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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下

  趙禎讓他噎得無語。 

  說錯了嗎? 

  換誰聽到這幾個名字,都不會認為他說錯了。 

  無力地說:「你且退。」 

  「喏。」 

  看著韓琦站起來,兩個小黃門居然主動讓出一條道路,這主太牛,不得不讓。 

  但趙禎沒有認為韓琦有多牛,只是苦笑一下,老子人才是太多,不知道怎麼用了。還有一個更牛的,從抽里拿出一本書。很長的一本書,在這時代而言。 

  這不是網路小說,每一字每一句都經過仔細的推敲,十五萬字,是很長的著作了。 

  真正牛的是這本書。 

  趙禎不知道翻了多少遍。 

  但越翻越mi茫。 

  講的是儒學,更講的是天下,是國事,是治人,是立人,是樹德。 

  「學以致用啊,」趙禎又翻開了書,嘆口氣說道。這才是學以致用的極致。 

  這本書的確很有實用xing,可很多地方趙禎不是很解,書中也因為略有忌諱,沒有說得清楚。比如冗兵,直指冗兵之患。 

  冗。兵之患,當真趙禎不知道? 

  知道,但他不敢動。 

  受党項與契丹之逼,不得不在邊境上駐紮大量的禁兵、廂兵與鄉兵,還有少量蕃兵,邊境駐紮的軍隊越多,與之對應的京城禁兵就要更多。這樣才能形成平衡之道,否則對邊境上那麼多兵力,趙禎心中同樣很害怕。 

  論兵革之道,自己懂什麼? 

  鄭朗也說過,除自己那個大伯祖外,祖父用兵已稍遜一籌,父親更不行,澶州之圍正是父親胡亂插手導致的。趙禎也不氣,是直臣之言。若失這份剛直之氣,只對自己拚命維護,說自己多好多好·趙禎反而瞧不起。 

  父親不懂軍事,自己更不懂。 

  邊境之兵削不得的,若削,只能削弈城的駐兵·敢不敢削? 

  這個憂慮困擾著他一生,事實後面龐籍著手削冗兵,可削著削著,溺於黨爭之中,悲催了。雖是小呂夷簡,最終缺少呂夷簡的厚臉皮,然後下台。但中間趙禎作用不可忽視。 

  雖然他在眾里尋度·最終找到這個真正能吏,也沒有用好。 

  至於韓琦,只是無敵,別當真。只要將韓琦當真的人,最後都不會有好下場。 

  或者按心理學分析,他對軍旅不懂,內心產生害怕與不確定xing,故主動維護著這個冗兵系統。 

  是不是對的?顯然錯了·宋朝最強大的軍隊是西軍,與党項人長期作戰培養出來的戰鬥力,而不是禁兵。當真強敵到來·幾十萬禁兵會起作用?或者出一個安祿山,率領十萬西兵起亂,京城的禁兵能抵抗得了? 

  不起作用,養它做什麼? 

  不如少養一些軍隊,讓他們上戰場打一打,再調回來,少就能給以厚待,少就能挑選精兵,少就能有效的管理。想一想,八十萬禁兵′壓縮成四十萬,是不是精英,八十萬禁兵的供養,拿掉二十萬人下來,朝廷會少多大的壓力?將另外的二十萬人供養放於其他四十萬人身上,會起什麼樣的作用。四十緡錢一家人不死不活·六十緡錢一家人就能小康。沒有後顧之憂,士兵作戰時會不會更加不要命? 

  但不是鄭朗現在說的,他只說中庸。因此趙禎不解。 

  再到冗吏。 

  又是一個頭痛的問題,宋朝開國之初,只有三千幾百名官吏,現在膨脹到兩萬多名。 

  各州配置太守、通判、長史、判官、推官、各曹參軍事,縣有縣令、縣丞、縣尉,似乎兩萬多名不多。但不是每一州每一縣都是如此,比如太平州,中上州,縣也是一個上縣,兩中縣,配置只有一半。還有一些下州下縣,配置更少。能裁去一半人。 

  宋朝為了養兩萬多名官吏,一年花去兩千多萬緡錢,一個官吏平均是一千一百緡。僅是明處的,還有職田,還有暗處的,利用手中權利兼并田地作坊等等。 

  省下一半官吏,將會成什麼?明處一年就少了一千多萬緡的支出,呂夷簡治黃河,也沒有花掉一千萬緡! 

