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九章 超越破道（一）
這片冰冷的水域，仿佛是一片空空蕩蕩的墳墓。
充滿了濃濃的悲哀和痛苦。
“你真是失敗，和我父親一樣的失敗。”隔了許久，冷楓喃喃自語，聲音比海水更冰冷，比海底更淒涼；“你們都很失敗。”
“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麽？以為自己追求的夢想，想要的道是什麽？你們以為可以帶著羈絆、帶著自以為是的溫暖，簡簡單單的得到它們嗎？”
“你到底有多少想要的呢？為了道，你又願意割舍多少呢？為了淩寧，你可以懊悔自責的發瘋，為了我，你明知道是我逼你離開的，將你逼到這個地步，你依然甘之如飴。一年又一年，總會有這個那個，太多的東西讓你委曲求全，難以割舍。”
“最終，你隻會在漫長的歲月中割舍自己。最終，你隻會說那麽一句‘我認為值得’。”
“或許你臨死前，你孤獨的躺在孤獨的海底，回想起往事，想起自己追尋過的道，想起自己不惜一切渴望的夢想。”
“它們曾經離你如此之近。”
“而現在它們遙不可及，隻剩下回憶。”
“它們和你都慢慢的被彼此遺忘。”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準備好。因為無論是道，還是夢想都是無比殘酷的東西。”
冷楓的聲音越來越漠然，心境映照出深沉如淵的神威，無數的玄妙法則上下起伏。道心不斷的成長。
“我不想重複你們的路。”
“我絕對不能在半途倒下，沒有人可以讓我在半途倒下。”
又隔了很久。
冷楓緩緩向上浮起。
那炳刀，那個高大偉岸的身影，那一年的結拜誓言，永遠的留在了海底。
“你們追尋過的東西，我會替你們實現。”冷楓向著海麵冉冉升起，渾身散發出神祗般的氣息，煌煌如威嚴烈日。
“哪怕舉世皆敵，哪怕舍棄一切，哪怕得到的並非想象中那麽完滿。”冷楓不斷的向上升騰，浮向海麵，浮現更接近天空的地方。
“但至少臨死前，我可以告訴自己，我接觸到了想要追尋的東西。我……選擇了要選擇的道。”水柱噴湧，巨浪滔天，冷楓仿佛掀起這片大海，衝向天空。
“你逃不掉的，淩霄，我會讓你用最殘酷的方式死去。”冷楓麵無表情的道。
……
一日之後，冷楓潛入天山派。
四周雷光閃爍，波濤洶湧，一種難言的壓抑氣息籠罩在了天山派，應該是籠罩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神識已經布滿了天山派，但奇怪的卻是自己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仿佛所有的人都從天山派消失了一樣。
劉青有些無精打采的依靠在牆柱之上，望著天空之上不斷漂浮的玄黃氣，不由的輕歎一聲。
霎時，他突然感覺到一股威嚴不可抗拒的氣息將自己籠罩，他不由的轉過頭，一個紅發的身影站在不遠處，眼神冷漠的望著他。
冷楓，劉青仿佛從心底最深處打了一個哆嗦，寒冷的氣息從心底升騰而起，仿佛要將自己凍僵一樣。
“冷……冷楓……”他磕磕巴巴的道，他已經承受不住冷楓不經意間流露出宛如神祗般的氣息了。
隻有自己邁出最後一步，才能自如的控製這股氣息。
“淩霄在哪裏？”冷楓眼神冰冷直視著他，精神力閃電般刺進他的精神世界，深入核心。
劉青的一生清晰的浮現在自己的心境之上，他本是一命孤兒，偶然的機會被天山派的長老收養，並且教育長大，傳功授業，但是他的修煉天賦實在是難以啟齒。
修煉了這麽多年，修為依然沒有大幅度的精進，當然這和他灑脫的性子是分不開的，若不然就是一頭豬，修煉多年都會有些精進的。
“我不知道。”劉青癡癡的道，他的精神世界布滿了冷楓的神識，現在的他已經控製不了自己了，可以說他的喜怒哀樂都在冷楓的一念之間。
通過精神力放映出劉青的話，證明劉青所說的確實屬實。他確實不知道淩霄在哪裏，不過這個也是必然的以淩霄的身份又怎麽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行蹤呢。
“沐夕顏在哪裏，你總該知道吧？”冷楓淡淡的道。
劉青癡癡的點了點頭：“小師祖令我寸步不離的守護師妹。”
“帶本座去見她。”
劉青茫然的領命先行，冷楓負手而立跟在他的身後，步伐無聲，仿佛聽見了過往的流水響動。
那一年，那最初的一切。
“哇，好可愛的兔子，可怎麽是紅色的。”那是最初的聲音，也是人生最沉重的回響。
這條路很短又很長，如果這條路沒有盡頭是不是就可以永遠的聽見最初的聲音了。
聽最初那一去不複返的聲音。
隻是這終究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而自己也已經不在是那個少年了。
