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上官寧非
更鼓已敲了二響,街道上行人寥落。
偶爾能聽到一陣嗒嗒的馬蹄聲響過,那是在夜裡尋找樂子的富家子弟騎馬走過的聲音。
信王府的書房內寂靜無聲,透過門窗能夠看到暈黃的燭光下一個清俊挺拔的剪影,在夜色的暈染下好看的就像一幅淡水墨畫。
「姐姐,你覺不覺得咱王爺自從回了上京,就變得不一樣啦?」
綠衣和紅衣被長風趕出了書房,兩人百無聊賴,又不敢走遠,便坐在院子里的花樹下閑聊。
「能有什麼不同,你別瞎說。」紅衣較綠衣更加細膩敏感,早就覺出了長風的不同。但她明白主子有主子的大事,做下人的只認真服侍好主子,聽主子吩咐便是,其它的便不是下人該管的。
「怎麼會沒有不同呢?咱們主子在靈州的時候多溫和,從不會像今天這樣對下人訓話的。我總覺得今天的主子好嚴厲,深沉的讓我覺得陌生。」綠衣托著腮,仔細地回憶了一下長風今天剛進府時的神情,覺得那時他的眼神犀利的讓人心中生寒,總有種想要跪伏下去聽從差遣的錯覺。
「綠衣——」綠衣的話音剛完,紅衣就站了起來,嚴厲地打斷她,「別忘了咱們的身份,背後議論主子的是非,按律是可以鞭笞打死的。」
綠衣在姐姐嚴厲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小聲說道:「我不是想要議論主子,我……我……我只是有些不習慣。這裡跟靈州比,什麼都不一樣了。姐姐,我害怕。」
紅衣輕嘆一聲,把綠衣摟進了懷裡。
「以後再也別說這樣的話了,德總管說得對,上京城不比靈州。我們更應該謹言慎行,不要給主子添麻煩。綠衣,你毛毛糙糙的性格,一定要改改。」
「我哪有。」綠衣依偎進姐姐的懷裡,小聲的嘟囔。
「紅衣,主子睡下了嗎?」
司馬德悄無聲息地出現,身邊還帶著一個人,因為月光明亮,紅衣便把那個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身材高大,比長風略壯一些。穿著天青色衣衫,腰間系著白玉腰帶,外罩一件淡紫色的紗袍。面白無須,朗眉星目,鼻子高挺,略微遺憾的是嘴唇偏厚,失了些微的美感。但因為神情溫和,嘴角含笑,便把這個缺憾也給彌補過去了。
紅衣看得怔了一怔,只覺得這個男子的目光猶如陽光般溫暖清潤,讓人不自覺的沉溺。
「回德總管的話,主子在書房看書,還未歇息。」見姐姐怔怔地忘了回話,綠衣趕緊說。
「哦,你們下去吧!有事我會喚你們。」司馬德也不多言,只吩咐她們道。
「是。」兩姐妹趕緊福了福身體,退了下去。紅衣臨走前,還深深地看了那個男子一眼。
「世子,請。」
「德總管請。」上官寧非乍然看到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漂亮雙生姐妹,不由得生了好奇之心,多打量了一眼。直到司馬德出聲請他,他才淡淡一笑,回了神。
「皇兄。」進了書房,司馬德也退了下去。上官寧非上前幾步,對著長風施禮。
「寧非,你我兄弟,何需多禮。」長風上前相扶,兩人見了禮,各自坐下。
「皇兄此次回來,便再不走了吧?」上官寧非呷著長風親自泡得茶,問道。
「不走了,蟄伏八年,也該到了放手一搏的時候。」長風說得輕描淡寫,但個中含義,兩人都心中肚明。
「皇兄之前來信讓我查的人,還是沒有什麼蛛絲馬跡。寧非有負皇兄所託,實在慚愧。」
長風不以為意,垂下眼睫說道:「齊王和太子都沒有查到什麼眉目,你查不到,也不足為奇。只是誤傷了五哥,我心裡很是有些過意不去。」
「安王殿下不肯進城,太子把他安置在了城外的青雲觀。那裡清凈幽雅,很合適養傷。皇兄下手很有分寸,並未傷及要害,再說還有名醫謝裴謝大夫醫治,一定不會有什麼事的,皇兄大可放心。」上官寧非因著是安雅的駙馬,與長風又有非比尋常的關係,所以一直叫他皇兄,至於其它的皇子,他一直都是恭恭敬敬的稱他們的封號。
「嗯,出手傷他,也是下策。一來,我不希望他卷到京城的這灘渾水裡。二來,我確實對他有所懷疑。台州毗鄰靈州,要殺董大年易如反掌。」
「從百里越遇刺一事來看,那刺客的確不是安王殿下了?」
「不是。」長風搖頭,眉頭緊鎖,「我那日與他動手,他根本沒有反抗,內息也幾乎全無,弱得連陣風都可以把他吹走。他不可能是那個蘭花刺客。」
「怎麼會?」上官寧非很是吃驚,「安王殿下的身手,我是見識過的。」
「這八年,五哥經歷過什麼,我實在無從知曉。」長風搖頭苦笑,滿臉的苦澀「明日你見了他,便知道,他……他真的跟以前不大一樣了。」
良久以後,長風又說:「我以前是恨過他的,不過,那日看到他,我便再也恨不起來了。他所受的煎熬與苦楚,只怕比我們所有的人都多。」
長風的語氣極其沉痛,上官寧非聽著,也覺得非常難受。
沉浸在這種氛圍里許久,長風才又問道:「對了,清心居新來的那個蘭幽,你查到了什麼?」
「暫時還沒有。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是半個月前從台州來的。還有,謝槐對她很是不一般。」
「謝槐?」長風兀自回憶了許久,除了一個模糊的少年的影子,一無所獲,「他為什麼會對那個蘭幽姑娘不一般?」
「據他自己說,他看著她那雙眼睛,總會想起一個人。」
「誰?」長風心念一動,一個名字呼之欲出。
「顏府那個被燒死的二小姐顏汐。」
「你以前是見過顏汐的,那你說,她們像不像?」長風的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裡帶著一股急切,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除了那雙眼睛,並無相像之處。」
「哦……」長風坐回椅上,聲音裡帶出的那股情感,不知是慶幸,還是失落。
「百里越現在如何?」等心裡的那陣情緒過去,長風才又平靜的開口詢問。
「依然昏迷不醒,現在被太子安排在東宮的夕月閣,若再找不到解藥,估計熬不了幾天了。」
「呵呵,只怕太子和齊王都以為是我下的手,可嘆我卻連刺客是誰都不知道。」長風自嘲一笑,為自己對局勢的無能為力感到痛恨。
「若顏柏能耐再大一點,也許這幾天就可以把那刺客找出來。」
「談何容易,即便她受了傷,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
兩人都陷入沉默,因為他們清楚地知道,那個刺客既然敢膽先示警再刺殺,就一定有全身而退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