  還有職田與隱形的支出。 

  但趙禎不這樣想,這是宋朝的體制,架疊再架疊,包括冗政,制約著權臣出現。也起到作用,比如黨爭,趙禎並沒有害怕,只是不喜,無論黨爭,或者丁謂,不會危害到國家的統治,但黨爭出現肯定不喜的,一旦開了這個例,會影響國家正常的發展。 

  這時趙禎也忘記鄭朗所說的那個詞,法度。 

  架疊,鄭朗也不反感。 

  本來相互制約未必是壞事,權利過於集中,是腐敗的最大溫chuang,可有個度,這種重複的架疊已經超過了這個度。 

  但討論是中庸,只是就事論事,本身架疊是對的,象yin陽太極流動一樣,架疊原先是魚點,現在變成了魚中,漸漸向魚頭髮展,yin已盛,陽漸衰,必須及時效正。 

  資歷的不足,使鄭朗敘述時再次含蓄略過。 

  又在天下里說到論武。 

  窮兵黜武是儒家歷來反對的,可不修武備武,只好做人家的兒皇帝,處處挨打,因此李世民極重文治,以文皇帝自稱,可不忘武備。這個武不是讓文人率兵,讓太監率兵,而要讓專門的武將領兵。 

  才論述唐朝藩鎮割據的起因。 

  趙禎依然不贊成,自己的大伯祖同樣不是節度使,也沒有掌握地方軍政大權,只是軍功,只是得到諸將士喜歡,所以被黃袍加身。 

  他再次犯了意識錯誤,是當真如此?趙匡胤得到皇位一是當時情況五代十國更遞不休,禮法已經崩壞,放在現在試試看?二是趙匡胤本身的軍事才能,人格魅力,以及趙普。 

  趙普為謀士,軍事才能是趙匡胤率五千破南唐名將皇甫暉的十萬軍隊,不但大敗南唐十萬軍隊,還奇迹般地的奪下滁州城。前面還有五千破兩萬,後面還窨兩千破南唐最強的兩萬軍隊。 

  誰能做到? 

  宋朝一個將領也做不到只能往歷史上翻找,或者往後一百多的翻。 

  人格魅力更是讓他在攻城時,士卒奪著當他的肉盾。還有運氣,正好柴榮死主幼母弱,才讓他有了機會。 

  缺一不可。 

  誰又能做到? 

  看他本人,他本人只是架空了功勛老臣,但沒有反對使用武將,潘美、曹彬等人都是在他手上得到重用的。只是到趙匡義手中,讓大哥莫明其妙-死了,侄子莫明其妙-自殺害怕大哥在軍中的威信,於是進一步對武將制約。時已過,現在何須如此? 

  適當的做一些制約,到領兵作戰時,還要武將率軍,這才是正確的道路。 

  然而趙禎同樣產生了狐疑。 

  不能怪他,每一個人都有歷史的局限xing。站在局中,很難看到真理的。包括范仲淹跌跌撞撞的,始至今天,還沒有真正看到真理所在。 

  還有人xing的論述。 

  嚴格說鄭朗的人xing觀是偏向善的一面,所以用人xing與制度對立,說了泰否二卦。重要的兩卦。乾坤構成八卦由來,泰否二卦與八卦構成了六十四卦的基礎。 

  人生下來不是無善惡之分,當他第一眼看到父母親時,就打下深深的印記。有善的道德一面,有惡的貪yu一面。在前面鄭朗也論證了德與利的相對相生xing。 

  除少數人生下來就因為父母的遺傳有大善大惡外,大多數有善有惡,善為先,惡為輔所以說兒童最為可愛。天真無邪也。 

  這是陽於里,yin主外的大泰之卦,但是隨著成長,要麼外yin侵於內,要麼強行以陽交惡於yin侵於外,而生戾氣使yin於內滋,於是城復於隍,勿用師,自邑告命,貞吝。 

  制度是從外部對人xing的制約,讓各階層百姓安然有序,用強制xing的手段,或法或德,進行處罰與德化,這是外部大陽,內部大yin,因為曰否。用意是好的,可分了尊卑名份,必然會有許多不公平的事情發生。 

  因此否卦曰撥茅貞潔,必須從內部進行守正。儒家又說內聖外王,以仁為本,以義為節,以禮為本,以儀為節,以寬為本,以恕為節,從內到處進行中庸調節。 

  這才是根本所在。 

  例如漢朝,說什麼宦官外戚之爭,說什麼窮兵黜武,那只是假像。 

  儒家之道本來就是強調內聖外王,先齊家,可將家齊好了,整體很難流動的,必然會傷害其他家庭利益。再治國,國家強大了,必然危脅他國。所以天下沒有辦法用仁去主持,故曰平字。 

  只能齊家愛國,千萬不要愛天下,那完蛋了,整一個傻冒! 

