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閉目假看天與命
夜已深,外麵的喧鬧聲也漸漸減弱,直到沒了聲響,一天沒停歇的敲擊聲也止了下來,甚至能夠聽到雨落打青磚的聲音。
就在陷入沉默之時,老道都想要退下歇息。一個書生不要命的從玄武大道跑到了東宮門口,在門外的幾個看守未能攔住的情況下,滿臉鮮血的衝進東宮內。
“咣。”
書生直接摔進了太子和老道所在的大堂,呼吸急促,上氣不接下氣道:“太……太子,出事了。”
老道見著這般景象首先想到的不是書生傳遞來的信息,而是對於東宮安保鬆散的失信,明顯受了傷的書生尚能衝進東宮,來日換成修煉者,豈不是整個東宮無人敢攔。
太子收回臉上的傻笑,急匆匆扶起倒在地上的書生道:“出了何事?”
書生努力的保持清醒的狀態道:“鬧事者人多勢眾,殺了一個虎賁軍士,導致閻羅將軍來至玄武大道,隨意屠虐鬧事者。”
“壞了。危局,危局了啊。”老道一驚的大叫道,俯下身來往書生的嘴裏塞進了一顆丹藥道:“細細說來,不然就要出大事了。鬧事者是如何殺了虎賁軍士,閻羅將軍又是怎樣屠殺百姓。快些說來。”
丹藥入體,一股清涼直衝腦海,雖然身體上的傷勢未能恢複,但頭腦上課保持清醒,書生將玄武大道上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講述給太子和老道聽。其中對於虎賁軍士的死和閻羅將軍林廣在玄武大道上的經過描述的尤為仔細。
當聽到虎賁軍士的死因時,老道麵色焦急道:“你是說那虎賁軍士的死是因為要救援一個被鬧事者圍攻,施以私刑的武侯?還導致了十幾人的重傷?這可不是對我們有利的證據,危矣,危矣,難辦啊。”
老道很認真的聽取書生所說的每一個字,漏掉一個字都有可能忽略掉一個能夠挽回局麵的證據,軍方的人被殺性質就完全改變了,對於整個太子勢力下的讀書人是極為不利的,甚至會被魏王抓住把柄,一舉全部消滅。如此太子損失了巨大的利器。
待聽到林廣濫殺放下手中武器的平民之時,老道終於鬆緩了五官縮在一起的表情,而後書生又言林廣竟然還讓那些放下武器的鬧事者撿起手中的武器時,老道又哈哈樂了起來,言道:“這林廣可真是咱們的救命稻草,若是不知情,還以為他是太子安插在魏王身邊的暗樁呢。盤活了,這下局麵全都盤活了啊。”
老道口中的林廣是太子的暗樁事絕對不可能的事情,能夠成為魏王手下的四大金剛之一,最起碼的就是保證對魏王的忠誠。這件事情隻能單純的說明林廣是個有勇無謀的匹夫而已。
書生在說出最後一句話,老道開心的大笑之後似是完成了最終的使命,兩眼一閉,暈倒在地。
“何故大笑?雖然林廣做的過分,也不至於沒有殺死已經能夠定義為反叛者的那群人,局麵還是對我們不利的啊。”
“太子犯了糊塗不是,林廣染上真正的禍事了,我們如果能夠加以利用,魏王手下的四大金剛日後得改名叫三大金剛了哦。”老道一臉輕鬆的說著俏皮話。
“怎解?”
“明日隻需讓這群鬧事者以濫殺無辜的罪名隨意宣揚便是。”輕點幾指做著計
算,繼續道:“再過三日才是大朝會,既然如此,明日太子便帶領群臣,再煽動百姓一同前往王宮告禦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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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漸弱,如煙的細雨像謎一樣洞穿著整個蒼穹,落在房簷上,滴滴答答的,那幹脆聲中似乎又有些纏綿幽幽之意。微風拂過,調皮的斜斜縫合著大地與天空間的縫隙。
換上一身道袍的呂浮生經曆過短暫的虎賁軍半日體驗活動,拖著滿身的疲憊朝著下榻的客棧走去,一路上傳來分散的武侯,火軍朝著西市趕去救人,救火,抓捕暴徒的人影。想來也是東市引起的大火因這場及時雨而顯得不再緊急。
步履闌珊的呂浮生今夜真的很累,不隻是身體上的勞累,更多上是從心裏感受到生命無情的累。已經走到客棧門口,平視就能看到整個客棧大門加上了數層木板,在木板最下方的紙窗還用鐵板固定在上麵,這套防禦措施不差遣幾十個訓練有素的士兵絕對攻打不下來,比邊關守將的房間還要牢靠。
不忍心砸門叫醒裏麵擔驚受怕的客棧老板還有安妮,一屁股坐在客棧外的石階上,客棧的屋簷下雨水打不到身上,背靠著客棧大門,頭倚在門框邊。從百寶囊中掏出一件厚衣裳蓋在身上,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
路過的武侯不知能不能度過這危險的一夜,路過客棧看見呂浮生躺在客棧石階上,不免扔下幾個銅板,想上天禱告一句:神啊,佛啊,仙啊,聖儒啊。你們都看看我今天做好事了啊,保佑我今晚安全度過吧。路過的武侯很正常的把呂浮生當作沿街無家可歸的乞丐。
聽到銅板落地的呂浮生很興奮的睜開了雙眼,作為財迷來講,最刺激的聲音一定不是愛人的“我愛你”,也不是上級的“你做的很好”。而是錢發出聲響的聲音。打開被子,一個大跳轉體翻騰三周半,再加上一個完美的落地,一把抓住了落在地上的銅板,快速的扔進百寶囊中。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把正在祈禱的武侯嚇得一愣,憋了半天才說出一句:“閣下好功夫,武侯這個職業,有沒有興趣?不良人,了解一下?”
