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三章 眉間一點朱砂
妖皇望著緩緩落下的手掌，露出一絲譏諷之色，臉上不見絲毫的異樣，有的隻是不屑。
手掌就停在他頭頂之上，隻要輕輕一壓，這個世間就再也不會有妖皇了，他的一切都將化作塵埃，散落在曆史中。
隻是不知為何，手掌停在他的頭頂，卻遲遲不曾壓下。冷楓竟然有著一種下不了手的感覺，心中泛起一絲不忍。
咬了咬牙，手掌緩緩的向下落去，洶湧的靈力瞬間將妖皇包裹住。
“不要啊。”一聲淒涼的呼喊宛如杜鵑啼血一般的哀鳴猛然間傳來，影孤靈的身影從遠處急速而來，由於速度太快身上的霞光被她甩在了身後。
聽到這聲音冷楓和妖皇不由的同時一頓。妖皇的身體都在不停的顫抖，眼中有著痛苦的悔恨之色。
冷楓從來都不曾見過妖皇如此的失色，他在自己心中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霸氣淩然的感覺，縱使生死也不例外，而這一次冷楓清晰的感覺到他內心的痛苦和悲涼。
就好像是一顆即將枯死的樹木，經過春雨的洗禮，再換生機。
“靈兒。”妖皇喃喃自語，眼中泛起一絲晶瑩的璀璨，在陽光的反射下灼灼生輝。
影孤靈的身影落在不遠處，望著妖皇嘴唇微微觸動，隨即將視線望向了冷楓；“哥哥，你放過他吧。”她的聲音有著哀求之意。
冷楓嘴唇觸動了一下，若是可以選擇自己不會和妖皇為敵，如果自己可以選擇又何須走到這一步呢，隻是時至今日都已經不能回頭了。
兩個人都是命運的棋子，卻不得不為了自己的棋局，自己的‘道’犧牲對方。
若是放過妖皇，一旦妖皇傷勢痊愈，這個世間除了海冰凝還有誰是妖皇的對手呢？
縱使是海冰凝想要殺死妖皇，恐怕也不是這樣輕而易舉的了。
可以說，自己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麽以後自己都不會再有機會了。
冷楓閉著眼睛，冷聲道；“不可能。”
“撲通。”影孤靈突然的跪倒在地，她滿臉悲痛，淒然的道；“哥哥，我求你了。你放過他吧。”
妖皇望著冷楓眼中依舊還是滿滿的不屑；“你殺了我，放了靈兒。你無非就是想要融合我，我主動放棄一切，願意被你融合。”
“縱使你不願意，你還有什麽辦法改變嗎？”冷楓輕笑一聲，手掌就在妖皇的頭頂，洶湧的妖力就在手中咆哮，自己隨時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讓手下的人灰飛煙滅。
“嗬嗬……”妖皇苦澀一笑，對冷楓的手掌視若不見，他慢慢的走向影孤靈，一步一步，鮮紅的血從他的身上不停的流淌下來，在地上流下一行深紅的血跡。
冷楓眼睜睜的看著他從自己的手掌下緩緩的走向影孤靈，手掌幾次想要壓下，但是都生生的止住了，手掌無力的垂下，輕聲一歎。
妖皇望著眼前那張梨花帶雨的臉，忘記了一切，眼前隻有那一張臉，那一雙眼。
這一張臉始終都不曾改變，一如千年之前婉約豔麗。
這千年之前真的不曾改變嗎？
那麽變的又是誰？
是自己嗎？還是自己心中這一份濃烈的情愛。也是這份情愛讓自己一生遺憾。
今日終於再見這如花美眷。
一步一步，就好像走到了千年之前，走到了最初，她站在時光深處等著自己將她擁入懷中。
一別千年，終於再次相見。
彼此的臉頰都不曾改變，隻是多了一些歲月的滄桑。
最初的容顏，卻已經不再是最初的人了。
不變的是容顏，改變的又是什麽？
最初的，最終的，這份情愛在彼此的心中可曾改變？
鮮紅的血液猶如點點桃花開在地麵。千年之前那雙眼睛看到的盛世桃花，而今已是桃花雨下。自己曾癡笑她輕許姻緣，轉身負她癡心一片如花美眷。
妖皇嘴角含笑，淚如雨下，一步一步走向影孤靈，就好像是踏上了時光的光陰，站在回憶的最深處。
終於在千年之後，再將她擁入懷中。
“嗚嗚……嗚嗚……”影孤靈在他的懷中放生痛哭，哭的如此的決絕而又無悔。數千年的冰冷等待，在這個懷抱中盡數瓦解，有的隻是往昔那淡淡的溫暖、甜蜜。
這個懷抱千年之前都不曾改變。
妖皇緊緊的摟著她，沉聲道；“昔年我逆天而行，知道自己生死難料，與其連累於你不如相忘於江湖，所以轉身離去，辜負了你一片癡心如花美眷。誰知在半路之時你被人伏擊致死，那是我一生的遺憾。”
“我將你沉於海底，走遍世間尋找你起死回生的辦法。”
“為你，我逆天而行，殺伐萬古。隻為了能再見你如花美眷。”
“誰知今日相見又是千年之前故事重演，隻是這一次先走的人會是我。”