  似乎這種傻冒還不少,越往後越多,越傻越整你,方方面面都會越欺侮你。而且因為傻,懦弱,所以找不到真正的朋友!誰願意生存在一個懦夫的羽翼下? 

  這才是真正的齊家愛國平天下。 

  也不能說君子獨善其身,有一個包容調節的過程。若發展到獨善其身,那又是過了,很片面的。 

  漢武帝用兵是過了,也要看到他的積極意義,沒有了外患,對河北河東的百姓產生什麼影響?並且喊出了一句,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有沒有加強民族與國家的凝聚力。 

  漢朝外王政策是好的,可忽視內部的內聖,這才是真正基礎。愛民是愛所有的民,以人為本,以民為本,是為內聖。正是忽視這一基礎,默視權貴無窮的擴大自己視力與財富,苛剝於百姓,力量集中,於是才有諸王、外戚與宦官之亂,並且使民無法承受重壓,一個張角,讓漢朝徹底湮滅在歷史長河裡。 

  真相就是一個內聖。 

  只要內聖做好,輔以適度的外王,國家十年何妨? 

  制度是假的,得圍繞著內聖外王轉,這就是鄭朗想表達的意思。如果成了外聖內王,什麼制度,最後必然崩潰。乃是天下的定理,一千年如此,一萬年還是如此。 

  看到這樣的書,趙禎會不會很傷神? 

  雖然後面的仁義、聖智、禮儀、忠恕、孝悌等等,還沒有詳解,管中窺豹略見一斑。沒有後面妁詳說,這個中庸已經無窮大。 

  也提及用人,什麼樣的才能配用什麼樣的人。 

  自己沒有能力掌控他,最好不要用。 

  比如劉邦人都說他是無賴之徒,當真如此,為什麼他為帝時,蕭何這樣的能臣要自污?張良要吃石頭?僅憑他將蕭河、張良、韓信與陳平、曹參這些人用好了,作為一代開國帝王足矣。但是人才,要看人君有沒有能力用,故魏徵在李承乾手下沒有用好到李世民手中成為千古名臣,故裴矩在楊廣手下是媚臣,到李世民手中卻成了直臣。 

  然後隱隱的說了朝局。 

  范呂! 

  陛下,你看著辦,能掌控好,讓他們拋開紛岐,一個德操進諫,一個有實力辦事花花簇簇的大宋就會到來。但掌控不了,最好一個不要用,否則都會引來天大的麻煩。 

  什麼樣的烈馬配什麼樣的主人。 

  這個道理好象鄭朗拒絕趙禎的好意不想回京一樣。 

  進京城做什麼? 

  治一州功績,算什麼,年齡不足,資歷不足,人脈關係不足,無法掌控,無法掌控就什麼事也做不了。 

  書中沒有說,但xing質差不多。 

  趙禎苦笑,道:「好大的中庸。」 

  其實合上書之後,趙禎心中有了主意韓琦這幾人都不錯,可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索xing一個不用。人才多也不怕,於是下詔,王隨罷為彰信節度使、同平章事,陳堯佐罷為淮康節度使、同平章事、判鄭州韓億罷為戶部shi郎,石中立罷為戶部shi郎、資政殿學士。 

  彰信節度使非乃實官,同平章事也是如此,在家中帶薪養老。老陳得婢實職,是知鄭州,考慮他歲數大了,不能外放多遠,於是耽州。韓億與石中立還了本職。 

  判河南府張士遜為門下shi郎兼兵部尚書、平章事,戶部shi郎、同知樞密院事章得象以本官平章事,同知樞密院事王、權知開封府李若谷並參知政事,權三司使王博文、知永興軍陳執中並同知樞密院事。 

  幾人當中王是打醬油的,張士遜雖是打醬油,稍稍能做一些事,李若谷最幸運,剛從江寧調回來,連爬幾級,迅速做到副相,王博文雖是哭出來的宰相,也能湊和,章得象與陳執中卻是一個很有能力的這就是仁宗盛世。 

