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歷史軍事>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牛的學生(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最牛的學生(五)

  這句話表面沒有問題的,若放在二十一世紀,定會有許多人為之鼓掌。我是儒生,但不僅讀儒家的書籍,諸子百家也讀,鄭朗也說過類似的話。可不會象這樣吼得徹底。 

  不但讀諸子百家,連一些雜書我都讀,並且還察於行,看到農夫女工,要上去盤問一下,從理論到實踐,進行反思。然後去掉所短之處,保留所長,明吾道也。 

  這樣的xiong襟是不是很遠大? 

  確實,此言一出,正好宋朝諸大家們,將許多偽經義翻將出來,一一打倒在地,聽到此言后,立即附庸,為之喝彩。 

  但當時,也有許多人感到不安,又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只好說他披聖人衣,行他家法,甚至主要是法家法,僅說中了皮毛。記住了,這裡是十一世紀,非是二十一世紀。 

  事實宋明在削繼相權的同時,也在削弱皇權。某些時候,皇帝是有權,也非是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象徵意義漸漸大於實用意義。大家需要的是一個皇帝維護這個秩序,這個統治,至於誰做皇帝,不要緊,只要他有法理xing,不引起國家動dang,大臣就會立即認可。 

  但不能走遠了。什麼君主立憲,什麼資本主義,什麼共和制,此時出現必然會引起更大的麻煩。 

  包括一些學說。 

  「我曾說過養中,與為萬世開太平等語,你有沒有讀過?」 

  「讀過。」 

  「為什麼我說它不可?」 

  「諸經義中卻有許多錯誤,解元也曾指過,鄭解元又說過類似的話,不能將前人的〖言〗論全部膜拜處理。」 

  「是有許多錯識。並且遠不是我與歐陽永叔指出那麼一點,但不能說出這一句話,天下多少書籍,看一看雜書就知道大道所在了?天下有多大,不說党項、吐蕃與契丹,就說我們宋朝,天南地北,風俗各有不同。一個人眼睛能有多大,能看到過多少百姓,能聽到他們多少心聲?翻一些書籍,與一些百姓交談,就可以明道了?」 

  「……」 

  「看書與實踐結合我很贊成的。我所說的儒學,也是將它還歸本原,放於實用當中,這才是夫子本義,用他的學問治國救民。是不錯,先王時與後世異也,先王之道不能全部用於後世,選其優。節其劣。可什麼樣的人,才知道這天下的所需之道?我所悟的道,僅是修養自身,至今未想出來,況且是天下乎?」 

  「但總要有人去做。又是很蠱huo人心的話。你也保自身,他也保自身,這個國家怎麼辦? 

  因此鄭朗拋出王安石這句名言,正是為了察看他的心xing。 

  十二歲。一個可有可無的年齡,若是醒悟得晚,心xing沒有長成,自己可以教一教,權當再次報答一下小皇帝。若心xing長成了,自己有作弊器,也未必有辦法教導。別忘記了。他當初變法之時,有多少人相勸,有對他有恩的半個座師,有自家的兄弟,可誰能阻擋住他的步伐? 

  結果讓鄭朗很不滿。這小子「醒悟」了。 

  「我問你,為什麼歐陽永叔在辨析《易經》時刻意說了一句,《易.繫辭》繁衍叢脞,非聖人所作,乃漢初謂之大傳也。又說故學經者皆有大傳,不可廢也?尊重耳!前人智慧,後人可以對其增補,不一定非要聖人。記住,這是增補,非是打倒,若一切打倒,用在治國救民上,必然統統顛覆,膽大妄為,會有什麼結果?這個國家制度的完善,也是一點一滴在前人的基礎上逐步改進的。沒有尊敬畏懼之心,要麼實施法家,此非我所願也。要麼離經叛道,更非我所喜也。更不要說尊師重道了。還有何道可悟!汝去。宋伯,備馬,將他送回京城,若他父親離開了京城,直接送往江寧!」 

  是不是很玄? 

  但放在鄭朗與王安石這個層面,一點也不玄。 

  這才是真正的觀一葉而知秋,若心xing未穩定能教,為了宋朝以後減少一些麻煩,鄭朗可以教一教。心xing穩定,特別是王安石的心xing一旦穩定,就是孔夫子前來,也未必能教得好。 

  小石子是聽出來了,可也mi茫了。 

  但他很機靈,不能讓鄭朗將他送回去,一送回去,什麼機會也沒有了,伏下說:「晚生知錯,晚生知錯,一定要尊師重道。」 

  說著,用頭叩地,叩得嘭嘭作響。 

  大娘看不下去,連忙將他扶起來,對鄭朗埋怨道:「他還小,懂什麼,你小時候豈不更頑劣?莫要將人家嚇著。」 

  又看著小石子的頭,這幾下叩得真響,紅腫起來了,心疼地說:「傻孩子,別聽他的話,鄭家是我在作主。」 

  鄭家是你做主,可你不能授我學問,又用眼睛可憐巴巴乞求著鄭朗。 

  「不是我不授你,一是我沒有時間授你學業。二是道不同也。陳壽曾言,三國時人皆論諸葛亮文彩不艷,為何三國多篇麗文湮滅塵埃之中,而亮一表留傳千古?無他,一為忠節,二為謹慎小心。吾xiong也大,吾志也遠」這是鄭朗第一次承認自己也有些遠大的理想,但又說道:「可是吾對前輩雖疑而重之,對治學更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吾不是夫子,不擇人而授業,沒有本事做到。所以道不同,不相為謀也,更不要說師承傳遞!」 

  俺們不是一路子人,別拜我為師啦! 

