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鳳蝶衣一雙丹鳳眼中,清透的光澤含笑飄過,她紅唇微啟,笑看海域邊防。「太好了,如此這般的話,我們留小隊兵馬繼續巡視海域邊防情況,主力人馬攻打回城,直搗黃龍,力求破下雙劍城,擒拿叛黨鳳凌雲。」
「屬下遵命,這就調兵部署。」梅凌寒躬身退了出去。
鳳蝶衣見方箐一個人獨自站在不遠處,孤單影只,背影蒼涼,她丹鳳眼中清光一閃,漫步到方箐的身側。「方箐妹妹,這裡風大,你的傷勢剛剛緩和,怎麼不留在帳內休息呢?」
方箐淡然子眸,光澤漾開,她漠然道:「出來透透氣,散散心罷了。」她視線透過海域邊界線,看到海面上漂浮的朝陽船隻慢慢地遠去了,當下朱唇扯起一道淡淡的弧度。「看來計謀奏效了,朝陽王朝果然退兵,防守落月王朝的攻襲了。」
鳳蝶衣輕笑著點了點頭。「是啊,你們的計謀奏效了。這個計謀之所以能夠奏效,一來靠夙燁的完全之策,二來是靠你。若非你冒險出擊,恐怕這會兒朝陽王朝已經跟鳳舞王朝開戰了,到時候,我們是雙面受敵,勝負難料,如今局勢逆轉到此,姐姐真要替鳳舞王朝的黎民百姓對你道一聲謝謝。」
方箐挑眉而起,她淡道:「你不必謝我的,我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她同意這個計謀,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教訓教訓御天麒。但是在教訓的同時,她沒有想到的事,她竟然會令夙燁因為救她而病情惡化。
她從來都是只相信她自己擺脫困境,從來沒有想過靠別人脫離困境,所以夙燁那個時候來,她是意外的,她同時也是暗暗高興的。但是如今看到他蒼白無力的樣子,她的一雙淡眉不由地緊緊凝起,一聲輕輕的嘆息,從她的紅唇飄逸而出。
鳳蝶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他會沒事的,相信我,只要他自己不放棄,就沒有人可以奪走他的性命。」她跟他很早前就認識了,好像很早很早前,她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在不斷地咳嗽,斷命一樣的咳嗽,好幾次,她以為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但是第二天,她看到他依舊好好的,面若春風,邪魅而妖嬈。下次再見到他時,他還是老樣子,咳血如花,但依舊是含笑而立,從來沒見過他為他的生死而特意關注過,好像他這個人就是個奇人,明明上一刻感覺彷彿就是一個死人了,下一刻他又是生龍活虎,安然無恙。所以,時間久了,她就看淡了他的咳嗽,看淡了他的咳血,正如他所說的那樣,習慣了就好,只不過老毛病罷了。
鳳蝶衣一直相信夙燁的咳血症背後一定是有原因的,但是他不說,她也不問。她覺得總有一天,她會自然而然地知道這個原因,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罷了。而方箐呢,她相信鳳蝶衣的話,別人是奪不去他的生命的,能夠奪走他生命的只能是他自己,他的放逐,他的漠不關心,才使他的病一直反反覆復,拖延到現在。
方箐似明白了,也有些模糊,她感覺好像探索了一些東西,但是那些東西卻還在迷霧之中,讓她在短時間內還看不清楚,看不透徹。空氣中漂浮著濃烈的中藥氣味,方箐跟鳳蝶衣站著的位置,順風而來,氣味有些難聞。
「小老弟的葯煎好了,恐怕要勞煩方箐妹妹了。」鳳蝶衣拍了拍她的肩膀,眼含深意地看著她。「他好像很不喜歡喝葯,不知道為什麼。」遠遠的,梅凌寒儒雅俊逸的身影慢慢地靠近了,清晰了,鳳蝶衣丹鳳眼中流露出一抹會心的柔光,她看了看方箐。「小老弟就拜託給妹妹照顧了,姐姐我要出發了。有些事情,你不想做,但是必須要去做,有些事情,你不想面對,但是必須要面對,這就是身為一個帝君的責任。姐姐我其實很羨慕你們。」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便隨著梅凌寒一道走了。
