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落魄書生最得意
南潯鎮素有“文化之邦”和“詩書之鄉”之稱,出現過許多著名人物,如當今朝廷太傅曹敬伯便是生於此地。
小鎮民風淳樸,書卷氣息濃鬱,提倡“以孝為先
以德服人,以禮相待,以功為賞,以人為本”的核心理念。
南潯鎮外,有座石橋名為潯溪橋。
“南潯鎮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一襲青衫的年輕秀才,撐著一把油紙傘,緩緩向潯溪橋走來,麵帶憂愁。
踏上潯溪橋,秀才繼續輕吟:“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輾作塵,隻有香如故。”
“唉,空有報國誌,無奈仕途險。”停下腳步,秀才一聲歎息。
天空灰暗,細雨濛濛,就好似他的心情一般,悲涼淒苦。
站在石橋中央,秀才正對溪水,左右環顧:“來時路艱險,去時路迷茫。獨我一人飲落寞,何人知我心。唉~。”
又一聲歎息,秀才欲轉身離去。奈何下雨路滑,腳下一個不防,重心不穩,向後倒去。慌亂之際,秀才感覺有人在身後輕輕扶住自己,耳邊傳來磁性的聲音:“這位兄台,下雨天,可要注意安全啊!”
秀才站定,回頭一看,是一位身著白衣,撐著白傘,年紀和自己相仿的青年。
青年腰間掛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長劍,想必是一位遊走江湖的劍客吧。
“多謝少俠,若非少俠出手相助,今日我必免不了一番傷筋動骨,青衫髒亂。”秀才感激之情流露於言表,作揖答謝。
“劣者陸務觀,南潯鎮無涯書院一名教書先生,剛才的事讓少俠見笑了。”感激之後,陸務觀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感到有些尷尬。自己這麽大的一個人,還會犯這種錯誤,也太可笑了。
“無妨。”張雲軒淡然一笑,表示自己毫不在意,隨即說道:“在下張雲軒,是一名劍客。”
“張少俠是第一次來我們南潯鎮吧,若是不嫌棄,就由我領張少俠參觀一番如何?”陸務觀誠懇地說道。
“多謝陸兄,那就有勞了。”張雲軒本意就想參觀一下南潯鎮,既然有人介紹,那再好不過了。
“哪裏的話,張少俠你太客氣了。咱先將白馬送到客棧,然後再去參觀?”陸務觀笑意盎然地說道。
“也好。”張雲軒點了點頭,示意他在前方帶路。
路上,張雲軒讓陸務觀叫自己雲軒就可以了,陸務觀不同意,一定要叫他張少俠,說是這樣顯得有江湖氣息。聽到這個回答,張雲軒有些哭笑不得,但也隻好隨他去了。
走在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上,右側是白色牆壁的房屋,左邊是水路,偶爾會有烏篷船經過。這一道風景,讓人心靜如止水。
雨停了,兩人收起油紙傘,張雲軒出聲問道:“陸兄先前為何唉聲歎氣?有個煩心事能讓你這般?”
“這個……。”聽到這個問題,陸務觀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說道:“也不怕你笑話,寒窗苦讀數十載,隻為考取功名。奈何考試前一天讀書忘記時間,第二天睡過了。當我去的時候,考試已經結束了,嘿嘿。”
莞爾一笑,張雲軒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笑道:“我看陸兄才能非同一般,下次考試必定會金榜題名。”
“借張少俠吉言了,哈哈。”陸務觀灑脫一笑,顯然不放在心上。
事無完美,再美好的事情,也會有缺憾的一刻。人無完人,即使是聖人也會有做錯的時候。神人屍坐,沒有了七情六欲的神仙,那是不完整的,也是不完美的。
一路走來,順其自然,莫要強求,且行且珍惜。
感受到了張雲軒心境上的變化,陸務觀嘴角微翹。這一幕張雲軒並不知道,在他看來,陸務觀隻是一位普通人,普通的教書先生。
雨後,小鎮上出行的居民也多了起來,每當有人見到陸務觀的時候,都會停下打聲招呼,說一聲:“陸先生好。”
每當這時,陸務觀也會停下,謙遜的回以微笑示意。
小鎮居民不知道張雲軒是何人,但他既然可以跟陸先生一起走,那麽就是陸先生的朋友了,打招呼的同時,也會衝張雲軒微笑點頭示意。
張雲軒見狀,同樣回以微笑。這樣看來,陸務觀在南潯鎮的地位是受人尊敬的。
穿過青石鋪就的長巷,再往前,有一座四柱的石牌坊,牌坊正麵有“南潯”二字。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牌坊,張雲軒回頭望去,牌坊的後麵有四個字“克己複禮”。
“凡事若是不遵從禮數,約束自己,那麽這是對他人的不尊重。”陸務觀沒有回頭,但也知道張雲軒那回頭一望,出聲解釋道。
“可若是所有事情都約束自己,豈不是顯得古板,不知變通?”張雲軒出聲問道。
“也不盡然,仁義禮智信,禮在前,智在後。先學會有禮數,對他人有禮貌,然後再明白何為智。”說罷,陸務觀停了下來,回頭看著張雲軒,像一名教書先生看著自己的學生一樣。
“敢問先生,何為智?”這一刻的張雲軒收起笑容,態度恭謹的問道。
“智者,知也,無所不知也。明白是非、曲直、邪正、真妄,即人發為是非之心,文理密察,是為智也。”陸務觀緩緩而道。
“如何求得?”張雲軒又問道?
