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一章 天域崩裂（五）
那是冷楓強行繃斷神識而留在蒼月狼腦海中的殘破的記憶。
“天主大人，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呀？我是個實在人，你可別耍我呀。”蒼月狼嘀咕道，他看到地上的血跡，表情慘淡，用一種帶著哭腔的聲音道；“您看看，我都被你治出血了。”
冷楓一愣，冷聲道；“那是本座的血，你這個不知好歹的蠢貨。”
蒼月狼看到他嘴角的血漬，幹笑幾聲；“一點點血而已，何必計較你的我的呢。這樣有損天主大人的氣度。咱們接著來，我的血隨時可以為天主大人而流。”
“冷楓，你沒事吧？”冷心兒黛眉輕皺，關切的問道。
“沒事，隻是神識反噬，並無大礙。”冷楓對她淡淡一笑。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調息片刻，等到道心明照，神識完全恢複如初才開始施法。
如今自己位高權重，法力滔天，執掌天域大軍，美人傾心，可謂攀上了人生最得意的巔峰，何必再去計較那一段陰暗落魄的日子呢。
對道心而言無論是春風得意，還是顛肺流離都不過是一種體驗罷了。
乞丐也好，現在也罷，自己始終都是冷楓。
思及此處，心胸一片豁然，道心也恍恍惚惚的清澈了一些，冷楓驅動神識，再次探入蒼月狼的意識。
一切如同先前一樣，蒼月狼的精神核心化作了波瀾壯闊的大海，海水上冰山聳立，自己的神識依然被凍結在冰層之中，透過神識感覺到陣陣寒冷傳至本體，仿佛赤身露體的躺在冰雪中。
“聽好了，蒼月狼，你我神念一體，念化冰蠶。”冷楓沉聲喝道，神識退居輔位，以蒼月狼僅有的微弱神識為主。
蒼月狼應了一聲，神識不斷的抖動，扭曲搖擺，慢慢變化成一條雪白的冰蠶，冰蠶生活在雪山之上，以千年寒冰為食，最耐奇寒。
以神識化作此物，果然不再覺得寒冷了，本體的凍僵感覺隨即煙消雲散。
冰蠶穿透冰層，靈巧自如的穿梭在冰山之中。
蒼月狼雙眼緊閉，躺在地上像是冰蠶般輕輕扭動，樣子很是滑稽。
無論冰蠶如何的遊走，都難以鑽出冰霜，似乎冰山無時無刻不在變大。
冷楓琢磨良久，莫非這裏冰山便是蒼月狼的人精神核心？
刹那間，意念交融，起變突生。晶瑩的冰層映出了冰蠶的身影。又哪來的冰蠶，分明是是一頭膀大腰圓，長相彪悍的狼妖。
神識化作了蒼月狼的本體。
“喀嚓，喀嚓。”冰山寸寸裂開，坍塌一般的消散。狼妖緩緩沒入大海幽深處，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我是蒼月狼，月狼山天雷洞之主，精修天狼嘯月之術。”天地間驀然響起奇異的聲音，冷楓和蒼月狼異口同聲呼喊而出。
狂風呼嘯，烏雲低沉，一輪半月半掩在厚厚的雲層之中，散發出妖異的光芒。狼妖立在山巔，對月長嘯，青色的鬃毛在猛烈的山峰中激揚。
一頭頭毛色光亮，色彩各異的母狼簇擁在山腳下，仰著脖頸，目光發亮，仰望著站在高出的狼妖雄姿。
月狼山的罡風極為猛烈，淩厲如刀，削肉刮骨，卷起無數飛沙走石。加上山頂的天雷洞常年雷鳴不斷，聲勢駭人，尋常野獸根本不敢上去，母狼們隻能望著狼妖空歎。
“看，你們繼續看，看的再仔細一點，癡迷一點，好好欣賞本狼的霸氣雄風！胳膊夠不夠粗？尾巴甩的夠不夠勁道？這個造型擺的真辛苦，不過還好，母狼們看的直流口水。”狼妖偷偷用眼角的餘光向著下方瞄了瞄，心裏欣喜無限，嚎叫聲更加的高昂嘹亮了。
狼妖的炫耀賣弄，冷楓的本體感同身受，仿佛完全出於自己的內心，此刻的狼妖正是由自己的神識，蒼月狼的一點點念頭和他精神核心的記憶三者組成，所見所聞所想，都是蒼月狼經曆過的往事，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
許久，月落日升，天色漸明，母狼們依依不舍的散去，隻剩下狼妖孤獨的影子映照在山崖上。狼妖惆悵片刻，低著頭，無精打采的走向安身的天雷洞。
一絲苦澀的情緒通過狼妖，映入自己的道心。冷楓有些不解，蒼月狼既然色欲母狼，何不付諸行動，傻待著山上做什麽？他為何又會悶悶不樂？自己的這點疑惑隨著自己的神識又進入到了蒼月狼的精神深處。
