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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章 河上浪(下)

  趙禎傷透了心,派左班殿直曹元詰、張宏,三班借職黎遂領禁兵捕之。 

  其實原因鄭朗說了一部分,也不僅是軍隊與災情的問題,還有官員的問題。起初張海起事力量不是很強,鄧州通判請知州柳植髮出命令,讓他們前去捉拿,柳植不聽。後來加上軍隊繁多,軍餉迫於財政壓力漸薄,再加上將領剋扣,部分士兵也加入反叛行列,又與郭邈山,以及其他幾處盜賊聯為一體,於是勢漸大,尾大不掉。 

  有災情原因,有冗兵與將領貪婪原因,還有官員無能的原因。 

  朝廷也發出詔書,著各州官府酌情開倉放糧,關健有的官府因為貪墨,倉里有帳卻無糧,有的確實是無糧,上哪裡放出。許元是調運大批糧食過來,但京畿是國家要地,只有先緊京畿,再次陝西與山東。立救沒那麼快,運來的糧食只能看哪裡著急就放在哪裡。有一部分糧食運到三門峽,但還沒有發向陝西去。 

  鄭朗沒有多言。 

  曹元詰這一行也未成功。到那時候鄭朗才徹底將原因說清楚,雖是壞事,也是好事,讓趙禎能有一個清醒的認識,而將裁軍從陝西擴大到全國。 

  回到家中,卻看到樊小娘子坐在客廳,與崔嫻、江杏兒四人閑聊。 

  看到鄭朗回來,笑盈盈地站起來,施了一個萬福禮,說道:「妾見過相公。」 

  鄭朗捏了捏鼻子。 

  家中只有兩個女兒,幾個娘娘一直嘮叨,崔嫻也煩躁,說不生育,也生了兩個女兒,恐怕確實是自己這幾名女子出了毛病。鄭朗勸她,鄭家一直單傳,要出毛病不是她們出毛病,還是自己自身的遺傳毛病。但崔嫻不聽,又勸鄭朗納妾,與樊家也是說好的事,鄭朗卻不想納妾。幹嘛呢,家中一妻三妾足夠了,何苦要做韋小寶? 

  於是說了一句,國家多事之秋,到處有農民起義,或者軍隊爆動,乾旱燎人,災民四野,這種情況下自己歡天喜地的納妾,成何體統。 

  認真考究起來,問題也不要緊。 

  但現在是君子黨主政,歐陽修等言臣都是用顯微鏡看人的,放大鏡放大的倍數都不夠,崔嫻也怕,便將這句話對樊家轉告。樊家也妙,說好,等五穀豐登再說。 

  鄭朗無語了。 

  其實樊家用意很清楚,這門親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這個人。有了自己,樊家就有了靠山,未必央請自己,但有自己這個擋箭牌在前面,其他人打樊家主意,就會想一想。 

  納妾的事又拖下來。 

  崔嫻說道:「樊小娘子來,是央求官人一件事。」 

  「什麼秈……」 

  「後天她哥哥成親,樊家想請你赴宴,不知官人覺得方便是否?」 

  「這如……」鄭朗略略遲疑,若真納樊小娘子為妾,那倒是必須去的,關健自己不是很想繼續納妾,一去會將這門關係越推越深。忽然說道:「好,我到時候會去的,嫻兒,你替我備一份賀禮。」 

  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為一個人,樊家迎娶這個新媳婦是岳州知州楊玫的外侄女。楊枚是楊重勛的曾孫,楊重勛便是楊業的弟弟,也就是楊玫論輩份是楊文廣的侄子。 

