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酆都
南宮宇和忘塵老頭的心頭皆震撼，因為，這座城存在的時間太久，城門封閉的時間也太久，久遠到他們無法想象的地步，那城牆之上的滄桑，一瓦一礫，都彌漫著一種極為悠遠的氣息，仿佛跨越了時空，從亙古遙遠之中滲透而來。
這樣一座城，理應是不滅的，塵封了萬古，此刻一朝開啟，要迎接這些陰兵入城。
有些東西，走近了才能看到其本質，又有些東西，表麵的輝煌根本隻是冰山一角，南宮宇眼前的那座城，顯然就是那樣的存在。
從遠處望去，就能看見它的無窮無盡，連綿不絕，從這裏伸出，一直蔓延至天地盡頭，還不曾斷絕。與其在遠眺一座城，還不如說在遠眺一片天地，因為實在太浩大了。
現在走近了，卻又有一股曆史滄桑感撲麵而來，這是一股洪流，曆史的衝擊，在這種衝擊之下，南宮宇和忘塵都有種回到過去洪荒的感覺，那是一種穿越時空的感覺，現在卻體會到了。
宏大縹緲的祭祀音，此起彼伏的撞鍾聲，還有陰兵們口誦的陰靈經聲，在這一瞬間同時響起，交織在一起，直衝上星河九霄，天上的星域，都動搖了。
城門亦開啟，出現了一條裂縫，透過一角，南宮宇看見了裏麵的景象，那裏十分斑駁，什麽都有，身著鎧甲的屍體、折斷的古兵器、破碎的古戰車、三尺高的香燭、至今還獵獵作響的陣旗等等，但是這些東西，都出現在一片黑霧之中，此時一見，南宮宇震驚，因為他感應到了，這些東西至今還有靈，發出微弱波動，像是迎接著自己的主人凱旋歸來一般。
“哧……”
一杆斷矛暴掠而出，十分的迅速，撕裂虛空，一道道殘損的道則，在矛尖之上閃爍出微弱光芒，此刻卻很耀眼，來到了一名陰兵的身邊，不斷盤旋、飛舞。
出乎意料的，那名陰兵的神色居然變得柔和和複雜起來，之前還殺氣騰騰，一副要殺上九天的模樣，眨眼間就變成這樣了，就像見到了幾百年不見的親友一般，喜悅、懷念、還有悲愴……這些情緒，南宮宇和忘塵老頭居然可以感受的到。
這很驚人，這種情緒，明明是這些陰兵的情緒，但是南宮宇和忘塵二人卻也能感受的到，仿佛他們也身臨其境，在體會這種感覺一般，怎會如此？
“我明白了，是這些陰兵在發出這種情緒，感情彌漫進了空氣之中，故此我們才可以同樣感受到。”突然，南宮宇傳音，這麽說道。
忘塵老頭一驚，用靈識看向四周，頓時和南宮宇一樣，都是一驚。
因為，在他們的周圍，所有的陰兵都有這種情緒，不止那名陰兵一人，汐月、懷念、悲愴等情緒，太濃烈了，都滲透進了空氣之中。
所有人都在期待，好像那扇城門後麵，有他們渴望見到的人或東西。
這種情緒，和相愛之人相思斷紅腸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因為，前者是因為愛人不能相見，相思斷了柔腸，而後者，卻是如同摯友、戰友陰陽相隔，一千年才能見一次一般，故此這些陰兵的心裏久久不能平靜，那些大陰兵，很強大，降服了這些洪荒古生物，理應心境平靜，但是此刻，他們也做不到，不斷有人從巨獸背上站起，眸中黑光熾盛，鎖定了城門的另一麵——他們在期待，期待城門可以完全大開，讓他們入內！
每個人都是如此，思緒很強烈，影響了虛空。
“你看那杆斷矛，是不是和那名陰兵手中的武器契合度很高？”突然，忘塵傳音，示意南宮宇注意那名陰兵手裏的武器和身邊盤旋的那杆斷矛，因為那裏有大發現。
“唔……我覺得，就是同一把戰矛，原本屬於那名陰兵生前的時代。”
觀察了良久，南宮宇這麽判斷說道，因為，那名陰兵手中的那杆戰矛左半邊呈棱形狀，而從城中飛出來的那杆斷矛，則是右半邊呈棱形狀，一左一右，完全契合，如果拚接在一起，那是一杆完整的戰矛，可以捅穿九天。
但是，不知何原因，在遙遠的過去，這杆戰矛一分為二了，如今想再鍛造愈合，已經不可能了。
因為，陰兵手中的斷矛，已經破破爛爛，隨時會土崩瓦解一般。
那名陰兵空洞的眼眸中黑火熾盛，盯著飛出來的那杆斷矛，居然抬手，輕輕在矛身撫摸起來，那等模樣，簡直就像在撫摸一件極為珍貴的珍寶一般。
“嘎吱——”
城門開的更大了，到了一半，門中的虛無空間，突然變得熾盛起來，五光十色，各種各樣的光團從城門中飛出，速度極為快速，眨眼間就來到了各位陰兵的身邊，和那杆斷矛一樣，都在這些陰兵身邊盤旋，卻不肯接近。
臨近一看，南宮宇吃驚，因為這些光團都是一些寶器、古兵，有腰斬的大戟，有被劈成兩半的天戈，也有被磨平鋒利尖端的巨刀、大劍，一些葫蘆、神爐、寶塔等，也都泛著微弱的波動，盤旋在半空中。
這些寶器古兵，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是破損的，而且和陰兵手中的武器契合，如果組合在一起，會是一件完整的寶器、古兵。
