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154

  只有冰冷的鐵鐐銬掛在手腕,提醒著她剛才發生一切。 

  一路上都有日本人布的崗哨,只是此時比平日更顯戒備森嚴,她們坐的車子在街上呼嘯而過,一路暢通無阻。 

  她眼中似乎有暗色的花,大朵大朵地綻開,開得滿天滿地惟有這種暗沉沉的紫。臉色那樣乾淨,如凝神,如熟睡。 

  她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嗎? 

  希爾那天的話猶如在耳邊,驚雷一般在耳際迴響。 

  這才是她要回來的原因。 

  她後悔了,後悔回來了,她伸手去摸摸胸口的娘和曉年,「娘,曉年,我不久就來陪你們了,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顧傾城嘴角微微一抖,恍惚像是一絲微笑,可是那笑意里儘是 漫不經心,無邊無際。 

  她一直在等待,可是等待她的又是什麼呢? 

  不知道小姑他們逃出去了嗎? 

  只要他們走了,對她也是一種安慰。 

  車子走了不久,押解著她的車子,隨即轉入一個院落,院門口照例有姓羅密布的崗哨,一見了車子,立正上槍行禮。 

  車子一駛進大門,路兩側都是極高大的樹木,在夜色里就像黑色的鬼影一樣深深地掐住了她的咽喉,勒住了她的呼吸。 

  嗓中一陣凝噎,喃喃自語,這就是她的墓地嗎? 

  她冷笑一聲,心思竟然出奇的平靜,坐在那裡閉上了眼睛,就像沉沉的睡去,再多的嘈雜,再大的動靜,都驚醒不了。 

  天地安靜的有些出奇。 

  外面已經鬧翻了天,她也無所謂,渾身的冷汗,已經將衣裳濕了個半透。 

  密密麻麻的槍聲,在暗夜裡嘯叫,嘶鳴! 

  濃烈的硝味與火藥的氣息,鋪天蓋地而來,鬼子憤怒的叫聲、咒罵聲,急促的腳步聲,子彈穿腔的脆響聲,痛苦的嘶叫聲,此起彼伏,跌宕環生。 

  突然車身子一搖,她整個人一晃,倏地睜開了眼眸,眼中放出一道冷光。 

  於此同時,一道寒冷的幽光從遠方透過來,直逼在她的身上,她轉頭便遇上,又見面了,她聲音極輕,輕的有絲恍惚,就像從天邊飄過來,沒有一絲蹤跡。 

  幽光的出現,幾乎是她每一次悲劇的靠近! 

  就像潛伏的蛇一樣,那眼神透出森森的寒意。 

  這時,身邊的車門,哐啷一聲被人打開了。 

  她手中緊緊握著槍,手指微顫,還沒有來得及動手,遠處槍口光亮一閃,一枚子彈從另一個方向飛過來,刺破車窗,她條件性的向後一仰,出乎她意料的是,那子彈竟然逼向進門來的人。 

  不對! 

  怎麼會這樣! 

  她抬眸,那道幽暗如鬼的眼神從相反的方向,正對她笑,笑里只有無盡的寒意,讓她眸眼收縮! 

  她一把將進門的人推開,卻撞在車壁上,那枚子彈正好側面穿過了進門人的咽喉骨! 

  她垂眸看去,一雙熟悉的眼睛,竟然是傾墨! 

  怎麼是傾墨! 

  血泊在白傾墨身邊暈開,殷紅的血跡順著她潔白的頸項滑落-- 

  白墨城突然出現了! 

  他像一座石山一樣站在那裡! 

  他就那樣看了一眼顧傾城,眼中是說不清的凄涼,「她是來救你的!」 

  她無力的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索性什麼也不說。 

  他抱起白傾墨,「一會兒,鍾離過來,他帶你走!」 

  說完倉皇而走。 

  這一刻,她的心瞬間冰封了一般,是他的妹妹,他就如此說!心中跌軟的靠在那裡,可是娘和曉年呢? 

  他用沉默來掩蓋一切! 

  那一眼,為什麼還是讓她心痛! 

  心,瞬間一縮,她捂住胸口,俯下了身子,臉色瞬間煞白,鬢角的血管,脈絡清晰密布,。 

  「跟我走吧!」 

  一身黑色的燕尾服,臉上一道銀色面具的男子,轉身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向她伸出了手。 

  翟先生? 

  此翟先生已經非彼翟先生。 

  是那雙眼色眼睛的主人,一切變得撲朔迷離。 

  暗中一雙黑手,終於出現了。 

  「為什麼?」 

  她恬靜的一笑,淡淡的問。 

  「你會知道的。」 

  那聲音如地獄里發出來的一樣,很陌生。 

  「翟先生?」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這一刻,她根本沒有反抗能力了,她回來,只是想死在這裡。 

  終於快實現了,為什麼要重生? 

  恨重生啊! 

  恨造化! 

  恨故人心! 

  折騰了一夜,天亮了,他帶著她,一輛咖色的轎車駛進了一處宅子,路兩側都是極高大的樹木,春日晴好湛藍的天空下,那些樹木的脈絡,清晰如同冰片上的裂紋,陽光射下來,卻沒有一絲暖意。 

  西洋式的複式小樓,偏偏因為墨綠色的漆色染上了一層陰寒,屋子是簡潔而時髦的西式布置,卻因為墨色的牆壁,顯出幾分沉重,墨綠色的沙發,旁邊的墨綠色茶几上放著,即使是暖氣管子烘著,依然感覺不到一絲溫暖,亦如她此刻的心境。 

  「請坐吧!」 

  「怎麼稱呼?」 

  看不清容貌的男子緩緩出聲,「翟墨翟先生吧!」 

  「你不是他!」 

  她氣息的很弱,卻也無比的肯定。 

  「以前不是,現在就是。」 

  銀面男子冷冷的出聲,「休息吧!」 

  他帶她進了一個墨綠色的卧室,沉重壓抑的色調讓她低喘,緩不過氣來。 

  門被重重的闔上,上了一把大鎖,重重的聲響敲擊的她心口也劇痛。 

  躺在床上,就像等候死神的降臨。 

  昨晚發生了什麼,她已經不想知道了,她也不願意知道了。 

  只是,翟先生,白墨城,幾個詞不由自主的在她腦海里浮現,傾墨!傾墨,那個上一輩子和她交好的女子,那麼一個美好的女子,雖然那一槍要不了她的命,可是她以後還能說話嗎? 

  傾墨,你會相信不是我嗎? 

  她只對事不對人,就算白墨城如何如何,她也絕不會因此記恨了傾墨。 

  而此翟先生,到底想要她做什麼? 

  不會又是下面那東西吧? 

  冥冥中,一直想著這些複雜的事情,這雙擁有黑色眼睛的翟先生,自從她回來之後,就如影隨形,好像一個噩夢。 

  不過,要不是她突然發病,怎麼也不會落在他手裡。 

  鍾離,白墨城說鍾離帶她走,那是什麼意思? 

  她努力地想要想起她如同休克那一刻,他不停在她耳邊說下的話,可是怎麼也記不起來,一著急,臉色煞白,額頭上密布了一層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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