  但楊文廣是楊六郎老來得的子,所以楊敗晚了一輩,比楊文廣歲數大。其曾祖也是一員勇將,但輪到楊玫自己卻改武從文,以進士及第謀官。 

  僅這層關係還不值得鄭朗看重,楊家將那是演義,在實際中,無論楊家或者折家,皆不及自己的聲望。看重的是後來的事。 

  桂陽蠻。 

  自衡州到桂陽,再到彬州、連州、賀州與韶州,是南嶺的九嶷山脈及其餘脈,綿連千餘里,裡面住著一些蠻人,又稱為生猩,為惡不及梅山蠻。但朝廷對他們一直也很頭痛,不敢向他們徵收任何賦稅,反而奉年過節送一些腦白金的啥。 

  本來想安無事,但吉州巫棍黃捉鬼與兄弟數人皆習蠻法,經常往來。朝廷腦白金不稀罕,黃捉鬼兄弟的巫術這些蠻子偏偏相信。然而他們窮啊,黃捉鬼騙不了多少錢財。正好看到官員對這些生蠻的軟弱和牽讓,蠱惑蠻眾數百人,盜販私鹽。讓歸讓,不能坐其干憂鹽政,於是官員府捉拿。黃捉鬼進一步蠱惑生蠻組織更大的力量反抗。所以歐陽修等人先是說桂陽蠻四百人,過兩月後又說七百人,一步步擴大的。 

  人多了,更加為非作歹,公開殺官軍,大規模官兵前來征剿,往山裡一躲,官兵一撤,再次下山為非作歹。這便是宋朝「鎮壓」「剝削」少數民族的真相。 

  衡州知州陳執方氣苦,若是熟蠻被逼無奈還好一點,畢竟朝廷一丁要征三斗三升的計口糧,其實這也不重的,這是丁,不是口,一戶一丁或兩丁,三斗三升隨便怎麼裝,也不過後世的四十斤,一百來文錢,也就是一戶多者交一百來塊錢人民幣,少者只交幾十塊錢人民幣的稅務。(寫到這裡,老午也很無語了,難道這些專家全部不是漢人,何必作踐自己) 

  所以趙匡胤用金斧子往大渡河一揮,過這裡俺不要了,真的很難治理,將他們當祖宗供著,必然剝中原漢人的肉,喝中原漢人的血,若是徵稅,用稅供養官兵,必然不服反叛。就是當祖宗供養也未必起作用。 

  對這個問題鄭朗也表示頭痛。縱然武力強大,讓他們誠服,也只是暫時的,遲久還會生變。但不要,這一刻,宋朝將會劃出多少地盤出去? 

  陳執速食麵臨著這個問題,想不通,估計他哥哥陳執中過來也未必能想通。怎麼辦,只好捕殺,設計將黃捉鬼等人誘出山外,設兵包圍擊殺。但參與的百姓太多,留之不服,必然生亂,只好強行乘勢將這些山民遷向他處。這一遷一殺,惹出更大的麻煩,以前一個個都是宋朝官員的活祖宗,這次當成階下囚,山民不樂意。陳執方擊殺的只是一部分人,餘下的還繼續在山中,生蠻們在唐和、盤知諒的率領下發起所謂的起義,合五千人殺巡檢李延詐、潭州都押張克明,以及許多官兵,公開謀反。 

  朝廷大怒,派楊玫前去鎮壓。楊玫表現不可謂不勇敢,然而他缺少楊家將那種軍事天賦,打得勇敢,也奮不顧身,與士卒同甘共苦,但這一戰竟然持續六年多,逼得朝廷最後採取苟和的分化瓦解的方法才鎮壓下去。 

  楊敗個人命運與他也沒有關係,關健是這六年,國家會浪費多少財帛? 