“人之初,性本善。仁義二字在我們出生時就帶有了,暫且不提。禮之一字,當我們第一次叫出爹爹,娘親時,那便是一種禮貌,一種禮數。而在之後的成長中,書院先生的教導中,我們所看到的,所聽到的,都是在學習,當我們明白之後,那便是智。”陸務觀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他在等待張雲軒充分理解智的含義。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無惑?惑而不從師,其為惑也,終不解矣。學生明矣。”張雲軒發自肺腑的向陸務觀鞠了一躬。
“善~。”陸務觀頷首而笑。
至此,張雲軒已然明了,陸務觀應該是儒家先賢。看起來愁眉苦臉的人,實則心性豁達。看似最落魄的讀書人,實則最得意。
“跟我來。”陸務觀繼續在前方帶路,張雲軒跟在其後。
過了牌坊沒多遠,來到小鎮的中心,看到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底下,有一塊厚重樸實的青石板,稍微打磨一下,在首位兩段下邊,墊著兩塊方方正正的石頭,就成為了一個簡易的長凳。
“夏天的時候,這裏很是熱鬧,小鎮的居民在這裏乘涼,孩子們在樹蔭下嬉戲打鬧。你能想象出來,那種和諧的場景嗎?”陸務觀問道。
“可以。”張雲軒答道。
陸務觀聽到回答之後,臉上麵帶微笑,不做停留,繼續前進。
遠遠的,兩人聽見朗朗讀書聲。走近一看,是一座不大的學塾,門口上方有一個牌匾,上麵寫著“學海無涯”。
“難不成……?”
“沒錯,這就是無涯學院。”陸務觀打斷張雲軒的話,幹淨利落地回答道。
張雲軒一時沒控製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顯然,陸務觀說的無涯學院,隻是一座小小的學塾。
“咳咳,年輕人,
注意點形象。”陸務觀不好意思的提醒道。
“明白。”張雲軒麵帶笑意的回答。
看著窗戶裏麵的蒙童專心讀書的樣子,張雲軒思緒百轉。
不知不覺中,學塾放學了。當學生出來後看見陸務觀後,都會恭敬的說一聲:“陸老師好,老師再見。”這時的陸務觀,也會和每個孩子打招呼道別,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孩童散去,教書先生離開,陸務觀說道:“這樣的孩子很好,不是嗎?看到他們開心的樣子,自己也會開心,滿足。可是要守住這一切,並不容易。”
“有無興趣去看更多,更美好的事物?”陸務觀問道。
“有。”張雲軒答道。
“一身浩然氣,一點快哉風,起風了,我們走。”說罷,陸務觀抓住張雲軒的手腕,神遊天際。
時間不長,兩人的神魂又回到了體內。可在那一瞬間,張雲軒感覺自己離開了許久。他看到了那些溫馨的畫麵,放學後的孩子們在田地裏玩耍,嬉鬧。婦人在家做好飯菜,等待著丈夫和孩子的歸來。男人忙碌一天之後,買了些糕點帶給家裏頑皮的孩子和勞碌的妻子。
有的人武功大成,放聲大笑;有的人金榜題名,淚流滿麵;有的人喜結良緣,悲喜交加;有的人著詩一首,內心竊喜……
“劫難來臨,一切化為虛無,這些美好也不複存在,你忍心看到這一幕嗎?”陸務觀麵無表情的問道。
“"不忍心,還請先生放心,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化解這場災難,以死明誌。”張雲軒信誓旦旦的說道。
“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或許你拯救了世界,也沒人會記得你。但我懇求你,既然命中注定選擇了你,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這個世界!”說罷,陸務觀緩緩跪下,向張雲軒叩首。
張雲軒正要出聲阻攔,卻發現自己無法言語,也無法動彈,隻能靜靜地看著陸務觀三叩首。
“這三叩首分別代表了天,地,人,你隻能承受,無法拒絕。”陸務觀的表情決絕,若是有小鎮居民看到這一幕,一定會驚訝,平常那個溫文爾雅的陸先生,竟然會這樣。
用盡全身力氣,張雲軒狠狠點了一下頭。這一瞬間,禁錮散去,恢複行動。張雲軒急忙扶起陸務觀說道:“先生這是何苦呢?”
“我愛這裏的一草一木,也愛這裏的每一個人,我希望他們都可以幸福地活下去,你明白嗎?”陸務觀臉上露出了幸福地微笑。
“明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也有自己要守護的人與事物,若是能力不足,自己無法保護,就必須祈求別人,換來自己所需要的結果。
“孺子可教也~。”陸務觀抬起右手食指,上麵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白色光點,快速點在了張雲軒的眉心上。
“這是我畢生感悟,現在送給你了,希望你好好珍惜。”在送出光點的一瞬間,陸務觀神色疲憊,仿佛失去了什麽。
“多謝先生。”在光點進入腦海後,張雲軒就知道了它的價值。深深地鞠了一躬,陸務觀坦然接受。
“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明日一早你就離開吧,不用來找我,也不可在此逗留。”嚴師風範在陸務觀身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學生明白。”雖然隻有短短的幾個時辰,但在張雲軒的心中,陸務觀已是自己的老師。
擺了擺手,陸務觀示意張雲軒離開,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
一聲道別,張雲軒轉身離去。
看著張雲軒孤寂的背影,陸務觀唯有一聲歎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