  人才太多了,除這幾個老貪外,隨便著揀一揀,一套班子就湊合出來。 

  但這些人當中,沒有一個人是韓琦推薦的。 

  可也不得了,正是他的彈劾,導致四相全罷。 

  一時間韓琦清名雀起,上朝時所有官員向他側目而視。哥,你太牛了,這樣的壯舉,也只有你一個人才能做到。 

  多麼不容易啊。 

  看一看,范仲淹、孔道輔他們為了對付呂夷簡,傷亡累累,頭破血流,呂夷簡安然無事,最後是兩相火拚,才將呂夷簡弄下去。 

  為了此,孔道輔拍宮門,范仲淹在家中準備與妻子決別。 

  然而哥子你很好,不lu山不lu水,家人也沒有擔驚受怕,四個宰相就讓你拉下馬。 

  司馬光與呂公著卻在客棧里說道:「時機。」 

  司馬光又說:「若是你父親在相位時,韓司諫絕對不敢這麼做。」 

  是四個老傢伙,無才能,又貪婪,想掰倒他們很容易的。也要掌握時機,去年不行,去年進諫,惡行不顯,又是皇帝親自任命,那是自找沒趣。可今年春天反對的聲音大起來,趙禎本身也不滿意,因此韓琦輕輕一推,四個老宰相全部下去。 

  「沒有你說得那麼黑……」 

  「芄生數人,最看重的人是誰?」 

  「龐籍。」 

  「可提及過韓琦?」 

  「似沒有。」但呂公著心裡想到,怎麼能以先生看人來判斷問題,況且先生也沒有與韓琦打過交道,如何點評天下人?或是漏點了的。 

  問題不要緊,無論韓琦是si心還是公心,皆不是他們現在能參與,包括鄭朗在內。 

  打開了鄭朗寄過來的書信,還有禮物。 

  先是賀禮。 

  司馬光與呂公著參加解試,解元不是,可想通過解試考太容易了·名次皆比較的高。 

  因此兩家替他們訂了親事。 

  皆是官宦世家,司馬家不想自家兒子被人榜下捉婿,呂家更不想有什麼意外發生。須知兩個兒子跟隨鄭朗一行,天下矚目而視·別以為是呂家,就是呂家,只要未訂親,都會有人心動,若是遇到王德用那樣的老匹夫怎麼辦?呂夷簡殺回來與人家拚命。 

  全部提前訂親,司馬光是一個官宦人家的女兒,姓張。 

  品德很不錯·聶氏反覆查問過對方的品行,最後才做的決定。 

  一個很聰明的女xing,不看對方門第,也不需要看,鄭家子前程不可限量,這幾年皇帝派了多少欽差親自前往,是鄭家子不受官職,否則不知道升成什麼。 

  所以看重人家的品行。 

  家有賢妻頂半邊天。 

  不過攤到呂家想不看都不行·畢竟呂家更輝煌。 

  也選了一個張氏。是待制官張待制的妹妹,張待制無所謂,是他的妻子·他妻子是魯宗道的女兒,這樣一環套著一環,門楣倒也相配。而且聽說了這個張氏很聰明。 

  聶氏看重了人家的品行,呂家看重了人家的聰明。 

  呂夫人的主意,看看崔家女,在太平州做得多好,正是聰明能幹,帶頭協助丈夫,太平州不僅有政績,還有德化之功·讓言臣啞口無言,崔氏功不可沒。 

  未成親,不過殿試結束后,會雙雙成親。 

  兩人與鄭朗還有著書信來往,這是一份感情。 

  休說仳′們,就是蔡京·遇到鄭朗做老師,這樣的悉心培養,也會產生感情。 

  鄭朗得知此事,他沒有出面,崔嫻出的面,從太平州錦銹監里挑出最好的布匹,送了幾端,還有太平州自己出產的一些工藝品,比如少量的刻絲織品,送給兩家。 

  然沒有送到兩家,是直接送到兩子手中。 

  與你們家沒有關係,送的僅是師徒關係,現在鄭朗根本沒有考慮結黨,就沒有必要與兩家走得更深。 

  還有鄭朗一封長信。 

  信上先說恭賀,以及考場要注意的事項,還有其他。 

  一個是任職。 

  有可能皇帝會問他們,問就果斷說出來。 

  在這之前發生一件事,杭州一干人回去后,再次進行商議。 

  張夏說了一句公道話,朝中局勢張夏也不知道,比鄭朗更悲催,背景太單薄了。但大約的還能知道,對他們說,別要胡思亂想,人家這麼好的吏治之才,不可能呆在地方上的,皇上大約會調回京城去。如答應早就答應下來,大家安心治堤,才是你們的當務之急。 