“滾開。”
這句話並不是呂浮生說的,而是另一位身著綢緞,一看便是達官貴人開的口,武侯也不願自討沒趣,今夜過完都不知道頭還在不在自己脖子上,況且博安城內的王公貴族實在太多,其中關係交錯複雜,隨便挑出一位背後總有身份顯赫的支著,索性趕緊離開此地,少惹麻煩。
重新躺回被子裏的呂浮生靠在門框上眯著眼睛似是在假寐。沉聲道:“你今夜不該出來的,人多眼雜。尤其還有這麽多不良人,真被別人留意,處理起來很麻煩的。”
“街道兩側都有我的眼睛在,不用擔心,這個時候,我不會做沒有把握的冒險事情來給你徒增麻煩。”陰雨天沒有月光,武侯為了避事也沒細看,此刻有一道微光折射過來映出達官貴人的容貌,顯現出來的是體形略有臃腫,體態龍鍾的賢王,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可能是肥肉壓迫了脊椎而犯下的病。
“你來博安城已有數日,需要我為你做些配合麽?”
將身上蓋的被子拉高些的呂浮生回應道:“那黑臉武將王興可曾去了您的府上?”
“來了,隻不過先前我裝作對王位不感興趣,所以手也伸不進六哥掌控的軍方之中,前些日子進了王宮,趁父王高興,在父親手裏討了個護城副總將軍的位置,雖不是虛職,但對博安城的管控微乎其微,昨日讓那王興走馬上任去了。可莫怪我安插的職位太低,這已經是我能夠做到最大程度了。”
“副總將軍,不錯,已經超乎了我的預期,其人你可盡量栽培,像這種從戰場上活著下來的直腸子日後必有重用,尤其是在現在他落魄的時候,他會記住你,並且死心塌地的為你辦事。當你需要的時候,他就會變成你最需要的那顆棋子。”呂浮生雖是對著賢王說教式說出的這段話,但更像是對自己的一番告誡。
“博安已經開始亂了,你的時間夠麽?”
抬眼瞧了瞧賢王,能夠提出這個問題,呂浮生對於賢王的智力有了很大的改觀,謹慎道:“與我的計劃有些出入,本想著用半年之期徐徐圖之,先使太子和魏王內鬥,之後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等到最危機的時刻,你再上演一次絕地反擊,這就是妥妥的天命之子。這劇本寫的,除了我這樣子的天才,沒人能想的出來,觀眾愛看的就是這種套路。”
“你說什麽?”魏王一臉疑惑的看著呂浮生,心想呂浮生一定是中了邪或是這幾日被壓迫的太累了,都開始胡言亂語。
“沒事,我的意思是說,我沒有想到太子對於王上給魏王的職位會有那麽大的反應,還沒等到我布完局,直接大決戰,太子不講究啊,這家夥不按套路出牌。”
“那如今又該當如何啊?”?“賢王莫急,慢有慢的辦法,快有快的方式。隻不過……”呂浮生停頓了些許時候,想要看看賢王的反應。
賢王急促的問道:“隻不過什麽?快說。”
呂浮生緊盯著賢王的雙眼道:“隻不過到時候交到你手上的安陽國可能會有些動蕩,過程也會驚險刺激,接下來我隻要行錯任何一步棋,你都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而你能夠依托的隻有我,相當於你把自己命放在我手上,你必須給我全部的信任,你敢不敢賭上你的命?”
賢王不假思索直接道:“當初我決定去陌上小店找你的時候,就已經絕定將自己的命交給老天了,我隻要成為王上,哪怕是死。現在隻不過把命從老天手裏要回來再交到你手上而已,又有什麽難的,比起老天來說,最起碼你能摸得著,看的見。”
“那你決定好了?”?賢王失落的一笑後反問道:“你信天麽?你信命麽?”
“啊?”突然的一問,一時之間,呂浮生也不知該怎樣作答。
要說信也是信的,不然自己怎麽會再世為人。要說不信也是不信的,倒不是想著什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言壯誌,僅僅隻是想到方才就死在自己眼前的老兵,暈倒在自己腳邊的王小二,甚至是在自己身邊勸自己離開博安的鍾風。老天定然是沒有關注到他們這些出身低微的小人物。
上位者無所謂的享受著底層人民勞動所創造的安適,作惡者愉悅的享受著搶奪來的本該不該屬於自己的果實,老天似乎刻意閉上了眼睛,裝作沒有看到。既然老天不願看,那還有何存在的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