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章：計劃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不逃嗎？”
五皇郡，坊市深處的空曠大街上，卻回蕩著這樣一句冷幽幽的話，形成回音，久久不散。
這像是一陣陰風，席卷了這條街道的各處角落，如果有人在，一定會遍體生寒，心裏發毛。
說話的是一位糟老頭子，很邋遢，常年不洗的白衣，在歲月的沉澱之下，也變成了黑色，帶著油漬。滿頭銀發，並不舒暢，反而亂蓬蓬，遮住了蒼老的麵孔。
但是他在說話的時候，整個人氣勢都變了，就像是藏於黑暗深淵之下的神劍，鉛華洗淨，遲鈍不再，吞吐鋒芒，崢嶸初顯露，萬分的淩厲。
夜風吹起，萬般皆涼。
老人那張被亂蓬蓬的白發所遮掩的臉龐在大風之下被吹起了，風幹如橘子皮，疲勞鬆弛，很沒彈性，如果不是他還有氣息的話，說不定有人會以為這就是一具幹癟癟的屍體。
然而，就是這樣一具幹癟的軀體之下，隱藏著一股無與倫比的強橫波動，仿佛沉睡的洪荒巨獸一朝覺醒一般，欲要擾亂乾坤，橫挪九天。
他眸子懾人，仿佛年輕了幾十歲，再現過去的強盛，一道無比淩厲的精芒從眼瞳中射出，一開一合間，一片大星顯化，爾後被劈碎，化為星石碎片飛灑，大道真義顯化，猶如蒼天一般壓落，碾壓向另一位老者。
這名老者更為邋遢，腰間掛著酒葫蘆，此刻嘩啦呼啦搖擺作響，一隻手更是拿著肥膩的油肉，滿手油腥，身上有種難聞的氣味，看起來和老叫花子似的，乞丐見了都嫌棄。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老叫花子，卻在這般足以令萬物懾服的威壓之下不動如山，仿佛磐石，眼神同樣淩厲、懾人，與其對視。
在隔壁的老頭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邋遢老頭臉色有著瞬間的失神，但是馬上就消失了，被一種沉默所取代，他在刻意逃避什麽，不願麵對。
“刺啦——”
突然，一直沉默的老者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兩口大黃牙，兩手抓住肥膩的油肉，猛烈的一撕，就將整塊油肉撕成兩半了，爾後一半被扔進嘴裏，咀嚼起來，發出嘎嘣嘎嘣的脆響——那是骨頭被嚼碎的聲音，他不僅吃肉，同樣吃骨頭，兩者皆不拒。
“咕咚咕咚——”
接著，可能是半塊油肉麵積太大，老頭一時半會兒咽不下去，於是，他抄起腰間的酒葫蘆，大口的灌酒。
酒很烈，質量很不好，因為那是從低等坊市中兌換的，如果一直像這樣大口灌下去的話，很是傷體內的器官，五髒六腑會影響。但是，那老頭卻不介意，喝的越來越猛烈，很快，半葫蘆的酒就被灌光了——其實，好些酒液都沒有流進嘴巴裏，而是因為喝的太急，從而順著臉頰的輪廓流了出去，滴入了老頭髒兮兮的衣袍之中，打濕了大片。
“好酒，好肉！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如果能這麽一直下去，就算死了也無憾！”油肉入喉，烈酒下肚，那老頭發出一聲快意恩仇的長笑，在這寂靜的長街之中顯得極為刺耳。
隔壁的老頭沒有打擾，就這麽靜靜地看著全過程，從他手撕油肉，到狂喝烈酒，再到剛才的那聲長笑，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隻是眼神就更加陰冷了，眼眸深處帶著一股不屑，看著喝酒的老者。
兩個老人，都很邋遢，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俯視，一個仰視，眼神同樣淩厲，在對視，並沒有說一句。
有時候，無言的對話，總是需要心有靈犀的。
良久，坐著的老者臉上帶著冷笑：“當縮頭烏龜都當了這麽多年了，好不容易撞見他們來你的地盤，還是無動於衷，忘塵，你要躲避到什麽時候？”
頓了頓，坐著的老頭又說道：“有些仇恨，可以化解在如風的歲月裏，但是有些仇恨，是不能忘的，因為它已經深入了你的骨髓、你的血液。你每次呼吸，是為了活著！活著，是為了變強，而變強，卻是為了報仇！這些，你還記得嗎？”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大，唾沫橫飛，滿臉的憤怒，眼中，像是有什麽在燃燒。
體內壓製的強橫氣息再也忍不住了，一朝爆發，就碾壓一切，讓所有的房屋建築都化為了湮粉，長長的街道之上，都出現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縫，猶如蜘蛛網一般擴散，最後蔓延至了遠方。