道心上可以輕而易舉的感覺到狼妖的情緒開始了從未有過的動蕩；“為什麽我不能下山？為什麽我隻能痛苦的望著美人們離開？為什麽？”他突然夾緊雙腿，跟跟蹌蹌的奔進洞了，撲倒在地，放聲哀嚎。
怎會如此？冷楓心頭一陣，不敢置信的盯著狼妖毛茸茸的大腿，望著他雙腿之間，竟然一無所有，哪來的什麽胯下之物？
他雖然是一頭公狼，但陽物早就已經沒有了！
早在被天地法則的異變涉及之前，早在變成女性之前，他就是已經是一頭閹狼了。
冷楓心頭頓時明亮，什麽好多妻妾，什麽不想妻妾守活寡，全是他的一麵之詞。
轉念一想，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正因為他是一頭閹狼，所以才會吸收天地法則，將他的體質徹底的變為了女人。這其中蒼月狼是主因，法則是輔因。暗藏天道與生靈之間的微妙聯係。
冷楓的這些思緒涉及自己的神識，使得蒼月狼情緒越發的動蕩不安。狼妖依靠在洞壁上，四肢抽搐不停，毛發忽深忽淡，像是要消散一般。
冷楓急忙的平複情緒，不去多想，狼妖的影像才逐漸的清晰起來。低下頭，將注意力重新擊中到了狼妖的身上。
狼妖趴在洞窟裏，自哀自怨了好一會兒，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月夜，狼妖依舊站在山巔搔首弄姿，賣弄雄風。
凶猛的狂風卷起沙石，拋向半空，又‘啪啪啪啪’落下，沿著懸崖一路滾下，沉至下方崖底。
冷楓心神一動；”蒼月狼，向前一步，向下看。“
狼妖走到懸崖邊沿，埋頭望去，下方深有萬丈，藤長草深，夜舞飄渺升騰。
“我們跳下去，每落一丈，時光便倒退一年，一丈丈落下，一年年倒退。閉上眼睛，心裏默數，開始吧！”伴隨著冷楓一聲大喝，狼妖與他心念相合，縱身一躍，跳下山崖。
耳畔風聲呼嘯，景物飛速變化，狼妖仿佛在一條時光的通道中穿梭，四周的光線越來越模糊。
“砰。”
跌落到盡頭，狼妖渾身一震，睜開粉紅色的柔嫩眼皮時，已經置身在遼闊的草原之上了。
他一骨碌爬起身，撞到母親柔軟的腹部，險些摔到。他舔了舔細小的爪子，湧入草叢之中和一群幼狼嬉戲追逐。
它們是他的兄弟姐妹，四肢纖細，動作靈巧，青色的毛發柔順光亮。不遠處一群高大的青狼圍住了幾頭羚羊，悄悄逼近。它們是他的族人。
狼妖已經變成了一頭幼狼，懵懂單純的心思映在道心之上，顯得分外清晰。
冷楓驅使他瞧了瞧下體，還好，雖然是小荷才露，但不是沒有。
蒼月狼歡快的尖叫著，在狼群中玩耍，嬉笑、進食、遷移、日複一日，冷楓的神識探在他的精神深處，伴隨著幼狼一天天成長。
精神世界中，蒼月狼的族群隨著季節轉涼，向南部遷移。蕭瑟的秋風吹過草原，他身上的鬃毛像是草狼一樣晃動，他已經快要成年了，但身形瘦小，遠遠比不上他的兄弟們強壯。性子也偏於軟弱，整天粘著幾個姐姐嬉鬧。
狼群突然停了下來，頭狼仰頭嗷叫一聲，目光警惕的盯著草叢深處，四麵八方的荒草刷刷抖動，一頭頭高大猙獰的灰狼躍出草叢圍住了狼群，發出示威的低吼。
為首的灰狼身高數丈，人立而行，雙臂執刀，上身套著殘破的戰甲，下麵纏著一塊髒兮兮的裹襠布，臉上毛發稀疏，眼睛灼灼有神，赫然已經進化，進化成狼妖了。
蒼月狼的身體在狼群中瑟瑟發抖，頭狼壯著膽子上前幾步，嗚咽幾聲，半低下頭，這是退讓的意思。
“老規矩，成年的公狼全部殺掉，未成年的公狼全部閹割，抓回去當奴隸，不要傷到母狼，它們還要為我們生兒育女！”灰狼妖森然的看了一眼狼群，舉起刀發出生硬沙啞的人聲。
灰狼潮水般的湧了上來，屠殺開始了。
淒厲的吼叫聲在草原上空回蕩，蒼月狼的狼群倒在血泊中，包括他身強力壯的幾個兄弟，沒有一個活口。所有的母狼都被捕獲了，蒼月狼和幾頭瘦小的公狼被灰狼的利爪按在地上，他渾身顫抖，睜著驚恐的眼睛，望著灰狼妖的利爪不斷的接近，熱呼呼的腥風噴在陽具上。
他聽見悲慘的嗚咽聲，眼角餘光掃過，他的幾個姐妹卷縮在草叢裏，呆呆的望著他。
白森森的獠牙合上，鮮血噴濺而出。
“痛，好痛啊！”他痛苦尖叫，雙腿劇烈抖動，意識漸漸模糊。
‘如果……’昏迷之前他腦海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如果我也是頭母狼，就不會承受這樣的痛苦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