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受傷
他此時就站在自己面前,身後是血腥與屍體,卻彷彿在碎金般的陽光下遠去,只留他欣長挺直的身影,流月剪影般分離出他的與眾不同,初得天地忽然高遠又轉瞬如水波滌盪悄逝,沈飛清不著痕迹的移開目光。
寧明熙就像優雅而溫潤的紳士,讓她看這一眼既陌生又煩躁。
「清清兒是跟著我才受了驚,我會送她回去,今日還是要多謝世子相救了。」一旁景靖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拉著沈飛清的胳膊,對寧明熙客氣道。
寧明熙聞言目光從沈飛清身上移開,落在影靖身上,「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插手了。」雖然話語依然客氣從容,沒有一絲異樣情緒,眼光也沒看沈飛清一眼,可是沈飛清不知怎麼的,就覺著景靖拉著自己胳膊的地方,被一道光燒得灼熱般的疼,疼得心氣直冒,疼得她突然對於景靖抓著她手腕的地方空前敏感起來,極力想要掙脫。
然後,這時候,寧明熙又撫著胸口開始咳嗽起來,一聲一聲,響在這明亮而滿是血腥味的光影里,音線都變得低啞而揪心。
沈飛清擰緊了眉,她方才雖對寧明熙的話沒反應,可是現在也不想跟景靖走,而且,方才她本就是和景靖攤牌要自己走的,但眼下這情境,竟讓她有些白目了,尤其是她似乎還感覺到一旁已經收拾完黑衣人的明六和另一名與他同樣裝束,顯然她之前沒見過的護衛投過來的若有若無幽深眼神。
是以,沈飛清又看著寧明熙,看著因為咳嗽而變得有些孱弱的他,看著他微微發白的面色,看著他此時雖從容自然的看向那些黑衣人屍體,可是餘光卻落進她眼角一處。
好半響,沈飛清輕吸一口氣,這才對著景靖道,「景小王爺,有些話,我方才已經說清楚了,我自己可以離開。」
景靖沒動,眸底卻瞬間似有黑霧濃升,手也沒松。
寧明熙自然也沒離開,他就如一個局外人般看著這一切,不插話,卻絲毫不能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氣氛一時間有些怪異,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
而此時,京兆尹府的人也到了,看著滿地的黑衣人屍體,面色一變。
研磨原本一直站在一旁,此時走上前,對京兆尹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事據公允,不偏不駁。
京兆尹聽了事態,又見得寧明熙與景靖兩尊大佛,想著見禮,可是又覺著氣氛不對,乾脆老老實實查探。
其實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不知這幾日是怎麼了,昨日是許老被刺殺,今日又是景小王爺。
真真是霉透了。
「先查查看,有沒有活口。」京兆尹下令,那些人很快在挨個探查屍體。
「四小姐。」這種時候總會有人看不清那些暗藏的情緒。
沈飛清聞聲,這才如夢初醒般看向來人,此人,她記得,她們昨日才見過面,正是京兆尹的那位普通官兵,叫李會,此時看著她,正嘿嘿笑著打招呼,憨厚又熱情。
沈飛清也對其笑笑示意,禮貌有拒,又不覺得傲慢無禮,那李會又是嘿嘿一笑,似還想上前和沈飛清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明六一拉,「你家大人叫你清點屍體。」
「啊?哦」李會當即聽話的去清點屍體了。
沈飛清清楚的看到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覺著這明六也開竅了,果然是和明一待得太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然而回頭間,卻見景靖正陰測測的看著她,而寧明熙雖然沒什麼表情,可她就是覺得他,很生氣,很生氣。
她為什麼要關注他是否生氣,自己的很多煩擾都是他帶給她的,如今還在這裡扮白聖。
「啊。」突然一聲慘叫響起,眾人尋聲望去,只覺黑影驟起,一人慘呼間,便聽風聲一破,有物如閃電般迎面刮來,赫然正是朝著沈飛清。
一旁研磨身子驟起,致命一擊那突然躥起的黑衣人,方才慘叫的一名官兵方得以活命。
可是沈飛清這邊,箭矢已出,破空銳利,來得太快,躲避不及。
沈飛清心神一駭,便聞鼻息間一陣淡有若無的悠然清香,隨後「撲」一聲,風聲似乎輕微的一變,又是明六的大喊,再是血腥所掩蓋悠香,躥至鼻尖。
沈飛清瞬間回過神,看著射在一旁,軌跡一變的暗箭,一手扒開擋住自己臉的手,看著寧明熙瞬間染紅的胳膊,眸色一變,胸膛一哽,似乎被什麼扯亂了,有些恍惚,有些不明白,微酸微澀。
而明六卻是大奔過來,想扶寧明熙,卻被寧明熙抬手阻止。
「世子。」京兆尹面色也是大變,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竟讓寧世子受了傷,那還得了,一邊下令再嚴查有無活口,一邊匆匆跑過來請罪,心下同時也知,這下子,事情鬧大了。
「無事,歹人狠辣,你們也始料水及。」寧明熙另一隻手捂住了胳膊,如此情形,他的面色竟然還無絲毫變化,恍惚方才那一擋不過是隨意之舉,而胳膊受的傷也不過是不痛不癢。
可是滲出的血分明表示傷口不淺,傾黑衣人全力奮力之擊,如何會不重。
景靖看著寧明熙,眸光微微昏暗,一貫輕揚的語調都沉了沉,「病秧子,你還是快回寧王府包紮吧。」
「世子,屬下……」一旁明六走過來,似還想著幫寧明熙包傷口,可是走了一步,卻又自動停住,然後眸光看著沈飛清,「四小姐……」聲音平常,可是沈飛清卻分明聽懂了明六的意思,寧明熙有潔癖,在他自己院子似乎也只有明一更近他身,而如今明一被關禁閉,想來,他是不會放他出去的,府里倒是有許老,可是,從此處到寧王府也需要時間。
確實,眼下,她是唯一個上過他的馬車,在眾人眼中沒有被他排斥更兼有許老徒弟這層身份的極為合適的一個包紮人。
而寧明熙此刻清潤的眸光似乎也看了她一眼,一幅全然不在意之態,卻又總讓沈飛清沈著這人在等她的反應。
「世子病弱,如今又受了傷,就麻煩四小姐了。」一旁京兆尹雖在處理那邊事宜,卻是眼觀八方,自然注意到這邊動靜,也上前道,只是話落,總覺著有一道極沉極厲的目光落在身上,偏頭一看,又消失了。
景靖也在看著沈飛清,原本之前拉著她胳膊的手也在方才突然箭矢到來之時放開。
毛病,沈飛清暗誹一句,這才上前一步,「我是許老的徒弟,雖沒學幾日,簡單包紮之事還是會的,更何況世子也是為了救我才受傷,我自然不能不理。」說話間很是自覺的扶著寧明熙朝一方巷口的馬車而去。
景靖抬了抬手想喚沈飛清,只是動了動唇,終是沒叫住她,偏頭間,看向研磨的眼神,倏的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