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章 破道
冷楓當然明白,明勇這麽說並不是想讓自己放過他,也不是在奢求自己憐憫,而是在拖延時間。
“他的弱點在眼睛上。”郭玉成觀察了片刻,突然道。
冷楓搖頭苦笑一下;“沒用的,他不可能睜開眼睛,讓我們打。”
“哈哈,憑你兩廢物還想殺死我?你們隻會和進來的人一樣,死在這裏,不過你們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有著弱水池為你們陪葬。”明勇哈哈大笑,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猶如哀嚎;“我終於要出去了,沒有湧明龜,是明勇,明勇要出去了。”拉起長長的尾音,似是啼哭。
明勇有恃無恐的閉著眼睛坐在了地上,麵容有著深深的痛苦之色,更有著一絲即將逃脫的忐忑和欣喜。
冷楓和郭玉成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易察覺的點了點頭。冷楓向著天空指了指,那是一道空間的裂縫,應該是弱水池和天道連接的時空裂縫。
兩個人同時向著明勇撲來,但是在明勇的一丈開外退了回去。
明勇眼神微動,冷聲道;“沒用的,你們死心吧。這裏馬上就要灰飛煙滅了,你們也會死在這裏,永遠的留在這裏。”
冷楓兩個人不為所動,再次衝了上來,然後在明勇的一丈開外退走。
如此反複了數次。
兩個人同時的點了一下頭,再次衝了上來,隻是這一次卻沒有退走,而是兩個人架起明勇的兩隻胳膊衝天而起,向著空中的時刻裂縫而去。
明勇瘋狂的掙紮,將郭玉成狠狠的甩了出去,隻有冷楓死死的抱著他的腰,任憑明勇如何擊打他,他都沒有放手,後背早已經血肉模糊了。
“啊……”明勇嘶吼了一聲,時空裂縫的力量掃到了明勇的肩膀,花紋的甲殼突然脫落,光滑整齊的傷口仿佛刀削,甘甜香醇的精華從著他的傷口不停的流露而出。
冷楓想都沒想,張開嘴狠狠的咬在了明勇的肩膀上,不停的吮吸著他體內隱藏的弱水池的精華。
“你在做什麽?冷楓。”郭玉成驚叫一聲,奔著冷楓而來。妖力盡數湧出,將郭玉成擋在了自己的身旁。冷楓的嘴在不停的吮吸著精華,體內的力量一波一波仿佛是海水衝打了過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我,我要出去。”明勇不停的嘶吼,兩隻拳頭瘋狂的向著冷楓身上不停的擊打。
傷口在弱水池的精華之下不斷的恢複,然後又被明勇擊開,如此的反複循環。
明勇的拳頭越發的無力,一波一波的精光全部被冷楓吸到了嘴裏,妖力不停的衝擊著自己。
隆,體內的力量在這一刻仿佛是大海的波濤一樣,徹底的自己淹沒了。於此同時法力也不再是一點了,而是一粒一粒的,並不需要刻意去運行,因為始終都在運行。
隻有自己意念一動,便能發出毀天滅地的力量。
道心不停的收縮,又砰砰的跳了起來,仿佛是人的心髒一樣,流動出激蕩的血脈遊走自己的全身。
突破了,在這一刻的冷楓徹底的突破了破道。
明勇眼神空洞,麵如死灰一般。冷楓隨手將他丟在了地上,淡淡一笑。
一滴渾濁的淚水從明勇眼角滑落,他嘴唇顫抖,似是在這樣說著;“我要出去。”
“冷楓,你做了什麽?”郭玉成對著冷楓大喝道。
冷楓毫不在意的笑了一下,於此同時,弱水池猛然間流轉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和郭玉成兩人全部掃飛,兩個人向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去,擦身而過的瞬間,冷楓清晰的看到了郭玉成眼中的狠厲。
四周的景色飛速的流轉,仿佛自己步入的時光的長河在裏倘佯,掙紮。
流淌向前的時光,平滑如鏡的光陰河流,映照出一個個遠去的背影,熟悉的,陌生的,在這一刻都變的很是遙遠。
他們在河流中浮浮沉沉,隻露出他們那一雙掙紮痛苦的雙目。在河流中遠去,在心裏模糊。
到最後的最後你會記得什麽?
