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觀劍不則聲
陵安城東，有一座鐵匠鋪，鐵匠鋪不大，隻有一人而已，本是打造兵器所用，可城裏的人買兵器極少，難以維持下去，不得已打造一些華而不實的藝術品，賣給那些富家子弟。因製作造型美觀，小巧精致，深得富家子弟的喜歡。久而久之，鐵匠鋪也算小有名氣，不愁銷量，除了補貼家用之外，還有些閑錢，沒事的時候，打幾把武器，也算得上對得起自己的初衷了。
鐵匠鋪的主人，是一位濃眉大眼，幹淨利落的中年男人，身著灰色短袖上衣，露出精壯的小臂，下身穿著灰色的長褲，腳上穿著一雙拖鞋。既然是在自己家中，這樣穿也並無不妥，反正那些富家子弟也不是衝他的相貌而來，穿的好看給誰看。
此刻的他正坐在凳子上，聚精會神地雕刻一枚小劍，聽到有人開門，也隻是看了一眼，並不理會，繼續雕刻。
張雲軒進門時微微一笑，見那人手中有活不理睬自己，也不在意。轉頭看向架子上擺放的小物件，有所心動，準備購買一個，留作紀念。
看過一會兒之後，張雲軒已有選擇，見那人還在雕刻，沒有出聲打擾，轉身走向房間的另一麵牆壁，看著牆上掛著的兵器，津津有味。
兵器多以長劍為主，掛在牆壁中間橫列一排，再其兩側掛著短刀，匕首，槍頭等一些兵器，靠近牆角的位置豎列著一把方天畫戟和一把偃月刀，觀其打造，找不出瑕疵。
抬起右手，張雲軒緩緩伸向左邊第一把劍，當手指觸碰到的時候，竟然有一絲奇異的感覺，閉上雙眼，靜靜感悟。
“小家夥還不錯，是個好苗子。”漢子看了一眼入定的張雲軒，臉上露出了讚賞的笑意。
一把新劍，竟然會有自己的意境，這唯一的可能是鑄造這把劍的人將自身的意境灌輸在其中，讓其變得更有靈性。可是，一個人會有這麽多的意境嗎？
沉浸其中，張雲軒感受到了這把劍孕育的意境，高山流水，閑雲野鶴，與世無爭。
與劍作伴，遠離世俗之外，不染紅塵，不涉紛爭。並不是在逃避現實，而是覺得這樣的生活更適合自己。抓取到那一縷劍意，張雲軒睜開了雙眼看向店鋪老板，等待回答。
“能拿多少是多少，拿得走，便是你的機緣。”漢子頭也不抬說道。
“多謝前輩！”張雲軒將劍意放進無心劍中，無形之中，劍鞘內的劍意又多了幾分。
“蓄養劍意，嗯，有些意思。”對於張雲軒的所作所為，漢子一目了然。別人抓取到劍意都會融入自身，增加對劍的理解，可張雲軒倒好，竟是直接融入劍中，這種情況，不是天賦卓絕之輩，就是舍本逐末之流。
對張雲軒來說，有意境的感悟已經足夠，有了這些感悟，這種劍意自己也能領悟出來，既然如此，這一縷劍意，不要也罷。
第二把劍，少年時初獲第一把劍的喜悅，陪伴主人共同成長……
第三把劍……
第四把劍……
當張雲軒的手從第四把劍拿下
來了的時候，看了一眼窗外，日落西沉，天色已是不早，再看向鐵匠鋪的主人，正在收拾屋子，準備關門。
“前輩，這個多少錢？”張雲軒趕忙拿起心儀之物，出聲問道。
“二兩。”漢子淡淡地說道。
張雲軒將銀子放在桌子上，收起物件轉身離去，推開門的瞬間，迎麵走來一位牽著小男孩的婦女。
看見張雲軒，婦女微笑道：“這位客官，對我們店裏的東西可還滿意？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心儀之物？若是沒有，不介意的話，讓妾身介紹一番？”
聽到這句話，張雲軒知道了，這位婦人是那位漢子的妻子，回以微笑道：“在下對店內之物非常滿意，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心儀之物。”
“張青他不愛說話，若是有怠慢的地方，還請客官多多擔待。”婦女說道。
“怪不得打聽的時候無人知曉，原來是改了名字。”張雲軒聽到這裏，恍然大悟，隨即說道：“無妨，好的東西即使不用介紹，也會有人看得出來。”
婦人本想說話，一旁的小男孩搶先一步說道：“哥哥好眼光，我爹爹製作的東西那絕對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聽著小男孩稚嫩的聲音，張雲軒哈哈一笑，點頭表示讚同。
聽到孩子的話語，婦人也是一笑，揉了揉他的腦袋。對於屋外發生的事情，張青一清二楚，聽到孩子的話，他的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緊忙收拾好屋子，走出屋外。
“爹爹！”小男孩看張青出來，歡快的跑上前去，被張青抱在懷裏。
“在下還有事，就不打擾了。”看這溫馨的一幕，張雲軒心中湧現出別樣的情緒。