影孤靈在妖皇的懷中不停的哭泣；“你別說了，這些我都懂，我知道是你不想連累我。沉睡海底的時候我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是我當時年少無知，輕許了姻緣。害了你一生，也害了我沉睡千年。”
“隻是，靈兒不悔，今日有你這句話靈兒死而無憾。”影孤靈抽泣道，在這一刻的她不再是一個破道高手，她隻是一個女子，一個依靠在心愛男子懷中的女子。
妖皇仰首望天，不讓眼淚滑落，隻是這一滴眼淚終究還是從眼角滑落而下，就好像是水滴沉入大海發出一絲微弱細小的聲音。但是這聲音敲打在了每一個人的心裏，在心裏掀起一片驚濤駭浪；“但是本皇悔，本皇害你沉睡千年，這一切皆是本皇的錯。”
“當時你嫁衣如火灼傷眼眸，從此殘陽烙我心上如朱砂。隻是我當時沒有看到你轉眼離去的眼淚。”
“你被人伏擊致死，鮮血染紅了衣衫，宛如你那日如火的嫁衣灼的我眼眸生疼，我看到你倒在血泊之中，無力回天，心中悔恨難當。”
“從那以後，我便為你殺伐萬古，對抗正道，你的嫁衣血染，本皇的萬裏山河也血染。隻是，再如何的血染又怎抵你那日嫁衣的豔烈。血染江山的畫，不抵你眉間一點朱砂。”
影孤靈淚流滿麵，若是說從最初還有對妖皇還有一些恨意，那麽當妖皇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隻剩下最初的那濃烈的愛了。
無論在濃烈的恨，也抵不過先前的愛。
不變的是情愛，變的也是情愛。
有愛有恨，愛恨相間。
因為恨所以愛，因為愛而生恨。
隻是這份情愛卻不會改變。為你，我血染江山，傾盡天下，隻為今日這一次相見。
有今日這一次相見，縱使身死道消，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咳咳……”妖皇輕咳兩聲，嘴角濃密的血紅宛如那日的嫁衣，如花如荼。灼傷眼眸，烙在心中。
影孤靈慌亂的伸出手去，捂住妖皇的嘴，想要止住他不停咳出的鮮血，鮮紅的血沾滿了手掌，有著一絲悲哀的粘稠。就好像是千年之前，鮮紅的血沾滿了自己的全身，發出同樣的痛苦。
似乎當時的自己就是這樣依靠在他的懷裏，他抱著自己眼中是深深無力的痛苦，口中發出宛如野獸一般的哀嚎。
妖皇勉強抬起頭來，望著那熟悉到了骨子裏豔麗的容顏。這一張臉縱使輪回數百世自己也不會忘記。
世人皆知妖皇逆天而行，霸氣淩天，但是誰能知道這一切皆是因為一個女子。
人生輪回變，千百世的輪回。但，逃不脫的始終是這個‘情’字。
人因為有情，所以才能稱之為人。
縱使是海冰凝最初的她一樣有著一份純真的情誼，她是有情到無情的一種殘忍蛻變。而妖皇卻是這份情始終都在他的心中，無論多久都不會改變。
妖皇嘴角不停的流淌著鮮血，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這樣的紅卻是這樣的刺眼。
影孤靈用手將他臉上的血跡擦拭幹淨，輕笑了一下；“我陪你一起走。”
“不……”妖皇搖頭否決，他張嘴想要說些什麽，隻是率先噴出的是血。他一清二楚隻要靈兒想走，冷楓是不會攔截的，若是靈兒帶著自己根本走不了，縱使可以逃脫，也會被冷楓輕而易舉的追趕上。
影孤靈臉上滿是欣慰的笑；“你的所在，便是靈兒的去處，有你，才有靈兒。若是沒有你，靈兒已經不知道去哪裏，無論黃泉碧落，靈兒都會陪著你。”
她慢慢的轉過頭，望著冷楓；“哥哥，我陪他一起走。”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痛苦，有的隻是欣慰。
數千年前沒有完成的夙願，在這生死時刻自己得到了，所以自己了無遺憾了。
冷楓眉頭緊皺，沉吟片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聲道；“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他的。”
源望著冷楓在神識中，輕歎一聲。
“我知道，我隻是想陪他一起走。”影孤靈對著妖皇眼眸含笑，眼眸宛如千年之前一樣，依然能開出盛世桃花；“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是，我不想你死。”妖皇無力苦澀的道。
“沒關係，這樣很好，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若有來生，你記得娶我，我還會穿著血紅的嫁衣在桃林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