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方箐跟紅袖有了線索之後,她們各自分派任務,並約定她們完成任務之後,在落月寺山腳下,東來客棧的雅室會面。 

  流星鏢的調查,紅袖比方箐有優勢,所以由紅袖出面聯絡江湖人士,調查流星鏢的來歷,而方箐則排查空見大師生前周遭的熟人,有僧人,有名流,還有一個不知名的神秘人物。 

  聽說,這個神秘人物,每月初一都會來落月寺跟空見大師相聚。每到他們會面的這個時候,空見大師都不容許任何人踏入他的房間半步,就連端茶送水這種小事情,也是他親力親為地招待那位神秘人物,絕不假借他人之手。 

  而且根據落月寺的僧人說起,每次,那個神秘人物都是子時來,丑時走,在空見大師的房間里小坐的時間恰好在一個時辰內,不多也不少,一次都不例外。而自打這個神秘人物來過落月寺之後的那幾天時間裡,空見大師的心情總是出奇得好,一日三簽文的慣例會打破,會附贈施主另外一副簽文,在飲食方面也是,通常能比平日多增添了一碗米飯。 

  「小師父,還有其他奇怪的地方嗎?我是說,除了這些情況之外,空見大師最近這幾天有沒有接見過什麼特別的來客?或者大師的言行舉止跟平常有什麼不同?」方箐淡然的子眸凝視著空見大師生前跟隨左右的小沙彌。 

  小沙彌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忽而眼睛一亮。「女施主,小僧想起來了。確實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在三天前,空見大師回到住處之後,小僧見他心神不寧,神色焦慮。口中喃喃自語著,說什麼冤孽,說什麼該來的總歸還是來了。大師當時還讓小僧送了一封信去西月小築,送給一位叫冷飛虹的施主。」三天前,正是方箐找空見大師寫簽文的時間,那個時候,恐怕空見大師已經猜出了她的身份,所以他才推辭說無法批示她的命格。 

  至於西月小築,冷飛虹。這會是那個跟空見大師時常會面的神秘人物嗎?方箐將名字默默地記在心中,而後淡然一問。「小師父,空見大師生前居住的房間,我想去看一看,不知道小師父能帶路嗎?」 

  「當然可以。女施主,請隨小僧這邊來。」小沙彌帶著方箐來到空見大師生前居住的廂房。 

  廂房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一張硬板卧榻,一張質樸的四方桌,幾個茶杯,還有壁上一副「禪」的書法。 

  「女施主,小僧還要去打掃庭院,就此告辭了。女施主,請自便。看完了師父的房間,出來之後,勞煩女施主關上房門。阿彌陀佛。」小沙彌告退了。 

  方箐點了點頭,目視他的離去。她目光淡淡掃過房間里的一切,摸摸這個,敲敲那個,她想要在這個房間里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 

  可是房間里就那麼些東西,查無可查,除了壁上的那副「禪」字書法,方箐凝視許久,她突然跳上了卧榻,輕輕地取下這副字,而後抬起手指,敲了敲牆壁。 

  咚——咚——咚—— 

  掛字的牆壁中間竟然是空心的,方箐淡眸一凝,她從靴中拔除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狠狠地刺進了空心壁。 

  空心壁被刺開,裡面露出了一個年代久遠的木匣子,匣子的外皮棕紅色褪了許多,四角已然有破皮鐵鏽的痕迹。 

  方箐輕輕地拿出來,她用尖銳的匕刃,挑開了木匣子。匣中,藏著半塊明黃色的綢緞,緞上是一塊金碧鳳凰環形玉,鏤空的環形中央刻有一個「鸞」字,玉環下是明黃色的流蘇。 

  這明黃色歷來只有皇家才有資格使用,方箐淡眸之中掠過一道快光。她想起先前紅袖所言,春香是鸞玉鳳要挾著派人監督她的。 

  難道這件事情真的是她操控的嗎? 

  握緊手中的金碧鳳凰環形玉,方箐淡然子眸,光澤驀然縮緊。看來,有些事情只有冒險一試了。她將半塊明黃色的綢緞還有這玉佩一同藏在了衣袖中,而後將木匣子放了回去。 

  她定了定神,隨後將空見大師的房間收拾乾淨,將那副「禪」字書法掛回了原位。接著,她快步走出去,並將房門緊緊地關閉。 

  迎面走來先前招待她的小師父,他看到方箐,當下有禮道:「女施主,師父的房間,你已經參觀好了?」 

  方箐淡漠地點了點頭。嗯—— 

  她冷冷地轉身,飄然而去,不再理會身後的小沙彌。小沙彌站在原地,他提著掃把,不解地饒了饒後腦勺,這位女施主,今天來問空見大師的事情,而且問得那麼仔細,難道她以前就認識師父嗎? 