  如同澆了三九里一盆冷水,時光也冷了下來。先考慮一下蔗糖,賺錢的事也不能丟下來。今年去太平州取蔗糖的商人更多。 

  許多商人再次來到太平州。 

  太平州此時也在忙碌,最後一年,溝塘渠泊要進一步挖深,不要怕累著,挖深了才能有更好的蓄水功能,並且嚴令任何百姓不得侵佔水面,將挖起來的泥巴堆放窪地。 

  不得己的土辦法,若是外面河水低,內河水高,倒有千種辦法,利用壓力關係將水排出去。但是不可能的,一旦內澇,外面河水更高。只好從內部想辦法。 

  減少低洼的地方,增加蓄水功能。 

  至少小的澇災危害不大,碰到大的汛期,沒窨●`法了。 

  還有繼續挑圩埂,防患未然,數年必須挑一次,可方量不大,這是增加厚度與高度,厚度是水土的部分流失,高度是圩基的下壓。 

  但任務不是那麼緊張。 

  然而幾個商人聽到一件事,太平州大戶人家出八百頃田,售給州衙,讓他們均分給百姓與佃戶。 

  有些不明白。 

  不是當初,當初是為換蔗糖坊的契股。現在諸事已定,為何要這樣做。 

  回答很簡單,感謝知州,知州想減少境內貧困百姓比例,我們協助他。 

  還有其他的原因,諸多人家設有作坊,勞力緊張,勞工高貴,地所得的利很薄了·售地后能有一筆資金,換取更大的本錢周轉。視野與鄭郎家一樣,主要利潤不在田地上。 

  想一想,五百畝的地·算是大地主,一畝地租一石半,不算低的,七百五十石糧食,不是京城的大米,是江南的稻穀,只有兩百幾十緡錢。不如換一些錢做本錢·但卻是有一份感謝之心。索xing讓知州功績更大一點,境內幾乎沒有貧民。雖不可能,此時佃農比下降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但各戶還是保留了二千多頃的良田未售。這是內因與外因產物的結合。 

  可這批商人不知。 

  拜見鄭朗,鄭朗回答很乾脆,聽從朝廷安排。 

  但鄭朗對杭州同樣很心動。 

  宋朝現在的與未來的幾個良港,廣州在唐朝就出現了,在許多大食商人,這是歷史基礎。泉州因為地窄·百姓被迫經商,許多百姓si自出海,這是群眾基礎。溫州不及泉州群眾基礎明顯·但形式差不多。蘇州設港不能設在長江邊上,此時長江也有一個大大的喇叭口,一直到泰州都是海水,而不是江水,江堤不稱為江堤,而是海堤。不過內河河運發達,很久以後才出現海港,不是現在,不是明朝,但也有一些基礎。 

  密州離河北與京城近·有地域基礎。剩下的就是明秀杭三州,明州可以長久,但沒有大運河之便,秀州不但不能長久,還沒有大運河之便,除了他真有翻江倒海本事·將整個上海與黃埔江提前五百年變出來。相對來說,杭州倒是好一些,以後作為海港也不便,早遲會成為喇叭尖子,但這時是一個三角形,海船能直接到達杭州城邊上。還有大運河長江,上能溝通河北京城,下通溝通巴蜀。 

  而他的任期有限,蘇密溫三州皆不大適合,若求不成,有比無好。泉廣二州太遠。秀明二州條件不是很有利,首選還是杭州。 

  可不是他說的算。 

  因此說了,前景很好,遠比太平州前景好上十倍幾十倍,但非是我所能決定。朝廷也沒有那規矩,我想到哪裡就到哪裡。 

  幾個商人mi茫地離開。 

  沒有聽到口風,只聽到會好上十倍幾十倍。 

  更動心也更mi茫。 

  回去后一說,更多人動心更多人mi茫。 

  想通過其他途徑,然而錢家漸漸走向沒落,雖出了一些進士,不在朝中擔任宰輔,拼爹拼不贏。正規的途徑,大約是皇帝捨不得。怎麼聽到鄭朗的十倍幾十倍,心中又十分嚮往。 

  太平州已經成為人間的樂園,若是幾十倍會成為什麼,是不是人間的天堂? 