“嘛眯咕薩……”
良久後，這些陰兵都神色複雜，發出了這樣的波動，每一個都是如此，不斷重複著這樣一句話。
它們聲音低沉，像是在緬懷，也像是在談話，輕輕撫摸各自的寶器、古兵，仿佛在麵對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它們在幹什麽？”南宮宇疑惑。
“和生前的自己對話，同時也在感謝，如果非要翻譯的話，那就類似於‘老朋友，好久不見’吧。”忘塵沉吟了一番，這麽說道。
“你聽的懂陰靈語言？”
“聽不懂。”
南宮宇大怒：“那你怎麽知道他們在說什麽？”
“猜的。”忘塵很坦然：“很簡單，隻需把自己代入就行了，如果是你，遇到自己生前所持的古兵的時候，你當如何？”
“……”這一次輪到南宮宇沉默了，因為心靈有所觸動。
這些陰兵，生前強大，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鐵血將士，保衛疆土，手中的武器，是最好的夥伴，孤獨時，受傷時，一直陪在身邊的，隻有自己的武器，它保護了己身，也斬殺了敵人，但是很可惜，武器破碎了，這對一名將士來說，最恨的事情莫過於此。
然而，沒想到，死後三魂七魄依舊歸於五行之內，化作陰兵，依舊能看見自己生前的兵器時，這是何等的慶幸？
如果是南宮宇自己的話，恐怕情緒還要激動吧。
“為什麽這些陰兵生前的古兵會被封鎖在這座巨城之中？”南宮宇皺眉，這麽問道。
“不知，但我知道一些關於陰師的傳說。”忘塵這麽說道。
“什麽傳說。”南宮宇眉頭皺的更深了，他覺得，九州，這片天地中，還有一些其他遠不被人知的東西存在，但是這些東西，他好像都見過了。
例如九州、九黎，都是殘缺的大世界，例如天罰深處的秘辛，再例如大紀元的變遷等等，不說全部知曉，但至少他知道一些零頭，現在，又多了一個陰師的來曆。
此刻，他心跳加快，因為，他很激動，覺得這座城來曆不一般。
“玄皇手卷中有前賢認為，世有輪回，亦有往生，但是這些，都屬於三千大道之中，古時，六位強大陰師以身飼道，燃燒一身大法力，構建了一個大通道，取名輪回，因有六人，故而取名為‘六道輪回’！”忘塵神情嚴肅，道出了一則秘辛。
僅僅這一則，就讓南宮宇目瞪口呆，六道輪回，在這個世界居然是這麽形成的。
“但是，也有古之聖賢認為，六道非六道，而是隻有五道，六道輪回，本應名叫五道輪回，最後一道‘鬼道’，被剔除了。”
“為什麽？”南宮宇問道，因為，這種說法太奇異了，不符合傳統的輪回之說。
但是問完之後，他就覺得自己胸口下方的肋骨巨震，迸射出無上偉力，這讓南宮宇想起了什麽。
是虛空骨塊！
這塊骨頭，本來屬於一個準皇，被葬在一具棺材之中，按照玄火中人的話來說，這尊準皇，跳出了輪回之外，超脫了出去。
這說明了什麽？輪回，是規則，是可以逾越的！
並非虛無縹緲！
“六道輪回的建立，開始想讓那個時代的先民都永生不死，淩駕於大道之上，但是，其中一道被剔除，他們認為，鬼道，是邪魔外道，不應存在，但是另一派的人反對，因為六六之數，乃天運，缺一不可，這兩派一直爭鬥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沒結果。”
“後來呢？鬼道有沒有被剔除。”
這時，忘塵臉上帶著淡淡的嘲弄：“你說呢？若是被剔除，當世哪有六道輪回之說？”
“……”南宮宇也明白自己問了一個蠢問題。
“最後，鬼道被保存了下來，但是和其他五道不一樣，鬼道的通道被毀滅了，而是被施以大法，變成了一座無邊無際的巨城，被永久得埋葬在地上，專門吸收這些死後得不到輪回的人，等於說，雖然鬼道位列六道輪回之中，但是卻被遺棄了，說的難聽點，就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場，位居輪回的末端。”
“……”南宮宇沒有說法，眼神卻是下意識看了一眼前方那座巨城。
“鬼道還有一個名字，名為……酆都！”忘塵說道。
轟！
話音剛落，不遠處這座籠罩在黑霧中的巨城一下子璀璨起來了，明明是烏光，卻有種劃破萬古，永世長存的感覺。
“這座城有名字！”
南宮宇吃驚，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巨城的城牆頂端，烏光耀眼，無數的虛空法則飛舞，照映了兩個古字。
這兩個古字，仿佛可以壓塌萬古天穹，蘊含著大道流轉的氣息，一瞬間出現，蒼天都塌陷了。
“酆都！”
忘塵臉上帶著陰森森的笑，道出了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