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五章 耐心
“沒關係，李百度動手我可以理解。廢話有點多？那我說點正經的。他們怎麽知道神婆會能吸引到李百度呢？這個我也想不明白，可我覺得萬一李百度表現出對這個不感冒，他們就會說別的，直到李百度瘙癢為止。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圈套錯不了。想想我跟李百度從李百度家跑出來之前發生了什麽，再想想為什麽剛剛跑出來，這一對金童玉女就出現了。K市幾十萬人，有幾個正好要去找神婆會？餓了天上掉餡餅，瞌睡就來枕頭，天底下有這麽好的事情嗎？李百度命好還是我命好?命好能混到咱們這份上?”
“可孟姐是個女人。”
“女人？最難對付的就是女人！要是沒有壞心，她一個女人，這荒山野嶺的，她跑什麽？我說福壽膏，就是懷疑她賣福壽膏，不然她怎麽對神婆會那麽清楚。她聽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會懷疑咱倆下來是商量怎麽對付她，所以她一定得跑。”他執拗地堅持著。
越野車隻能繼續向前，總不能倒著開出去。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隻手環繞著拍拍自己的肩：“萬一我搞錯了，咱們還有後手。她走了更好，他們準備的很充分，咱倆兩眼一抹黑。再走下去，估計就是任人宰割。李百度一定注意到了，我不得不留個心眼給了她一部追蹤器。有了那個東西，她去了哪裏咱們都知道，她說些什麽咱們都能聽到。我老板是有大智慧的，他說過的:凡事留一線，不要逼的太緊，不要把對手的狠勁全給逼出來，給他們一點兒隨意發揮的空間，感覺可以肆無忌憚了才會出錯，他們出錯，咱們才有機會。”
他說的是那顆銀色的蒼耳？就算是用來追蹤，那麽小的一個器具，又可以追蹤多遠？
李子豪這下沒有再廢話，隨手打開一部車載電腦，GPS軟件上的圖像清晰地顯示出來：車頭的方向，兩百米外是一線山隙，標注著一長串的字母，並不是英文，打死李百度也不認識。兩側則是樹叢和山，山上沒有可行的路。
這顯然不是一台普通的平板，功能要複雜的多，科技含量要高得多。李百度看到一個小紅點在北側樹叢裏緩慢地移動，接著爬過了樹叢，爬上了山坡，藏在了一小片窪地裏。
刺啦一聲噪音後，一陣說話聲突然響起，是那個姓孟的女人：“熱死我了，媽的兩個摳屁眼貨連空調都舍不得開，隻能先下來了。我把那小子帶進來了，跟來個開車的毛胡子，看見和他關係很不錯，叨叨叨，叨叨叨，能把活人煩成死人。”
李子豪意味深長地摸了摸胡子。
姓孟的女人在打手機，她繼續說：“總之有意外，不過還行。進來了，就走不了了。李百度就在長旮旯裏等著，先不要動手，放他們去打穀場，等我到了再細說。”
“演的好吧？這會兒要是手邊有兩座奧卡斯的小金人，我立馬頒發給他們。”李子豪打趣道。
可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對付李百度？
“旮旯是說狹窄的空間，長旮旯，就是一長遛這種地方。地圖上前麵這條旮旯，當地人就叫長旮旯。喏，前麵就是了。”薛寶斌跟李百度解釋道。
話音剛落，眼前已經是那道山隙。李百度忽然有些恍惚，這個入口，竟然有種特別熟悉的感覺。腦子裏立刻轟得一聲響，是在夢裏！剛剛才做的那個夢裏！李百度排著隊，沒有意識地走向這道山隙，有個人端著槍，問李百度名字，然後把李百度殺了。
夢裏的入口和眼前的一模一樣！
此時，現實中的山隙入口處立著一個四方臉的男人。他穿著黑色的襯衣，手裏沒有拿槍，拎著一口白織袋。
他的眼睛裏沒有透露出任何情緒，就那樣隨便地看著李百度們，隨便地擋在路中間。
李子豪目不斜視，鳴響汽笛，加速向他衝去。
將要被撞到的一瞬間，方臉男人急忙跳步閃開，就地一滾落在路邊，手裏的白織袋同步撤下，袋裏的東西端在手裏，是一支老式步騎槍！
驚秫！
現在的李百度，感覺到的是就是純粹的驚秫，如同已被子彈擊中。可是，槍意外地並沒有響。車輪帶起了風，一張死人用的紙錢漂起來，擋住了方臉的眼。這方臉就猶豫了，零點一秒的猶豫，越野車便躥過去了。他的身手異常敏捷，從手指到腳趾，沒有浪費一個動作。隻從持槍的姿勢，便知道他槍法準的嚇人。更可怕的是一種氣場，強大的肅殺氣場，槍在手，便從他體內核彈般轟然爆發。