轟！
一位絕代至尊複蘇，血氣縱橫，比海還要浩瀚，要衝上九天，鎮壓一切！
隔壁的老頭釋放威壓，其他得老者也朝這裏望來了，冷幽幽的眼神之中，卻帶著一絲狂熱，所有的視線，都盯著那個最邋遢的老者，目光灼灼。
這些人，都是不世的強者，平時隱匿，露山不露水，但是現在卻不再收斂了，全部爆發，十幾道如山嶽一般強橫氣息在這一刻陡然間出現，直衝九天，縱貫天上地下，每一位的老者眼中，都有著星河在幻滅，這是化道的表現！
“我怎麽可能不記得？我無時不刻都記得！”被除他之外所有的老頭緊盯，忘塵臉色也變得莊重起來，臉色扭曲，原本睡眼惺忪的老眼，此刻也變得熾盛起來，一片道則在交織、幻滅，凝聚了一片萬古山河大地，現在，他也是一把劍，一把比其他劍都要鋒利的絕世神劍。
“說起來，如果沒有你那個寶貝徒弟的間接幹涉，你恐怕會一直沉淪下去吧，每日喝酒吃肉，耍酒瘋，調戲一些青樓的女人，是不是？”隔壁的老者似笑非笑的問。
“是啊，這些，都是我那寶貝徒弟做的啊，這個不孝徒弟，卷走了我所有的攤子，就留給我二百銀刻，這不快花完了，也不來看看師傅我老人家，不會是把我忘了吧？”一提起自己收的那個徒弟，忘塵就一肚子的氣，隻是，再罵的時候，他的臉上卻帶著笑，那種很自豪的笑。
“要不是你那寶貝徒弟用玄術化出一個不存在的通天境強者，讓整個天下都搞的膽戰心驚的，這五皇郡，也不會成為風雲地，你和那些人，應該再也不會有交集了吧。”隔壁老頭感歎道。
“錯，會有交集！”忘塵目光淩厲，篤定的說道：“即便他們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他們，當年的恩怨，也該有個了結了。”他語氣森然，很刻骨，殺意從他體內湧出，不斷縱橫。
“歸根結底，這都是你徒弟的功勞。”
“風雲際會日不久之後就來到來，屆時，你當如何麵對那些人，如果被他們發現你還活著，你又沒了那塊牌子，他們也許會追殺你。“其中一個老者道。
忘塵陰陰一笑：”追殺我？嗬嗬……誰殺誰，現在下定論，太好早了點吧？“”你要想好了，這種情況下，正常人都會選擇逃跑，而不是硬扛。“”沒錯，那些人，極有可能會派出和我們同境的活化石來，若是圍攻你，你會吃虧。”
忘塵嘿嘿笑道：“比人多，我可不怕他們，不是還有你們嘛。”
聽得此話，所有老頭都臉色大變，咬牙切齒，忙著撇清關係。
“死遠點，我們和你沒關係，可不會幫你！”
“隨便，你們想插手，我還不讓呢。”忘塵眼中寒光閃爍，聲音很冷。
“怎麽，不打算逃了？”隔壁的老頭戲謔的說道。
“逃？逃得過他們追捕，難道還逃得了自己的內心嗎？”忘塵苦笑，一下子蔫了。
“這場風波是你徒弟引起的，那麽那些人必定會對你徒弟動手，這點的確值得提防。”又有一位老人說道。
“無妨，老夫一生隻收一個弟子，又怎會弱於他們的年輕一輩？如果連那些人都應付不了，那他就不配當我的弟子。”忘塵淡淡的說道，“年輕一輩的事情，我不會插手，讓他們自己去爭，如果不幸死了，也怨不得別人。”
“若是巨頭出手呢？”
忘塵陰笑：“巨頭？嘿嘿……他們一到五皇郡，就注定沒有巨頭相隨了。”
“你想在這裏動手嗎？”
“沒錯，夜黑風高殺人夜，還有比這更好的動手時機嗎？”忘塵臉上浮現一抹狠戾之色。
“如果他們敢派巨頭出場的話，那我就動手，這隻是利息，我對他們的複仇，就從這開始。”
忘塵身上浮起了一絲絲潔白的霧氣，很是祥和，但是，如果仔細感悟的話，在那種祥和之下，卻蘊含著深深的殺機。
玄術，可以改天換地，自然也有千百種手段來殺人。
一個玄術師，如果沒有一百種以上的殺人手段的話，那麽……他就不是一個成功的玄術師！
“玄天宗的人馬已經到了，既然東道主來了，那麽天下各方勢力到來，也不遠了。”
“玄天宗為首的是誰？”忘塵問。
“分宗宗主，穆如天，在今天的天才聚會中出現過，不過隻是一縷道身。”
“是嗎？”忘塵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當中精芒四溢，喃喃自語：“既然穆如天來了，那麽那些人應該也會派遣巨頭過來吧。”
“的確如此，屆時，需要我們做什麽？”
“你們什麽不用做，隻需幫我封鎖空間即可，這幾日，我要去大荒邊緣地帶。”忘塵意味深長的說道。
“去吧，你的攤子我會幫忙照看，回頭記得給錢就行了，你的計劃，也要提早布置起來，他們快來了。”隔壁的老頭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