  於是商議一下,繼續徵集百姓,這是民意,得要杭州九縣所有百姓首肯,其次各大戶齊聚在一起,湊集一下,兼并東南兼并很嚴重的,遠勝過太平州,十有八九戶皆是佃農,大約是鄭朗不喜,也是朝廷不喜的地方。 

  大家七湊八湊的拿出兩千五百頃地,多是不好的山地坡地,但也算一份心愿,而且是無償交給朝廷,至於朝廷是當作官田,或者學田或者分給貧困百姓不管了。 

  可有一個條件,必須鄭朗前來杭州。 

  當時朝廷人事沒有變動,陳堯佐納悶地問了一句,你們不怕朝廷將鄭朗調去一個月後又調走了? 

  同樣有可能。 

  就不是一個月,象范仲淹那樣僅一年半時間,又能給地方上帶來什麼政績,至少不是鄭朗那種政績。 

  這些商人拍xiong道,既然能來,我們就能留。 

  真不行,我們派人將鄭朗強行看著,用民意逼迫朝廷默視事實,怎麼也要留下一個三四年時間。 

  這事情又稀奇,又古怪。 

  趙禎沒有作聲。 

  幾個商人帶著夥計就在京城留了下來,朝廷什麼時候給我們答覆,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正是因為此事,鄭朗寫信提了起來。 

  趙禎問,就答,不問就不答。 

  但不管怎麼說,不回京城。 

  另外一件事,還有中庸。經過改寫后的中庸,交給兩子手中,讓他們刻版發行。 

  司馬光與呂公著談了一會兒,前面幾條或謝或同意,但後面一條沒有同意。 

  因此這本書還沒有面世。 

  殿試考就到了。 

  但殿試考完后,兩人還沒有將這本書拿出來,安心等著放榜。 

  這一屆錄取的人比上一屆進士名額少·只有二百人及第,一百十人同出身,特奏名一百六十五人同諸科出身,為諸州長史。但隨後又發生變化·賜諸科四百十人及第並出身,又恩賜特奏名四百一十六人。 

  張方平啞然。 

  為了省冗吏,當初自己在京城做了何等的努力。 

  實際很好了,史上這一屆恩賜特奏名者達到九百十四人。 

  但是這一屆發生了一個小事件,省元范鎮被唱到了七十九名,按例在奏官歐陽修與吳育唱名過三人時,省元未現·可以抗聲自辨。 

  范鎮卻沒有,一直到七十九名才出現他的名字。群臣嘩然,然後看著趙禎。 

  趙禎也無奈,諸學子為舞弊的事鬮得不可開交,只好平衡一下,將范鎮名字往後壓一壓。 

  因此狀元落到揚州呂溱身上。 

  邊上還有一個舉子,輕聲道:「呂兄台,當日之言·果然中的。」 

  「邵學弟,不然,學的學問不一樣。」呂溱道。 

  正是前往當塗摹字的兩人。 

  當時兩人看到司馬光等人的風範·很是艷羨,卻沒有想到如今與鄭朗兩個學生同列榜上,邵必名次稍稍落後一些,呂溱卻成了狀元。 

  還有邛州李絢中了榜眼,等等。 

  反正這一屆出的人才不及前幾屆,可比上一屆壓力要好,而且名額也很少,所中的進士也有許多星星,比如悲催了的范鎮、狀元呂溱、孫抗、吳幾復,還有司馬光等人·星光成se比上屆也高。 

  賜宴,前三名賜酒食五盞,還要各進謝恩詩。與司馬光與呂公著無關,一個是第九名,一個是第三十二名。乖乖的吃著普通泡飯,忽然司馬光微微一笑。 

  呂公著看著泡飯也笑起來。 

  趙禎好奇·雖然今天榮譽是屬於呂溱的,可對鄭朗這兩個學生很關注,便問了一句:「呂卿、司馬卿,你們為何發笑?」 

  朕打壓的是范鎮,與你們無關。但也理解,鄭朗帶著兩個學生,學的雜七雜八知識,不僅是學問,還有如何做人的,如何做官的,這是提前培養吏治之才,學問上稍挪了一些,不足為奇。不能以名次,就對這兩子疏忽不重視。 