  也不能說楊玫不好,再過一段時間便會派楊妓前去了,去樊家冒一個泡,沾一些親戚關係,到時候便有正當的理由出面插足,否則過於妖異。 

  來到樊家,有錢人倒底不一樣,很大的一片宅子,屋宇交錯,又有三四個美麗雅緻的花園,美崙美奐到了極點。 

  這個鄭朗不稀罕,權當重新逛了一圈子拙政園。 

  來了許多賓客,但所有人將鄭朗當成上賓。沒辦法,鄭朗是宰相,地位懸差很大,實際上樊家這個親戚也是一個員外郎,不過在鄭朗面前依然抬不起頭。 

  鄭朗說道「各位不必拘束,來者皆是客,今天親家最長,各位以資以年齡輩份排尊卑。」 

  與楊妓的姐夫,起就是今天的主客,樊小娘子哥哥的岳父交談了幾句。然後等新人對拜,這時走來一對青年夫婦,男的高大魁梧,女的長相美麗動人。 

  過來拱手道:「在下鄧州賈民張洋河,見過鄭相公。」 

  「不嶺多禮。」 

  「鄭相公,鄧州盜賊橫行無阻,在下聽聞不久朝廷將會派鄭相公前去鎮壓,可有此事?」 

  鄭朗摸不著頭腦,說道:「朝廷派了班直曹無詰前去剿滅,與我無關,你聽誰說的?」 

  「我聽京城裡傳聞是這樣說的。」 

  「沒有此事。」 

  「朝廷應當派鄭相公前去啊,王倫賊橫行千里,鄭相公前去僅一個時辰便將其擊蜘……」 

  「那不同的,王倫賊兵行千里,鋒芒已鈍,況且他們前去高郵等富足沿江地區,已失去鬥志,所以我才一舉將其擊敗,但陝西與鄧州賊勢頗大,又到處開倉放糧,收買人心,所圖遠比王倫要大得多。不過你們放心,賊畢竟是賊,當今聖上賢明,民心不會心向賊盜,頂多三兩月時間賊被會被朝廷鎮壓,你們也能正常恢復行商。」 

  「在下就擔心賊往山裡跑,賊勢所行的地方於陝、鄧、均、房、商等州,多有大山,朝廷派兵鎮壓,便鑽入大山中潛伏,朝廷兵勢一去,又重新出來,起起伏伏,京西到陝西會有十幾州會被賊相繼糜爛。那時,那時……」 

  「不用擔心,除非朝廷失民心,百姓配合,沒有百姓配合,縱然進入昆崙山,他餌也最終會被剿滅。」 

  「鄭相公,我倒帶來一些關於盜賊的消息,不知鄭相公可否栓聽?」 

  「說。」 

  「能不能容在下於樊家小郎婚禮后榮請鄭相公於汴河畫舫一敘?」 

  鄭朗遲疑一下。 

  青年婦人笑了一笑,說道:「鄭相公,官人意思是說怕被外人得知泄露出去,畢竟我們家小還在鄧州,也悔……」 

  「好」,鄭朗說道。 

  「謝過鄭相公。」 

  酒席散后,鄭朗帶著兩個侍衛與這個張家夫婦來到汴河的一處畫舫上,鄭朗揮手讓歌舞妓退下,說道:「張大郎,有什麼消息,儘管說。」 

  「是這樣的……鄭相公,你認為朝廷有多少把握能將盜賊剿滅?」 

  「自古以來,盜賊能將國家顛覆者,首當是陳勝吳廣,還有張角等人,秦因盜賊而亡,漢也因盜賊而亡,隋同樣因盜賊而亡,唐亦如此。國家敗壞,君王昏庸,民不聊生,所以盜賊烽煙四起,官兵不能撲滅。但看今天,雖百姓這幾年受到重斂,也是為西北戰役而斂,西北戰敗,國家難保,同樣是為百姓而戰。今年大旱,是上天懲罰,不是主上不作為。皇上愛民如子,儘管國庫空虛,依然從江南等地將糧食源源不斷籌集,運送到災區。軍中有一些弊端,也在逐步改革。你說盜賊會不會得逞?富貴險中求,但這樣求肯定什麼也求不到,只能丟掉自己的性命。國雖有難,就象河面,扔下一塊石頭,是掀起了一片浪花,石頭沉下去,河面還會恢復平靜。」 

  夫婦二人面面相覷。 

  鄭朗忽然沉聲說道:「張海,你不要動糊塗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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