“客官慢走，歡迎下次再來。”婦人微笑道。
輕輕點了點頭，張雲軒轉身離開。
次日清晨，張雲軒早早起床來到鐵匠鋪，還有六把劍的意境沒有感受，早些完事可以早些離開。在得知張子壽已有家庭之後，張雲軒已經不打算打擾他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徹底收心，安穩生活的，江湖中的事，就讓江湖中的人去解決吧。
遠遠地，張雲軒聽到裏麵有敲擊聲，果不其然，推開屋子，看見張子壽正在鑄劍。站在一旁，張雲軒屏氣凝神，靜靜觀看。
爐子中的熱量，使得張子壽滿身大汗，很奇怪，他沒有動用真元敲擊，也沒有運功抵擋。每一次敲擊，都會有一股奇異的能量反饋，注入到張子壽的體內，這一幕也被張雲軒看在眼裏。
鑄劍完成，張子壽隨手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身上的汗水。
見張子壽已有空閑，張雲軒出聲問道：“敢問前輩是以自身為熔爐，在體內鍛造劍種嗎？”
“小家夥有點眼光，誰家的？”張子壽看了張雲軒一眼，麵無表情的問道。
“劍神秦文的徒弟。”張雲軒回答道。
“哦。”張子壽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觀劍不則聲，你能領悟多少
便是多少。”說完了張子壽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張雲軒知道張子壽說的什麽，也理解張子壽為何如此態度，見得太多，也都麻木了。不做他想，張雲軒繼續領悟劍意。
看著剩餘的六把劍，張雲軒下定決心，閉上雙眼，同時感悟六把劍意。
從閉上雙眼的那一刻開始，張雲軒便進入到了一種神遊的狀態，不在此方天地。
這是一個人的一生，追尋著劍道的故事。故事很長，張雲軒需要慢慢感悟。
一旁的張子壽見狀，有些無奈，走向門口，掛上了打烊的牌子。回到桌子旁，拿起一小塊金屬，細細雕刻。
不知不覺中，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到中午，張雲軒的感悟也臨近尾聲。
腰間無心劍的劍意已經到達極限，無法再容納其中，肆意而出，充斥在這間屋子內。
這些劍意對張子壽來說微不足道，唯一讓他擔心的事，張雲軒控製不住這些劍意，在他的屋子內爆開，可不好收拾。收起來吧，對不起這個小家夥，不收起來吧，還怕出事，這一刻，讓張子壽有些頭痛。
“算了，相信他吧。”隨後張子壽繼續雕刻，不再理會。
張雲軒依舊沉浸在其中，還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他隻是本能的將手放在無心劍的劍柄上，蓄勢待發。
“如此渾厚的劍意，若是能融入劍中，日後注定不同凡響。”蓄養劍意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需要有毅力，有恒心，更得時刻壓製著劍鞘內的劍意，稍有一個不小心，就會反噬，傷其自身。
就在這一刻，張雲軒睜開了雙眼，一道劍意在眼中流轉，屋子內的劍意似有感應，紛紛靜止，隻聽張雲軒輕聲道：“收！”屋子內的劍意以極快的速度衝向張雲軒腰間的無心劍中，刹那間，屋子內的劍意消散一空，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感受著劍鞘中傳出的劍意，張雲軒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意境和劍意都有了，也不枉此行了。
“多謝前輩！”張雲軒衝著張子壽抱拳說道。
“我也沒幫你什麽，你不用謝我。你看我已經隱退了，就證明我不再是江湖中人了。但作為前輩，我隻有一句話要說。”
“前輩但說無妨。”張雲軒回答道。
“你天賦不錯，師承也很好，但你記住一點，劍並不是唯一，既然拿的起，也要學會放的下。”張子壽看著張雲軒，等待著他的回答。
思索了片刻，張雲軒回答道：“晚輩明白。”
“離開吧，我就不送了。”張子壽淡淡地說道，他一生見過的人有許多，天才也不少。可到頭來明白的人，卻是少之又少。說多了，也累了。
“晚輩告退。”張雲軒離開了鐵匠鋪，這一次的收獲很多，也明白了許多。
他也希望有一天，自己可以放下這把劍，不做一個忙碌的江湖人，隻做一個為了雞毛蒜皮小事而煩擾的平凡人。
“那一天，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