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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七十八章 降(上)

  俏麗的小劉氏這一刻蔫了。 

  走出大帳,步履蹣跚,彷彿失了魂。然後扭頭看著軍營,也看出一絲不對的地方。 

  當然肯定不對,這是以西北軍構成的主體,即便有原先京城的京兵,也將所有老弱病殘裁去,遠不是她以前看到的軍隊。 

  但不同之處,還是統帥。 

  宋軍一直不弱,包括南宋,有一些戰鬥依然可圈可點,弱的便是一個冗字。不是將所有老弱病殘裁去,減少軍隊數量,冗兵就解決了。這樣說很片面的。 

  這個冗字很複雜,首先是制度,軍隊一分為三,樞密院、三衙與地方,若再加上糧草與後勤,能分成四個部分,兵不識將,將不知兵,主將都不知道手下的校尉有什麼本事,如何指揮安排?大量二世祖因為恩蔭塞入軍營擔任將領,曹瑋與王凱,那是特例,更多的人卻是葛懷敏。這些人又怎麼能領兵作戰?文人為統帥,太監做監軍,鄭朗同樣是特例,象狄青放在韓琦帳下,都不敢吭聲。明明知道統帥策略是錯誤的,但是不敢言,發展到最後,武將自己都懶得動腦子想了。除了少數軍隊,與蕃兵外,軍隊皆是來自京城,哪裡有危險,就往哪裡調,不知當地地形,風俗氣候。優養使將領貪污墮落,甚至導致兵士也漸漸墮落,遊手好閒,有的禁兵挑一點東西都挑不動,還要雇民夫來枷…… 

  這些種種,才真正構成一個完整的冗兵弊端。 

  但也要看,若宋軍放在岳飛手中,性質截然不同。鄭朗肯定趕不上岳飛,不過他放權給狄青操練,對將士又不象其他文臣輕視,十分關愛,將士樂為其用。 

  呆了一個多月,這支宋軍在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不是劉氏能看得出來的。 

  只是隱隱的覺得這支宋軍很強大,心中想著無數心思,最後翻身上了一匹不知從那一個州縣搶來的馬,白南方逃去。 

  鄭朗又開始動了。 

  時機成熟。 

  第一個讓他頗有些想不到,棉花。 

  自他推廣,已經好幾年,自推廣之始,便是超越五百年的歷史時空,有的超過了九百多年的歷史時空,最先進的種植方法,單株營養缽移載,剪去公茬,培壟等等,又有先進的脫籽與紡織機械的出現。 

  開始推廣速度不快,種籽有一個適應期,本來棉種就不是很好,產量低,雖有經濟效益,但還不能吸引世人的注意力。可因為最先進的種植方法,棉種漸漸產生脫變,直到今年,有的高產田一畝收成能接近三百斤籽棉,平均也達到兩百多斤。比原先幾乎增產了有一百斤,還不及後世產量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但已經很可觀了,棉花種植開始普及整個江東。 

  鄭朗在朝堂里再三說起義軍烽火四起的原因,不僅是官員無能,還有軍民之逼,趙禎十分慎重,借著秋稅上來之時,讓許元抽出四百萬緡稅錢,一百萬錢增購糧食,三百萬購了一批棉襖、棉被。 

  陸續的調向北方,一部分已經運到京城,向京西路用工代賑方式分發。 

  有吃的有穿的,誰願意造反? 

  儘管是半溫半飽,但比造反強。 

  鄭朗親自鎮壓,給了各州軍官員很大壓力,也許鄭朗不一定會放在晏殊、韓琦眼裡,但他終是當朝宰相,參知政事,若按權利大小排,僅排在晏殊、章得象、賈昌朝之後,還在杜衍與范仲淹之前。 

  范仲淹的新政又規定以政績作為標準,而不是以前那樣過錯少作為政績標準。雙方的壓力,使京西諸州軍官吏十分割怕。 

  一些官員的無能也使趙禎怒火中燒,難得這麼從重地處理,包括轉到穎州擔任知州的柳植,在趙禎憤怒下,扒去官帽,流放嶺南。老柳六十多歲了,哭得象淚人一樣,但他若在趙禎面前哭還起作用,老了,放過你,回家好休息了。但在穎州哭昏過去,趙禎也看不到,讓衙役強行往嶺南送。韓綱做為韓億的兒子,這次也沒落得好,同樣流放嶺南安置。相關的官員,一共處理了十幾個。這逼得餘下的官員不得不打起精神。 

  柳植說鄧州沒有官兵,其實真的不對。儘管鄭朗削了一下,現在宋朝還有四十萬廂兵,各種差役五十幾萬,差役又叫役人,不一定是壯丁、弓箭手與衙役,但這三者在役人中佔了最少一半。無論是廂兵或者衙役、壯丁,都有捕盜職責,六十多萬龐大的人數,但宋朝僅有三百幾十個州府,一州攤派下來,不算禁軍,一個州平均也有兩千人,養他們幹嘛?當真只是用來搬東西的?那為什麼還讓老百姓擔負著那麼重的徭役? 

