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漫長一夜(四)
虎賁軍在讀書人的拋石下退後數步,又有數個虎賁軍士倒了下去,每倒下去一個虎賁軍便能從反抗人群之中傳來陣陣歡呼聲,讓看著戰友流血的士兵想要憤怒的拿起手中的長槍殺將過去。
就在虎賁軍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一隊隊支援的輪換士兵趕到玄武大道,每個士兵的手上沒拿著長槍該換成巨盾,一把把巨盾豎立在本擊打的虎賁軍和反抗者中間。
反抗者看著虎賁軍的巨盾手先是爆發一陣歡呼,大家都心知肚明魏王排出巨盾手換防代表著這些虎賁軍隻能放棄了鎮壓,改為被動防守,而後反抗者們看著這些巨盾又是一頓惆悵,手上的石塊砸在巨盾上不起一點作用。
虎賁軍長官衝著方才被石頭拋打的士兵下令道:“魏王有令,今晚事態嚴重,輪換下來的士兵隻能就地休息,兩個時辰之後再度換防。現在你們可以去休息了。”
支援的士兵中不止隻有巨盾手,還有後勤保障的火頭軍,搬來了大鍋就地砌灶的火頭兵熬煮著白肉燉菜,搬來了數筐胡餅。在這種形勢下,王上雖然沒有下令國家軍隊處於戰爭狀態,可上過戰場的魏王知道此時的士兵比在戰場上受到的壓力更大,所以夥食的一切後勤配備都是以戰時的標準發放。
盔甲上全是凹陷的士兵們隨意找了個街邊就坐在了地上,新兵揭開緊勒著脖子的甲,接過來老兵遞過來的水壺大飲一口。
“呼”
新兵大呼一口悶氣,像是把水壺中的白水當作了酒,或者說現在喝什麽對於這些軍士來說都像是飲了一口酸澀的新釀葡萄酒。其中滋味沒人能懂。
老兵靠在新兵身邊的台階坐了下來,又遞過來了一張胡餅道:“小子,快點吃完睡一覺,抓緊時間休息。這次事件不知還需要多久才能平息。身體別這麽早就垮了。”
知道老兵在開玩笑的新兵道:“老頭你走了之後,當初在邊關禦敵,小爺我可是在城樓上守了三天三夜,身體好著呢,倒是你這麽大歲數了,可別不行了啊。”狠狠咬了一大口胡餅,撇了眼看見飯菜還沒好,隻好又喝上一大口水,把噎在喉中的幹餅順了下去。
望著這些暴亂的人群新兵很費解又問到:“值得麽?”這次的問話不是要求老兵的一個回答,看上去更像是人在找不到答案的時候的自問自答。他知道老兵也給不出自己一個答案,沒然早就會告訴自己。
就在這時一個頭盔扔了過來,打破了新兵的沉思。
一身重甲的士兵把自己砸在了台階上,摘掉頭盔漏出雜亂的長發,汗水早就浸濕了頭頂,士兵一隻手拿著自己的水壺舉過頭頂澆了下去,連坐在一旁的新兵看著都感到了一絲舒適的涼意。另一隻手拿著張胡餅咬上一口。
新兵剛來入虎賁軍除了老兵外,認識的人也不多,當然也包括眼前這位正在“洗頭”的士兵,其實不隻是新兵不認識,在場的虎賁軍相信也沒一個認識的。
當重甲士兵躺倒在台階上扶起雜亂的長發,漏出自己麵容
的時候,如果大鼻子書生沒繼續奮力的砸著玄武大道上的青磚,留意一下周圍,可能會大呼一直為自己敲擊銅板的同窗去哪了。這位重甲士兵正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一身寧采臣式書生服換成了虎賁軍的重甲,跑到守備軍方的呂浮生。
呂浮生剛好坐在老兵身邊,老兵看著這個年輕人眼生,警惕問道:“小夥子,你是哪個手下的兵啊?怎麽跑到我們這條街來了?”
陌上小店的情報網雖然消息靈通,但也沒能細到每一個軍隊最基礎伍長級別的名字,但演技過關的呂浮生即興反應能力也是不錯,接道:“我不是虎賁軍的兵。”
雖然有了不到一個彈指的間隔,但此言一出,周圍人都有些緊張了起來,在這個緊張的時機,有一個身著虎賁軍甲胄且不是虎賁軍的年輕人混了進來,能夠立刻想出來的隻有一個可能就是敵國的暗樁,周圍的士兵一個個都不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佩刀,直要呂浮生的下一個動作稍有奇怪,這些士兵保準一擁而上,將呂浮生就地拿下。
“今天博安城鬧了一天,我可是博安人,以前也當過兵,膽子大。倒是要出來瞧瞧發生了什麽,看著那些暴徒我這心裏痛啊,看著你們也不容易,這不就穿著這身軍甲來助,我可沒吃軍糧啊,這水可是我從家裏帶來的。這胡餅也是我從家裏帶來的。兄弟放心,再不濟我也不能從兄弟們的口糧裏搶。”呂浮生攤開雙手解釋。
周圍人這才放開了手中握緊的佩刀,這解釋似乎很合理,因安陽的政令,退伍者可保留隨身軍甲,這身軍甲的來源也有了解釋。這身甲胄卻也是虎賁軍幾年前的製式,現今的甲胄雖然改動不大,但靠近了細瞧還是能夠分辨一二的。
老兵能夠在邊關戰場上活下來,有幸換防入虎賁軍,明顯是個機靈人,可不是那麽好忽悠的,雖然打消了些顧慮,可還是有疑問,所以又問道:“看小兄弟你如此年輕,怎麽就能退伍了呢?”