  搖搖頭,小沙彌覺得自己想多了,他繼續提著掃把,打掃西庭院去了。 

  方箐根據事先跟紅袖的約定,她早早地在東來客棧等候紅袖。 

  卻沒有想到—— 

  當她一踏入東來客棧的雅室,她就聽到了一陣熟悉而斷命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 

  血色如花,白綢染血,如初見那般,那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戴著斗篷,纖長玉指一裹染血的白綢,輕輕地從窗口處扔了出去。 

  紅袖呢,就坐在他的旁側,她一看見方箐進門,水靈靈的大眼睛瞬間發亮,她甜美地笑著,抬手朝方箐揮了揮。「三小姐,我在這裡。」 

  方箐淡眸之中,光澤飄起,她款款地走到那一桌,坐在他的對面。她橫了一眼身側的紅袖,光澤犀利而冰冷。 

  紅袖吐了吐舌頭,她不好意思道:「三小姐,紅袖知道自己偷懶了。可是沒有辦法了,為了不輸給你,紅袖只好找少主幫忙了。你知道的,沒有什麼是我家少主不會的。與其浪費時間去找無用之人幫忙,倒不如說說好話,求求自家少主相助一把了。」 

  方箐懶得再跟她計較,她淡眸平視對面安坐的夙燁。也好,他來了,她正好有東西還給他。只見她淡淡地從衣袖中取出那顆代表夙燁身份的南海夜明珠,放到她的掌心上,朝夙燁冷冷地遞送過去。 

  「這個,小女子並不需要,公子的好意,我領了。」 

  斗篷下的夙燁,冰藍色的光澤一晃,他嘴角邪邪地勾起,他伸手將夜明珠推給了方箐。「在下別無他意,只是奉行我們在紅楓山的約定罷了。此物留在姑娘身邊,急需之時必會用到。」 

  方箐聞聽,她淡眸微震。 

  夙燁此話是什麼意思? 

  「收著吧,只是個信物而已,日後姑娘就會明白,在下為何要將此物留在姑娘身邊了。」夙燁薄唇微微扯動,一道流光溢出唇角。 

  方箐盯著掌心中的夜明珠,一抹困惑攏上她眉梢,她有些不解。旁側的紅袖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將方箐的手一握。「三小姐,我家少主這麼說,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先收著吧。要還此物,日後有得是機會,不是嗎?」 

  方箐看了看夙燁,又看了看紅袖,她淡眉微微挑高,手心一握,將夜明珠收了回來,重新藏入了衣袖的內袋中。 

  而後她淡道:「既然如此,公子的夜明珠,就暫且安放在小女子這裡,等約定過後,公子就將這夜明珠取回去。」 

  斗篷下的夙燁嘴角扯開一道流光,他冰藍色的子瞳里,瑩瑩光澤柔潤了三分。「這個日後再說吧。鸞姑娘現在要關心的恐怕是那枚流星鏢的來歷才是。在下先說明一件事情,在本人述說這個流星鏢之前,希望鸞姑娘慎重地考慮一下,姑娘是否確定要知道它的來歷?」 

  方箐抬眸,眸光清冷。 

  「如果不確定的話,小女子又何必坐在這裡聽公子說那麼多廢話呢?」 

  夙燁輕輕一笑,他並不意外她的答案。 

  「既是如此,那麼在下就告訴鸞姑娘。紅袖送到我這裡的三枚流星鏢,表面看起來跟普通的流星鏢沒有什麼差別,但實際上,這種流星鏢有一種特別的地方。那就是流星鏢的鏢柄跟鏢身的關口處有一個特殊的標誌,這個標誌正是朝陽王朝三太子南宮蒼秘密召集的死士符號,凡是他的死士,那兵器上就帶有這個虎頭鷹尾的記號。」 

  又是朝陽王朝?! 

  方箐淡眉打了結,她不明白,鸞玉卿的批言,空見大師的死,怎麼都跟朝陽王朝掛上了關係。 

  「鸞姑娘似乎並不相信?」夙燁藍瞳內,笑光泛起。 

  方箐抬頭,淡然子眸,光色飄渺。「小女子並非不相信公子所言,只是猜不透。一個人做事總是需要一個理由的。此事若真是朝陽王朝所為,我倒是真的看不出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表面上看起來毫無瓜葛的兩件事情,實際上,卻不一定沒有關聯。以鸞姑娘的聰明才智,我想,姑娘很快就會想通了,想明白了。」夙燁似話中有話,他話鋒一轉,語調慵懶低沉。「鸞姑娘的手中不是得到了一些線索了嗎?何不抓著這條線查下去,說不定峰迴路轉,會有特別的發現也不一定?」 

  方箐淡眸一震,而後她冷聲道:「原來公子早就派人跟蹤小女子的行蹤了。」她心中隱隱有一股怒火揚起,身側的雙手,慢慢地握緊成拳頭。 

  她恨不得一拳打碎他的鼻樑骨,以消忍在她心頭許久的怒意。 

  她淡眸依舊,火光卻已蘊藏眼角。 

  看來她是—— 

  「鸞姑娘又誤會在下了。」夙燁冰藍色的眼瞳掠過一道快光,他薄唇微微揚了揚,淺笑道:「在下並沒有派任何人跟蹤過鸞姑娘。只是先前鸞姑娘跟紅袖有約定,完成任務之後,便到這東來客棧的雅室相聚。在下見姑娘前來,於是就推斷姑娘一定是掌握了一些線索。」 

  方箐握拳的雙手,慢慢地鬆開了。 

  她淡然的子眸晃過一道不自然的神色。「對不起。」她漠然地道歉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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