暮色茫茫，湖水模糊，在前方一片清澈的湖水旁邊，佇立著一個倩影，她背對著自己，望著前方那一片幽深的湖水。
四周雷光閃爍，將她的倩影映的忽明忽暗。
整個天山派被重重疊疊的陣法籠罩，到處響徹著陣法的隆鳴，湖水一顫一顫，閃過一縷一縷刺眼的光，可以望見遠處扭曲咆哮的虛空，黑壓壓的風暴卷起雪亮的閃電，像是瘋狂的猛虎，撞擊在陣法之上，炸開一團又一團的光火。
早在入侵劉青的精神世界中，自己已經明白這裏布滿了陣法，所以自己的神識才會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因為所有人都被陣法籠罩在了其中，屏住了氣息。
冷楓驅使著劉青退了出去，就這樣望著前方那個倩影，不由的在心裏無聲一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沒有多久，也許是很久很久。
沐夕顏忽而轉過身，看到了他，一下子愣住了。
冷楓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最後也隻能無聲的沉默聽著陣法無休止隆鳴，宛如驚雷一般，淹沒了所有的聲音。
“你……冷楓，真的是你。”過了好久，冷楓才聽見沐夕顏的聲音，像是從昏暗的湖裏輕輕漂浮的雪絮，讓人心顫。
這麽簡單的問題，自己卻給不了答案。
為什麽是我？你愛的是怎樣的我呢？你自己真的清楚嗎？冷楓站在原地，垂下視線，望著沐夕顏在湖水中忽而閃亮、忽而熄滅的倒影。
如果你愛上的隻是一個倒影？
沐夕顏似乎預料到了什麽，剛剛綻放的笑容凍結在了嘴角。
“好久不見了，夕顏。”過了片刻，冷楓澀聲道；“來之前我猶豫了很久，到底該不該來。”雖然現在早已經明白本心，自己最愛的是冷心兒，但是自己對沐夕顏同樣有著特別的感覺，每一次看到她自己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心疼。
自己不願傷害冷心兒，同樣也不願傷害沐夕顏。
如果可以，自己寧願不要這樣。尤其是麵對沐夕顏的眼眸，竟然有著一種窒息的感覺，仿佛自己的魂魄在這一刻都被凍僵了。
沐夕顏不安的望著他，聲音像是悲涼而清澈的湖水；“你……你怎麽了？”
“我來這裏是為了殺淩霄的。”冷楓抬起頭，艱難的說道；“我要利用你把他找出來。”
沐夕顏呆呆的望著冷楓，像是根本就沒有聽清他的話。
“對不起，夕顏。”冷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還會讓你親手殺了淩霄。”不知為何，恍惚中想起了自己初見時，那一個可愛靈動的少女，而現在她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少女了，自己也不在是最初的少年了。
是自己將她改變的，而改變自己的又是什麽呢？
沐夕顏似乎僵住了，過了許久才如夢初醒，身體不由的顫抖，顫聲問道；“為什麽？到底為什麽？”
冷楓佇立片刻；“為了道。”
“為了道。”沐夕顏喃喃自語，忽而慘笑了起來，笑聲輕的幾乎聽不見。
“我讓你失望了吧，其實我是很殘酷的，也很冷血。”冷楓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邁動腳步，緩緩的向著沐夕顏走去。
沐夕顏渾身顫抖，望著逐漸走近的冷楓，她的眼眸中充滿了無助。
“不要這樣，好不好？”沐夕顏夢吟般的道，烏黑的眼睛睜的很大，睫毛柔弱的顫抖。
“那一年我刺你一劍，我好後悔好後悔，當時我想要去救你了，但是師叔將我軟禁了。這些年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為什麽我早些對你說呢，其實我喜歡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不要說了。”冷楓澀聲道，他抱住了沐夕顏的嬌軀，沐夕顏的嬌軀不停的顫抖，他也在顫抖，兩個人同時顫抖。仿佛整個天地隨著兩個人同時破碎。
“想不到再相見的時候，已經是天地毀滅的時刻了。夕顏，這世上的東西就像這湖水中的倒影一樣，終歸會消亡。”冷楓凝視著沐夕顏淹沒在水中的雙眸，低聲道；“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永遠。所有的一切都會改變，情愛會變，天地會滅。”冷楓眨了眨眼睛，眼睛裏仿佛帶著冰冷的湖水。
精神力宛如無形的刺，瞬間探出，兩具顫抖的身體連接在了一起。
冷楓感受到了，感受到了過往的一切，感覺到了沐夕顏的堅持，感覺到了她過往的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