  但今天的場合,兩人都不適宜lu面,史上司馬光倒是小lu了一面,沒有佩花,這一回佩了花的,跟鄭朗學了很多坦然淡定,無所謂了。司馬光簡潔明了的說道:「陛下,是臣與呂三郎想起學弟范家大郎與二郎,不食冰糖,卻讓先生為難。」 

  「為何為難?」趙禎不解地問。 

  「不知當不當禁食之。」 

  「當不當禁食之?」趙禎想了一下,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簡單,問:「當不當之?」 

  「先生一時沒有想起來,事後范仲淹信中說,如林和靖之例也,避世可,不避世也無不當,食之可,不食也無不當。但是先生現在大約也明白了。」 

  「何?」 

  「食之可,有度,不食之亦無不對。本是德操之舉也,不食之難以為之,過於厲,食之過度為奢,失之德操也。因此先生再修中庸,面目已非也。」 

  司馬光說完想坐下來,心裡想到,別問了陛下,要問改天問,今天俺不想出風頭。 

  「重修中庸?」趙禎可不顧他的心情,對這個中庸,趙禎很關注的,若不是有些地方讓他不大同意,都可以將它當作制訂國策的標準。 

  「是,先生前一段時間寄來了中庸,已非去年中庸,做了大修。」 

  「在何處?」 

  「就在客棧里,但是陛下,今天是騎馬誇花時刻。」司馬光坦然道。 

  你不要考慮什麼中庸,明天后天有的是時間,今天是狀元時刻,輕重得分清楚。 

  隱隱有進諫的含味。 

  而且風儀也好,在殿上他根本沒有半點緊張,頗象極了當年的鄭朗。 

  歐陽修與吳育不由多看了幾眼,忽然想到他們以前教訓范諷就象教訓小孩子一樣,隨即釋然,不是怪胎,怎麼能進一家門呢? 

  趙禎只好道:「司馬卿,你坐。」 

  「喏。」 

  但經這一折騰,有許多大臣不由地將視線集中在他與呂公著身上。 

  第二天趙禎就將二人召到皇宮,並且讓他們將那本新中庸帶上。 

  翻了翻,不由地「咦」了一聲,再次細翻起來,將以前那本中庸拿出來對照,趙禎奇怪地問道:「為何做這麼多修改?」 

  這本新中庸言語更加溫和,特別是那兩篇天下,改得面目皆非,對兼并怦擊得更含蓄,唐朝藩鎮割據的原因所在也徹底消失。 

  司馬光答道:「妥讓耳。」 

  道理說開了很簡單,現在宋朝是文人主持天下,包括政務,包括聲音。鄭朗在書中強調武將的作用,文人集團如何作想?還有兼并,兼并主要是士大夫集團與權貴集團,肯定是不對的,可言語過ji,必將使這兩個集團不快。得罪了文人集團、士大夫集團與權貴集團。什麼改也不改了,回家養老做sao客。 

  因此這個天下非是百姓的天下,只要做得不要過份,百姓永遠是被精英奴役的。這是讓鄭朗思考到最後,十分灰心的認識。 

  想要改革,必須爭取精英的同意與默可,讓他們意識到這種改革是維護他們子孫萬代的利益,否則百姓被壓迫到一定地步,揭竿而起,改朝換代不提,他們大部分將會葬送在這個改朝換代過程里,包括唐朝的七姓十家。 

  如今他們在何處? 

  這個改革非是改革,而是一種改良。不是鄭朗心中庸所在,是一個妥協的新中庸。 

  將利益讓出來一部分,安撫底下的百姓,稍做一些遷就,這個社會就會穩定,一旦穩定,士大夫集團與權貴集團才會常久,而不是均貧富,共田地。 

  這成了新中庸天下篇的主題。 

  但是趙禎如獲至寶,說道:「這本書好,可以刊印天下。」 

  呂公著與司馬光對視一眼,大約先生心中想的還是前一本書中的中庸之道,那才能徹底革去宋朝的所有弊端。然而他們想法與趙禎一樣,雖好,沒有可行xing,這本書才有可行xing。宋朝制度已定,如同先生當初畫花,梅花可以改成桃花,但絕對不能改成荷花,xing質一樣。 

  司馬光又說道:「陛下,臣有一請求。」 

  「說。」 

  「請允許鄭大夫去杭州,也是為了天下。」 

  趙禎正在看天下篇呢,改得好啊,聽了此言,奇怪地問:「為何?」 

  僅一個杭州怎麼能代表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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