  大娘心軟,鄭朗沒有辦法,說完回後院去了。 

  但讓這個倔相公弄得一點心情也沒有,讀書讀不下去,繪畫也畫不好,彈琴沒有心情彈,***,咱怎麼被這小猛人盯上了? 

  剛在屋中走來走去,江杏兒說道:「鄭郎,你來看。」 

  將鄭朗拉到院外。小石子站在哪裡,雙手攏在袖子裡面,頭微微下垂,這是標準的弟子禮。就站在大太陽下面,不顧曬得一頭大汗,行這個弟子禮,動都不動一下。 

  他在曬,幾個娘娘不知如何是好。 

  鄭朗更meng了。道:「你進來坐。」 

  小石子走到屋中,坐了下來。 

  鄭朗看他眼觀口,口觀心的樣子,反而坐不住,從椅子上站起來。他一站,小石子也站了起來。也不說話,不敢說了,怕鄭朗埋坑,等著他往下跳。可這樣下去,鄭朗如何受得了? 

  鄭朗被他弄得沒有辦法,最後說道:「行,我可以答應你。但有幾個條件。」 

  「請先生明示。」 

  「第一個條件就是以後稱呼不能以先生後生、晚生自稱,若稱謂,稱兄台,解元,或者賢弟,或者官職。」 

  「不是……尊師重道……」 

  「你少來,之所以這樣做,是我不想收學生。年齡太小,僅做學問交流。」 

  「我不敢。」 

  「不敢你就回去。」 

  「……喏。」 

  「第二個條件,我讓宋伯用車載你到鳳翔府參見鳳翔府尹,順便替我帶一封信給他三子。」 

  「鳳翔府?」 

  「嗯,但此行你不僅是替我帶信給司馬知府,我信上也會說明事情原委經過,他家非是你我兩家。乃晉朝司孚後裔。家資豐厚,幼年時為了安心讀書,曾將數十萬緡錢的財產讓給伯父與叔父。」 

  這也是一件美事,不過鄭朗懷疑多半是這幾個叔叔伯伯們,趁司馬池幼年喪父時。將司馬池家產變相侵吞了。可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儘管就是那樣,司馬池的家產也遠遠超過了鄭家,王家就更不用提。 

  「而且此人耿直,很有官聲,曹利用冤死時,正是此人先倡大言,為曹相公辨白。論家資論學問,司馬知府讓我感到很惶恐。但這一行,我是讓你邀請他三子司馬光一道來鄭州,大家相伴,一道學習進步。」說到這裡,鄭朗又搖了搖頭。沒有辦法,只好來一個酸鹼中和,讓這一對冤家從少年時就呆在一起成長,保守的學習ji進的,ji進的學習保守的,再加上自己這個溫和派,說不定能對國家產生幫助。 

  但這也是在走鋼絲,弄得不好他自己會有很大的麻煩。因此還有後面一個條件。 

  「我一封信恐怕力量不足,就要靠你遊說,若辦不到,我還是將你送回去。」別來折騰我,去折騰司馬池去。 

  石子堅定的膛說道。 

  雖然司馬池有官聲,那又如何,如今鄭解元名滿天下,一道學習,恐怕就是司馬池同樣會動心。況且鄭家幾個娘娘人心腸好,家產也可,不會委屈那個司馬家的小三子。 

  這個比較有把握的。 

  「但不僅遊說他前來,我還有一個條件,以後大家相處,只能爭辨,不能爭執,包括以後進入朝堂為官,省得丟人現眼。」 

  「鄭解元,我知道,要尊重,聽你的話。」 

  「不是聽我的話,是互相交流,不要吵鬧,但不是讓你辦到,而且讓他家那個三子前來鄭州,還要同時也答應這個條件,這才是最難的地方。若你做不到,依然回去。」 

  倆人相處,多半是王安石會吵起來,可這個司馬光同樣不是一個好惹的主,yin陽怪氣的,一手手施展出來,厲害無比,讓人防不勝防。 

  小石子想了一會兒,聽說過,這個少年似乎從小就聰明,就不知道鄭朗如此慎重有何用意,但大約自己還是能辦到的,說道:「讓我試一試。」 

  然後說走就走,十分急迫。得將這件事辦好了,不然心中始終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 

  看他風風火火的樣子,鄭朗也在揉腦袋,這一刻,他終於體會到劉處某些時候的心情了。 

  ps:這三個人呆在一起,是不是會很好玩?!。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