李百度們已逃入山隙，呼嘯而來的，是兩邊一丈多高的斷崖。山壁如削如割，傾斜而下，夾縫中的路麵勉強能通過一台車。越野車疾馳而過，在一個折拐處猛然漂移。
陽光驟然灑下來，照亮的隻有一半：一側的山壁和一半的路麵，另一半仍是陰沉沉的黑。一道人影投射到有光的那一麵，急速地由小變大，拉長，一轉眼又消失。
李百度立刻便解讀出這人影的變化：影子的主人在崖頂，跑著，越跑越快，一個跨步便跳到另一邊；他的手裏拿著一根長條狀的物體，恐怕也是長槍。
又一次，李百度的身體不由控製地篩糠般抖。
駛出山隙的一刻，竟然有些虛脫。
危險仍未過去，崖頂上恐怕還有一把槍，站在那個高點，就算還是一把同樣老掉牙的步騎槍，也可以打出很遠。方臉男人已經被激發了，隻要他爬上崖頂，或者從下邊給同伴發出一個信號，子彈飛起來，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僥幸。
李子豪的車技過硬，腦子也非常好用，緊急關頭不說話，車開得轟隆隆。適應了這樣的速度，李百度稍稍清醒了些。
李子豪竟然又是對的，他讓李百度躲過了一場危險，留住了性命，而李百度糊塗的差點掐死他。沒有機會道歉，所以隻好抱歉。李百度決定暫時無條件地信任他，不管他是誰，有什麽樣的目的。
整個事情確實是一個圈套，可是，那姓孟的女人既然已經交代過長旮旯裏不要動，為什麽方臉男人還要端起槍來？隻是惱恨李百度們橫衝直撞？
怎麽解釋都行，可任何一種解釋都有點扯淡。
那第二個夢又在李百度腦子裏揮之不去，一遍一遍地回放。
相同的地點，相同的槍。就連腦子，也和夢裏一樣的糊塗。
忽然便知道真正的原因：那夢是一種預示，上天給李百度的預示。李百度將會死在這裏，死在步騎槍下。冥冥之中注定的事情，躲也躲不過。方臉會開槍打李百度的頭，這也是他的宿命，不是任何人能改變的。雖然李百度還沒有死，比夢中多走了一程。可他們還會追上來，到時候李百度能不能報出名字？
出了長旮旯，又走出好幾公裏才緩下來。李子豪說：“又暫時安全了，李百度猜剛才我想到了什麽？一麵是陽，一麵是陰，準確切割，一線之間就是陰陽相隔，好風景啊。”
他還有心情注意風景，李百度苦笑著。一線之間陰陽相隔，越野車同樣被分成兩半，剛才李子豪那一側是陰，李百度這一側是陽。難道又在回家預示著什麽?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翻來覆去的，還是那個夢，整個思維都沉浸在做夢時的氣氛中，掙脫不了。
剛一愣神的工夫，李子豪怪腔怪調地說：“李百度太情緒化了，心要靜，就不容易。我以前和李百度差不多，我不比李百度聰明，可我有信仰，現在不管外麵什麽事情，我心靜。其實隻要李百度靜下來，定下來，咱們一定能活著出去。唉，大哥，李百度振作一點，這回不是戰友打架，也不是演戲，是真刀真槍。”
不怪姓孟的女人說，這李子豪叨叨起來確實沒完沒了，像是幾輩子沒和人說過話了。隔了不到兩分鍾，又不折不撓地喊叫起來：“喂，我有個問題想問李百度:明明三岔口左手邊那條道能繞出去，為什麽那女人會說來了就出不去了？三岔口在長旮旯和打穀場中間，路我還是知道的……喂，說句話。”
李百度拗不過他，迷迷糊糊地說：“那就說明繞不出去。”
念咒，他又在念咒。末了才沉重地說：“兄弟，對不住了兄弟。”
“怎麽了？”
車速又一次悄然加快，車身在兩邊的山石和鬆枝上刮蹭，前路更加難行。他說：“是我的問題，自作聰明了。李百度看，按孟女人的想法：她要對付李百度，隻有她自己知道，李百度稀裏糊塗的，並沒有發覺。咱們兩個棒槌，就是來找神婆會的。既然她這個向導翹了車錢跑了，那棒槌們應該怎麽做？問，就是問，隻要看到人就要張嘴問路。即便不再想去神婆會，總得問清怎麽調頭出去吧？穿黑襯衣的家夥就在那裏等著咱們停車張嘴，李百度問了，他就會說往前往前，三岔口千萬別拐之類。可惜，我給搞砸了，對手已經明白咱們知道的很多，緊張起來了。這些家夥根本沒什麽耐心，現在好了，我把他們惹火，估計人家要下死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