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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正邪

  東勝神州極東之地,臨有大海,海之緣,有一座延綿數千里的高山,阻海水於東,縱有千尺波濤,不得進尺。此山謂之曰蒼穹山。 

  蒼穹山臨海一面,是高聳雲端的徒壁,經過大海驚濤駭浪的洗禮,無一物生長,儘是一片灰色岩壁。稍高海浪沖不到的地方,大概也是受了海水的浸染,亦無半點植物,是灰禿禿的一片。而齊山之頂峰,卻是古樹成群,雜草叢生,植物茂盛,山勢往西走向,緩緩下沉,是望不到盡頭的無垠綠海。 

  東勝神州第一大修真門派天地門,便座落在蒼穹山山腳的平原之地。站在蒼穹山上,望向天地門,那無數整齊的幢幢房舍,斗角飛檐,走廊曲折迂迴,綿綿數十平方公里,不可謂不雄偉,可想而知,天下第一大門派,絕非子虛烏有,胡亂蓋的。 

  天地門雖謂正道第一大修真門派,卻不是與它有三足之勢的玄清觀、般若寺中實力最強的,而是因為它的門人,乃是東勝神州眾多修真門派之中,人數最多的,據粗略的統計,其門人有三千之眾。 

  在正道最鼎盛的三大修真門派之中,實力最強的,反而是人數相應較少的般若寺。相傳,般若寺隨隨便便的一個弟子,絕對堪比天地門中的任何一位優秀的弟子,這就是般若寺與天地門的區別:天地門是稍有資質的弟子便收,寧可錯收三千,不可放過一個,而般若寺,卻是沒有奇高天賦者,絕對不要,寧可錯失三千,不可枉收一人。所以,在無形之中,般若寺上下人等加起來不足百位,卻是壓過有三千弟子之眾的天地門,成為正道人士之領袖。 

  天地門後面的蒼穹山深處,一個衣著質樸,十來歲的少年,正艱難地攀爬在古樹之間,手中握著一柄柴刀,用一雙眼睛,瞅著古樹之上的枯枝,而後小心翼翼地向枯枝爬過去,一手扶住古樹巨大的樹枝,騰出拿著柴刀的右手,拚命一刀砍下。「啪」地一聲,枯枝應聲而落,向地上掉去。 

  少年露出一口虎牙,微微一笑,再往古樹的高處望去,見近三米的高地,還有一根碩大的枯枝,心下一喜,慢慢地向主桿退去,繼續向上攀爬,爬向那根枯枝。 

  當少年爬上離枯枝較近的大樹丫,他將自己的身體,安穩地坐好之後,正準備再度伸出右手握著的柴刀,向枯枝砍去,突然,從下面傳來一陣枝葉沙沙之聲,凝目望去,竟是一個滿身血污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似乎受了極重的內傷,十分疲憊,緊張地向身後望了一陣之後,這才靠在少年所立之樹的巨大樹桿之上,大口地喘息起來。 

  少年十分奇怪,握著柴刀的右手縮了回來,安靜地看著樹下的中年漢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嘿嘿,毒秀才,你以為你逃得掉嗎?」倏地,從不遠處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 

  樹下的中年漢子身體驀地一震,似乎知道自己再也無法逃過追殺,不再多言,從懷裡掏出一個乳白色小瓶,從裡面倒出三粒紅色丸子,一把扔進嘴裡,吞了下去。 

  中年漢子吞下黃色丸子之後,當地一聲,將乳白色小瓶往身側一扔,身體霍地站起,虎虎生風,再也看不到適才萎靡的神態,整個人眨間變得精神奕奕。 

  就在白色小瓶被扔發出當的一聲之後,眨眼工夫,在中年漢子的眼前三丈之地,已經出現一個身著僧衣的青年和尚,單手豎於胸前,手中握著一串佛珠,似笑非笑地站在那裡,看著中年漢子,只是神色之間,有一絲疑惑,顯然想不通,滿身污血,身受重傷的中年漢子,何以會在片刻之間,恢復如初,絲毫看不出身受重傷的跡象。 

  中年漢子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著前方的青年和尚,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柄摺疊羽毛扇。 

  「毒秀才,交出東西來,貧僧還能給你一個全屍。」青年和尚冷冷地說道,神色之間,已經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意。 