“唉,說起來這個來。”呂浮生眼中泛淚,手扶著額頭,語氣悲傷道:“雖然生在博安,可我家窮啊,家裏老父老母還有需要贍養,我與大哥自小除了一身力氣也沒什麽其他的本事,長大了為了給家中省下一口糧,隻好選擇從軍,還有軍餉能夠托人捎回家中,父母才能過上吃的飽的日子。”
周圍的士兵都忘記了疲憊,盯著呂浮生講述著自己可憐的故事,而呂浮生繪聲繪色的繼續表演著,說到動情時還有幾分抽噎道:“可好日子不長,兄長在戰時為了護我性命,替我擋住了敵人的暗箭不幸去世,軍中考慮我家中尚有父母,而我又成了獨子便準許我退伍歸家。父母身有重病,不到幾年便相繼離世,現在全家隻剩下我一人,如今唯一還能值得我驕傲的就是這身甲了。”
摸著這身重甲的呂浮生眼中有自豪的光輝,雖然並沒有真正的光輝散發而出,可在場的士兵都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
老兵點了點頭,覺得這個理由還算合理,此人應該不是敵國的暗樁,剛想要告訴周圍的袍澤兄
弟,此人可信,應是無事的時候。
周圍的士兵早就圍了上去,有的已經哭著遞過去手中的胡餅道:“小兄弟,你真的好慘啊,這張餅你拿著,放心吃,不夠還有,別說什麽軍糧,現在你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兵。”
還有的豎著一根大拇指跟呂浮生道:“小兄弟,哥不如你,你將來肯定會有出息的,能成大事。聽你方才說你現在全家就你一個人,我家中還有一胞妹,若是小弟不嫌棄,我給你們撮合撮合。”
另一個在身旁揭短道:“你家胞妹?長的比你還磕磣,哪能介紹給咱們這位自家兄弟。”
“滾到一邊去吧你。我長的這麽帥,我家胞妹自是貌美如花。”
呂浮生細瞧這位的容貌可以想象的出來,他家胞妹貌美不一定,但是貌似“如花”很有可能,不是真的如花,而是星爺電影中經典的如花形象,那個能夠把如花這個詞從褒義變為貶義的不堪麵孔。
看著身邊的袍澤圍著呂浮生又恢複了以往駐地中的樣子,老兵故意撞了新兵的手臂道:“這就是我為什麽很堅定的在第一次說值得的原因,人心中都有自己堅定不移想要保護的東西,哪怕當你有過動搖的時候,但還是想一想為什麽在當初把它當作你想要去保護的原因,或許你就能夠找回你想要的答案。”
新兵從歡鬧的袍澤身上收回了目光,似懂非懂的望著老兵,老兵繼續道:“不知道你是為什麽選擇當兵,但當你看到那家夥的出現,你就會發現你守護的東西並沒有變,當你看到方才他眼睛中閃爍的光芒時,你就該知道當你選擇成為一個兵的那天開始,你就永遠都是一個兵。”
懂了,新兵這次真的懂了,他往後的日子相信他不再會問出那句”值得麽”,新兵自豪的仰天大喊道:“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山字營輕步兵王小二。虎賁,博安,同在。”
最算此刻城中噪音遍野,可這句聲音有人能夠聽到就足夠,周圍還在互相砸掛的袍澤突然聽見一個新兵喊出每個人剛入虎賁軍時,在王城之下麵對著安陽國內掛的最高的那一麵安陽日月旗發出的誓言。
身邊老兵第一個跟著喊了起來:“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山字營輕步兵蔡成武。虎賁,博安,同在。”
接著老兵的聲音周圍接連想起了虎賁軍士的聲音。
“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山字營輕步兵趙安平。虎賁,博安,同在。”
“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風字營陌刀兵趙安平。虎賁,博安,同在。”
一聲聲的傳遞,正在頂著巨盾抵抗讀書人石塊拋擊的軍士們也隨之呼喊,震耳欲聾,真正上過戰場的虎賁軍士們的怒吼哪裏是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能夠扛得住的,讀書人們睜大眼睛嚇的愣在原地。
“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林字營巨盾兵林建秀。虎賁,博安,同在。”
“我是安陽國博安城虎賁軍火字營巨盾兵牛鵬雲。虎賁,博安,同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