方箐看著鳳蝶衣穿戴上一身金甲的樣子,英姿颯爽,斜睨天下,不可侵犯,她的身側,白馬之上是清俊出塵的梅凌寒,他,一身銀甲,乾淨明朗,俊逸洒脫。他看著他們快馬穿行,從她的身側揚鞭而去,他們的背影融化在紅日的餘暉中,折射出離奇而幻變的光彩來。
馬蹄聲聲,擂鼓震天,鐵甲鏗鏗,人去飄渺。
只留下滿地的煙塵,飛舞上空,迷離了身後明凈如水的海面,迷離了站在那裡目送的將士,更是迷離了方箐的眼眸。此一別,也許是勝利的宣告,凱旋而歸,舉國共慶,也是時失敗的鳴聲,最後一次的離別,敗了,便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還。
回身,機靈小童正端著一碗氣味難聞的葯汁,朝著主帥大營帳內而去。方箐想到夙燁清雅居里澆花的動作,想到公子羽臨行時的那一句留言,想到鳳蝶衣剛才的暗示,她不由地淡眉凝結而起,左腳開始抬起,快步進了帳內。
走到帳門外,方箐果然聽到夙燁低沉磁性的嗓音,淡淡地吩咐著。「你將葯放在案台上便好,我等會兒再喝。」而後她便看到那個小童從帳內退了出來,正好跟她擦肩而過。她淡漠地走進去,剛巧看到夙燁拿起那碗葯汁,便要望硬榻下的一個地下通風口倒下去。
「夙燁,你在幹什麼呢?」方箐冷冷一句,令夙燁愕然側轉,當他看到方箐淡然子眸浮動一道危險光芒時,他冰藍色的子瞳中,波光捲起,細浪沸騰。他立即將手中的葯碗安放回案台上,薄唇揚了揚,扯動一道絕美的流光。「方箐,我正想著你什麼時候進來看我,沒想到,你就來了,坐吧,正好悶得發慌,陪我下盤棋如何?」
他一向都是用這張蠱惑人的面容來作掩飾的嗎?在別人只顧得上看他容顏時,從而忘記了其他的事情?方箐淡然的眉峰不悅地橫了橫,她淡眸一掃,冷冷地坐在他的對面,同一時間,她的手中多了一樣東西,那個葯碗。
她用勺子放在碗中輕輕地攪動,而後吹了吹熱氣,端到夙燁的面前。「良藥雖苦,但能治病,喝吧。」簡短的一句話,卻令夙燁大震,他一雙冰藍色的眼眸中,波光飛瀉而出,撼動不已。
方箐見他久久不動,她突然伸手,捏緊了他那透著冰雪幽光的完美鼻樑。
「聞不到氣味,就不算是葯了,當茶水灌下去就成了。」她另外一隻手將葯碗端上來,迎上他魅惑的薄唇。
夙燁冰藍色的光澤一晃,他來不及反應,方箐手中的葯碗已經斜靠在他的唇瓣上,隨著那熱熱的苦澀味道進入他的食道,他只覺得腹內翻騰,難受不已。
方箐卻像是變戲法一樣,突然掌心上多了一顆糖。她微涼的手指碰觸到他的薄唇,將那顆糖塞進了他的唇內。「喝了葯,再吃顆糖果,就不覺得苦了。」她淡漠道,手指在瞬間收了回來,生怕剛才碰觸瞬間的那種怪異感覺擾亂她的心湖。
夙燁剛覺得口內苦澀不已,突然滑入的糖果,甜甜的,消去了那難忍的苦澀味道,他皺緊的煙月雙眉,慢慢地舒展開了。他薄唇扯動,苦笑一聲。「方箐,葯真的很苦,很難喝。」他不喜歡喝葯,一直都不喜歡喝葯,因為在他的記憶中,葯是不好的東西,很苦,很討厭。
這下他在她面前丟臉丟大了。
夙燁一直營造的那種讓人猜測不透的理由,那種不喝葯的理由,恐怕現在都被她看穿了。
方箐淡眸之中閃過一道訝然,他是堂堂琉璃國的三皇子夙燁,他是那個外面風聞中神秘而危險的人物,為什麼她呆在他身邊久了,卻越發地察覺不到他身上先前魅惑危險的氣息。她究竟什麼時候開始,沒有防備這個男人了。
他明明很危險,是個不可捉摸的人物,但是為何此刻,看著他皺著眉頭,舔著唇瓣,苦瓜一樣的臉,她突然覺得他怎麼那麼像一個彆扭的孩童呢?他是不是不肯喝葯根本沒有什麼故事,而是理由本來就很簡單,他——
「你不肯喝葯,不會就是因為葯很苦,所以你寧願不喝?」如果為了這個理由他不要命的話,她真的無言以對了。
誰知道夙燁果真地點了點頭。「這是一個理由,還有一個理由。」
「什麼理由?」方箐忍不住追問道。
「喝葯的樣子很難看,母后說,被人看見了,就沒人怕我了。」身為琉璃國的皇子,這種怕喝葯的傳言流出去的話,是要被人笑話的,而且有損他的顏面。
呃——
方箐愕然地盯著他絕美的臉,她不該問他這個問題的,她不該問的,這個世上有些事情本來就很簡單,是她想得太複雜了,她本來就不該期待他的答案的,所以,震驚到了,是她的錯。她手中的空碗滑了下去,「碰」地一聲,摔落地面,清脆而響亮,碎裂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