  中年漢子依舊沒有說話,他已經明顯地表現出不奈耐的情緒,身體霍然而起,幻起一條殘影,向青年和尚奔襲而去。 

  青年和尚嘿嘿一聲冷笑,也不見他如何動作,人已拔地而起,飛離地面近十米的高空。 

  中年漢子直往前奔,奔出離青年和尚剛才所立之地大約五米之地,方才急急地止住身形,樣子看上去,十分地狼狽。 

  這時,青年和尚已經從高空之上落下,立於中年漢子的背後,翻過身來,靜靜地站在那裡。古樹之上的少年,只能看到青年和尚的背影,卻看不到他的任何錶情。 

  不過,中年漢子已經惶急地轉過身來,他的表情,卻能清楚地映入臉瞼。 

  此時才看清,中年漢子除了滿身血污之外,臉上一片蒼白,在他的眉宇之間,有一股絕然的失望之情,雙眼精光閃閃,灼灼地望著那個青年和尚。 

  「無欲賊驢,你身為般若寺首座大弟子,不去修習自家門派的法訣,卻來追殺我三千餘里,不就是為了我身上的《流氓修真訣》嗎?」中年漢子,有些慘然地說道。 

  般若寺三個字,一入古樹上少年的耳朵,不亞於晴天霹靂,這可是正道修真門派至尊地位的象徵,他怎麼也想不到,在這荒山野嶺之間,居然會遇到般若寺弟子,而且還是首座大弟子,其身份之特殊,決非一般弟子可比。況且,般若寺的一般弟子,都比天地門的優秀弟子要好,那這個首座大弟子,那就更不用說了。對於自己這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天地門砍柴弟子來說,能見到般若寺的首座大弟子,自是有天大的榮幸。 

  「毒秀才,這也怪不得我,天下修真門派,雖說修真法訣各不相同,各有春秋,而且我般若寺的修真之法,可以說冠絕天下,但與你身上的《流氓修真訣》相比,卻還是要差上一大截,有著這樣的機會,我自然不能放過。當我將般若寺的修真法門練好之後,再加以你的《流氓修真訣》,豈不是縱橫天下,也無敵手嗎?到時,我就可以雄霸天下了,哈哈哈……」說到這裡,青年和尚發出了極其囂張的大笑,在這笑聲之中,竟隱隱地已經有了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 

  古樹上的少年,本已經對這個和尚極其崇敬,此時聽了他的這一番話,不由得對他大大地憎惡,身為正道領袖的首座大弟子,竟然會有這般心思,這又與邪道有何差別呢? 

  中年漢子哼哼一陣冷笑:「想不到堂堂的般若寺首座大弟子,也會覬覦這樣一本修真法訣,這可是我邪道先祖傲邪書生窮其一生,所創造出來的邪道修真聖卷,你身為正道中人,應該嗤之以鼻才對呀!」 

  青年和尚卻不生氣,呵呵笑道:「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你只管交出它來便是,後面的事情,不用你管了。」 

  中年漢子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道:「唉,只可惜,你我誰都別想去修練它了。」 

  青年和尚一怔,不由自主地驚聲問道:「為何?」 

  「難道你忘了我的名號嗎?你試著運氣試試。」 

  「啊。」青年和尚一聲驚呼:「你……你什麼時候下的毒?」 

  「呵呵,就在我剛才向你奔來的時候,便已經在奔襲的途中,撒下了無色無味的絕毒。」中年漢子一臉輕鬆地說道。 

  青年和尚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良久之後,方諂媚道:「鍾老前輩,剛才都是晚輩不好,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賜在下一粒解藥,日後,不管有什麼事,只要您老人家一聲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晚輩也在所不惜。」說著話,已經抱著拳躬下身去。 

  古樹上的少年,看著青年和尚態度的一百八十度轉彎,已經有些憤怒了,不住地在樹桿之上直搖頭,這就是所謂的正道領袖般若寺的弟子?現在,他不由得有些懷疑起般若寺來。 

  中年漢子臉色一寒,冷冷道:「現在才想起求我了,我可沒有那麼傻,給你解藥,將你救好之後,你好再來殺我。」 

  青年和尚聽到這裡,惶然地叫道:「不,晚輩那裡敢呀!京老前輩,我求求你,你就給我解藥吧,我給你跪下了。」說著,卟嗵一聲,已經跑在了中年漢子面前。 

  中年漢子一揮右手,神色決然,冷哼道:「哼哼,這就是般若寺的首席大弟子?你不用跪了,我是斷然不會給你解藥的。」說著話,轉過身體,已經大踏步向前走去。 

  青年和尚見無法可施,殺心頓起,趁著中年漢子不注意,瞬間凝聚起所有功力,手上佛珠脫手而出,疾若閃電般向中年漢子後背飛去。 

  古樹上的少年,沒想到青年和尚會偷襲中年漢子,當看到佛珠飛出之際,大喊了一聲:「小心。」 

  中年漢子倒不是因為古樹上少年的提醒而有所防備,在少年還未出聲示警之時,手中的摺疊羽毛扇已經向後飛躍而出,急截佛珠而去,人也在瞬間轉過身來,通過意念,控制著空中的摺疊羽毛扇,與佛珠在一起相互糾纏激斗。 