  還有一個難處,流民。到處是流浪的災民,官員確實難以分清那是盜匪,那是流民。 

  賑災物資源源不斷的調來,加上種種重壓,官員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做事,先是將流民編製起來,沒的吃沒的喝,到處流浪不怪你,現在有的吃有的喝,還流浪了,想做什麼?到於工,到處都有工程,僅是水利一項,宋朝忙十年也忙不完的。不然經過范仲淹的重農桑改革后,王安石還發動了更大的農田水利法。幾乎都不用看,坐在州衙想一想,就有工程冒出來。流民有了秩序,盜匪便減少了藏身之所。 

  官員振作,催促手下的衙役與廂兵官員抓捕,還有優厚的告密賞金,朝廷說盜匪、盜賊,其實就是義軍,一伙人最少也得好幾十個。即便山多林茂,但笨拙落後的生產力導致山區存在大量柴戶、炭戶與獵戶,活動範圍並不比後世小,幾十人帶著武器與糧食,甚至還有搶來的財帛,即便是高大的熊耳山,也會有人看到。 

  而且舉報賞酬很厚,一人十貫,幾十人便是幾百貫,放在任何一個三等戶以下的家庭,都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於是密報的百姓不知凡幾。誰都想發財啊特別是在宋朝發財的人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多方齊下,襄州、鄧州、唐州、汝州、郢州、隨州等地匪患漸漸肅清,只有郭邈山與張海兩支義軍數量太過龐大官員無可奈何中,依然囂張地活動在商州、均州、金州、光化軍、房州、京兆南邊秦嶺地區。還有三支義軍活動在桐柏山,本來熊耳山也有義軍活動,可是鄭朗率軍前來爬山,才爬兩天,一個個倉皇出逃,逃向南方。 

  鄭朗率軍直撲桐柏山,桐柏山尾端自唐州開始橫跨隨州東北部延伸到信陽軍。 

  一共有三支義軍逃進桐柏山裡兩支義軍規模皆不是很大,只有一百餘人,在官兵的圍剿下,象兩條喪家之犬,到處亂竄,對於這兩支義軍鄭朗沒有放在心上,派出兩營騎軍,讓三州軍官員派衙役與當地百姓配合進行剿滅。 

  還有一股,計有近三百人,集中在隨州蠻薦山一帶就著山勢以及以前的楚長城修建了一個堅固的營寨,寨中又儲備大量搶來的武器與糧食,易守難攻。 

  隨州安知州率領幾百廂軍前來攻打,被打得抱頭鼠竄,落荒而逃,但還是不錯的,安知州不顧危險,親自前來領兵作戰。大敗後派人通知鄭朗,俺們不是不作為,不是貪生怕死,實在盜匪太強大,俺乎下不是他們對手,還是請相公過來協助我們。 

  鄭朗率主力部隊進入隨州境內。 

  安知州率領著諸官僚老遠的迎上來,來到鄭朗身前,安知州說道:「鄭相公,下官無能……」 

  怎麼辦呢,打了敗仗,只能說自己沒本事。若說義軍強悍,再強悍還能比元昊的主力部隊強悍么? 

  然後用綠豆般的小眼睛偷偷瞅著鄭朗,看鄭朗反應。 

  鄭朗臉色很平靜,說道:「向我稟報一下這支盜匪的情況,還有,調幾名熟悉環境的當地人給我做嚮導。」 

  「喏。」 

  徐徐率軍來到蠻薦山,向山上看去,山勢很高大,主峰達到一千多米,自山腰起就生起雄厚的雲霧,似大海壯闊,似萬馬奔騰,山頂淹沒在雲霧上方。 

  但是一個好消息,各州府一逼,義軍不向以前那樣四面開花,這才是鄭朗最擔心的地方。現在逐步集中在一起,有利於剿兄 

  縣裡的一個小吏帶來幾個山民,不是漢人,蠻人打扮,但此地多生活著一些蠻人,與南方的蠻人不同,多已漢化。 

  鄭朗與狄青騎馬轉了轉,又向這幾個山民詢問地形氣候,問得很仔細。然後對著義軍的山寨,重新紮下大營。這才正式與安知州交談,義軍有兩百多人,接近三百人,具體有多少人,安知州也不大清楚。首領姓候,叫候小六,既是小六,上面還有五個兄弟姐妹,家中窮,力氣大,自小就為非作歹,這次烽火四起,拉著一些貧困的漢蠻人等,謀上作亂。反正不是好人了。 

  鄭朗也沒有當真,簡單一個道理,作惡鄉里的村霸市霸有的,但謀反是什麼罪名?若不逼到極處,誰想謀反?真實謀反原因肯定不象安知州所說的那樣。 

  也沒有查究竟,不管什麼原因,只有一個解決辦法,招降或者剿滅。 

  沒有墨唧的招降,來的時候便寫了一封奏摺,將情況向朝廷稟明,下面雖還有盜匪縱橫,但比以前情況要好,先行解決桐柏山幾支盜匪,將餘下的盜匪一起逼向張海與郭邈山部,讓他們集中起來,再與韓琦自秦嶺一南一北夾擊。那一邊韓琦也開始行動了,沒有時間耽擱。 

  又帶著一隊騎兵順著義軍大營四周察看,與狄青一邊看一邊商議,回來后重新落坐,對安知州說道:「你們先就著營帳休息一下,明天處理這批盜匪。 

  「明天?」 

  「嗯,去。」鄭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安知州忽信忽疑地下去,鄭朗開始調兵遣將,先喊來一營將士,不斷地爬山訓練中,比較出色的一營步軍,又從裡面挑出五人,這五人僅論爬山本事,是為軍中冠楚。 

  鄭朗說爬山,不僅是爬山,熟悉山路,還有攀岩! 

  一種原始的攀岩,沒有先進的工具可以利用,僅靠機靈的身乎,藉助一些絕壁上的凸起部分、堅固的古藤與樹木,爬上一些看似很艱難的峭壁。僅是從軍中挑出少數人訓練攀岩。一為眼下,二為將來南方。 

  逐一吩咐下去,夜色就漸漸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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