又多少人在你的心中,留下了痕,刻下了疤,隻是無論再深的傷疤都抵擋不住時光的無情,在深刻的傷疤都會在時間中完好如初。
也許最後的最後你什麽都不會記得,隻記得當初那模糊的人影和在你生命中不斷抽離的雙眸。
……
冷楓依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右腿伸直,左腿屈伸,左手搭在左腿的膝蓋上顯的很是慵懶。自己邁入了破道,但是也隨之邁入了天地九玄之境。
天地九玄就好像是一顆沉睡在自己心裏的種子一樣,隻要春風一吹,便可以生根發芽。
山穀中的暴雨激烈發出哀嚎,仿佛與心脈血液流動的聲音融為了一體。隻是這一切都抵不過心中的驚濤駭浪。
一切恍如昨日。
那是父親的第一個祭日,天空下著同樣的大雨,夜色像是幽黑湧動的浪濤淹沒的讓人喘不過氣。
冷楓呆呆的站在山坡上,望著不遠處那雜草叢生的孤墳,想要走上前去,卻邁不動動腳步。
冰冷的雨水夾雜著淚水從臉上滑落而下,手中拿著一個雞腿,雞腿在這樣寒冷的天氣結了一層厚厚的油膩。
雞腿是偷來的,為了這個雞腿,冷楓自己的腿差點沒被肉鋪的老板打斷了。
這一年我活的很艱難。
這一年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學會了偷,學會了騙,甚至學會了搶。
我丟掉了你曾經交給我的一切,我讓你失望了吧,可是沒關係,因為你已經放棄了我,但是我不能放棄。
你交給我的那些東西,隻會讓我活的更痛苦,隻會讓我感覺現在的自己是多麽的恥辱,多麽的悲哀。我也不想做一個乞丐,但是我要活下去。
你說過,君子不受嗟來之食。做人要有尊嚴和骨氣。那隻是你不懂的活下去是多麽的艱難。
難道骨氣和尊嚴比活下去還重要嗎?
自己永遠都不能像二狗,猴子那樣,因為你讓我看到了希望,但是卻不能觸摸。
冷楓瘋狂的大叫著,丟掉雞腿,頭也不回的向山下跑去。
當時的自己並不明白為什麽要丟掉辛辛苦苦偷來的雞腿,為什麽要頭也不回的走掉,但是現在明白了。
因為,我恨你。
是的,我恨你。
因為恨自己所以更恨你。
也許在這恨意之中,還有這不甘和恥辱吧。
為什麽我會是一個乞丐。
為什麽我沒有父母,我不能像別的孩子一樣在父母的膝下承歡。
為什麽自己會是天命之人,為什麽自己會是真正的妖皇。
妖皇飛揚的長發,激烈的衣衫,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時空在和自己遙遙對視,露出嘲笑和譏諷之意。
既然自己才是真正的妖皇,那麽就要拿回自己的一切。
縱使自己對權利沒有太多的熱衷,但是也要向他人證明,縱使是一灘人人踐踏的爛泥,隻要不放棄的掙紮,同樣可以生長出頑強的狗尾巴草。
潔白的雪花飛散到肌膚之上,發起一絲涼爽之意。
沐夕顏和媚雪的笑聲依然回蕩在自己的耳畔。
那是在洛雪城的一家客棧後院。自己和媚雪、沐夕顏打著雪仗,紛揚的雪花帶著銀鈴般的聲音向著自己而來。
那一聲聲清脆的笑聲,仿佛銀鈴一般,繚繞在自己的耳邊。
當時的自己應該是很快樂的吧。當時的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吧?
破道,破道,破開一些虛無,知微見著,望到了最本質的自己。
但是現在自己明白了在那層快樂地下埋藏的不甘,不願,不安。自己力量弱小的不甘,自己是妖皇的不願,害怕失去這一切的不安。
為什麽我隻能隨波逐流的小舟,而不是一片汪洋大海呢?
潔白的雪地猶如平滑的海麵一樣,隻有踏雪的聲音發出了清脆的響聲,自己附在冷心兒的背上,漆黑如墨的長發偶爾掠過自己的鼻尖,有著一絲淡淡的香氣。
她的背脊發出的熱流直入心底,仿佛將兩個人連為了一體。
就這樣一步一步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就這樣俯在她溫暖的背上,是不是就可以一直走下去了。
隻是我終究還是從你的身邊走過,我終究還是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兩道璀璨的劍芒發出炙熱的氣息,但也是那樣冰冷,似乎將自己凍僵在了這一刻。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把劍向著自己的身體裏刺來,將自己的內丹擊的粉碎。眼前是沐夕顏和冷心兒清冷的容顏。
為什麽,為什麽我對你們處處留手,而你們竟然這樣殘忍要置我於死地,難道隻因為我是妖嗎?
也許自己的愛對她們來說隻是枷鎖。
既然這樣,那我不愛了。
一步一步,離冷心兒越來越遠,就好像是兩條交叉的線一樣,越走越遠。當時的自己並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走下去,自己現在明白了,那並不是因為自己會連累她,而是因為還有著一絲恨意。
終究還是走過了你,終究還是遠離了你。其實當時的自己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那就是‘謝謝,謝謝你,心兒,謝謝你為我等待過’。
天空的烏雲越發的濃厚,隱約的雷鳴之聲傳了過來。
冷楓望著天空,淡淡一笑。
天劫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