  佛珠在空中飛速旋轉,逐漸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烏黑色光圈,一步步緩近,通過邊緣,猛烈撞擊著那柄摺疊羽毛扇,發出一陣陣鏗鏘的撞擊之聲。 

  顯然,摺疊羽毛扇的力道不足,在佛珠一道道狂猛旋轉的撞擊之下,一絲絲地向中年漢子所立之地逼近。 

  中年漢子見情勢危急,意念所到,摺疊羽毛扇呼地一聲,打了開來,竟然形成一道七彩孔雀屏,阻在了佛珠的前面。每當佛珠猛烈向前撞擊的時候,七彩孔雀屏便是一沉,向中年漢子所立之地凹陷幾分,然而七彩孔雀屏極是柔韌,瞬間又恢復如初,將飛速旋轉的佛珠給彈擋回去。 

  如此僵持了一段時間,已經站起身來的青年和尚輕叱一聲,只見那串高速旋轉的佛珠,發出一聲沉悶的爆響,瞬間散開,烏黑光圈既止,佛珠已經分散開來,化為十二顆獨立珠子,繞過七彩孔雀屏,向中年漢子周身的十二處要害罩去。 

  中年漢子也不慌忙,右手急出,摺疊羽毛扇展開形成的七彩羽毛扇即刻收攏,電閃而回,飛到中年漢子的手中。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佛珠散化而出的十二顆烏黑珠子,已經近在咫尺,中年漢子低吼一聲,人疾射而起,向高空飛去。 

  十二顆珠子的速度多快,豈是能在這間不容髮之間悉數躲開的,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中年漢子飛起米許之時,已經有五顆珠子擊在他的腿部之上,貫穿而出,五股鮮血,激射出來。 

  古樹之上的少年,啊地一聲驚呼,不由自主地將自己右手之中的柴刀,向那個青年和尚擲投出去。 

  少年在拋出柴刀之後,隨即反應過來,這可是正邪之戰呀,自己何以會幫著邪道中人,向正道領袖般若寺門下弟子攻擊,這是怎麼了? 

  幸虧青年和尚在柴刀脫手之際,已經騰身而起,幻起一道僧衣的灰影,整個人如離弦之箭,向空中的中年漢子飛去,轟地一聲,雙手已經擊在中年漢子身上。 

  「卟。」在五道如注的鮮血之中,加入了一汪鮮血,噴溥而下。中年漢子很是堅毅,竟是沒有發出半點痛呼之聲。身體快速向後倒竄出去。 

  「鐺。」這時柴刀才算落地,就在柴刀飛出去的間隙,青年和尚居然已經將中年漢子擊飛,這是多麼迅捷的攻擊呀! 

  柴刀落地聲剛落,又是「砰」地一聲響起,中年漢子已經撞倒在十餘丈之後的一顆古樹之上,而後又是一聲輕響,跌落在地。 

  而這時,青年和尚顫著身體,駭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在不斷地快速膨脹腫大,那股暗黑之氣,也在逐漸的漫涎擴散至全身。 

  「不。」青年和尚發出一聲絕望的呼喊,隨即頹然癱坐在地上,已經沒有半分力氣。 

  「呵呵,你不知道吧,先前的中毒現象,只不過是無關緊要的間歇阻功散所致,真正要你性命的卻是我吞食的凝氣散毒丸,在體內融化之後,散向全身的毒氣所致,只要你的雙手沾上我的身體,你便會中毒而亡。」說到這裡,看著滿臉悔意的青年和尚,緩緩道:「你也不必後悔,即使你不與我交手,雙手不打在我的身體之上,但在我死後,你一樣也逃不過中毒的命運,因為,你會在我的身上找尋你想要的東西。」 

  聽著中年漢子的話語,古樹之上的少年徹底懵住了,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又是一個多麼精心的布局呀! 

  即使是死,也不會放過自己的仇人。 

  這就是邪道中人嗎?想到這裡,古樹上的少年,不由得將目光,望向那個中年漢子。難道正道中人就一定是好人嗎?望了一會兒中年漢子,少年不由得又將目光轉向那個瑟瑟發抖的青年和尚。 

  腦子一片混亂,所謂的正邪之分,此刻竟將這個少年整得有些茫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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