許可以，可我卻只會和你成為仇人！」她經歷的太多，目睹的也太多，這就讓她更加痛恨所謂「愛的變更」。如果哪一天她遇到和外婆、媽媽相似的境況，她會不惜一切讓對方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即使以自己所有的一切做陪葬她也在所不惜！因為她要把外婆和媽媽所受的苦難全部從這件事上討回來，「針鋒相對的仇人！」她迎視著殷晛皓的目光真誠地說：「我很珍惜我們的友誼，做朋友遠比做情人要讓我們彼此快樂。冷靜下來想想，你會注意到我，主要是緣於我沒有像你其他女性朋友一樣或明或暗地喜歡著你。其實我根本不符合你心中完美女孩的標準。你只是把爭口氣錯當成了喜歡，就像輪船在霧中暫迷了方向。」
「我沒有！我很清楚自己的情感，是你在逃避！你為什麼不能壯著膽子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難道你要獨身一輩子嗎？」
「不，我會結婚，而且很快。但那是建立在雙方都不傾注愛的前提下，他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他。就算孩子意外闖入，除非離婚後孩子歸我，否則我不會讓他降生。」肖卓看著殷晛皓仍有留戀的眼睛問：「這樣的婚姻你能忍受嗎？」
「你……」殷晛皓看著肖卓沉寂卻掩不住痛苦的黑眸：「是不是碰到什麼麻煩了，告訴我，我來幫你！」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無所謂麻不麻煩，每個人生都是複雜的，除了自己誰都解決不了。」肖卓站起身來，臉上又揚起了那份淡然，「不早了，我們叫車回去吧！」
「卓卓！」他執起肖卓的手把她貼向自己，「或許你不相信，從一開始我交往的女友都是和我抱有同樣想法的人，有感覺就在一起，沒感覺就說拜拜。我討厭婚姻，所以我向來拒絕和那些乖乖女戀愛。而你，是我第一個主動招惹的有結婚危險的女孩！」
「我相信，即榮幸又感激！」她真誠地說。
「可卻無法接受。」他瀟洒地沖著夕陽的餘暉笑笑，然後鬆開對肖卓的箝制：「最後一件事，你完全可以把他它當作玩笑不予理會！我能吻你嗎？是不紳士的吻。」他玩笑的話語里又加了句認真。
她看著殷晛皓，一如殷晛皓看著她。她知道不管殷晛皓過去是什麼樣的人，將來又會成什麼樣的人，但此刻的殷晛皓是真誠而真實的。如果不是特殊的成長背景，如果不是突如其來的婚姻，她應該會壯著膽子賭一局吧！可現在……
她點點頭，閉上眼睛。就用這一吻來感謝他的給予，也同時給予自己平板的人生一些留念。她感覺他擁住了她，用大手輕撫著她的臉頰，然後慢慢俯下身子，他的鼻子碰觸到她的臉頰，呼吸的頻率弄得她痒痒的。接著他的唇貼上了她，他把她擁得更緊了，像要把她揉進懷裡。他的唇是暖的，也正因為此，她才更明顯地感受到自己唇的冰冷。一個濕熱的物體撬開了她的雙唇，他的舌頭在她口中溫柔卻強悍地吮吸著。她不討厭那種感覺，只是她提不起熱情去配合那種感覺，儘管她已經很努力了。漸漸地那股溫柔和強悍一一逝去，但冰冷的雙唇仍被細緻地溫暖著……
良久，她的雙唇第一次感到外界的清風拂過。結束了嗎？她緩緩地睜開眼睛，想著自己的臉是不是變紅了。
「看來，我真不是你要找尋的人。」肖卓清澈的眼神打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他再一次知道他們只能是朋友，永遠無法改變。他鬆開懷中的肖卓，藏住眼裡的落寞，「走，我送你回家，小丫頭。」他牽著肖卓的手走出公園，就做朋友吧！好朋友！
「謝謝，老頭子。「肖卓笑著看著殷晛皓，他正開始釋懷，以後她會多個好朋友。抿抿嘴唇，她親過舅公、舅婆，親過媽媽，親過秀中媽媽和琪琪，親過秦茹，還親過她的玩具熊，可是她從沒親過和自己年齡相當的異性男子。從這個意義上講，今天她送出並得到了初吻。這樣也總算在送掉童貞前給自己留了個優雅的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