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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五十七章 剋星(上)

  ()之七八,還會失敗。 

  這乃是一個綜合比喻,鄭朗又說道:「若臣沒有狄青種世衡等人的相助,元昊十萬兵那不是抵臣率十五萬兵,而是三十萬!」 

  前一句沒有疑問,后一句立即讓大家竊竊私語。鄭朗話外之音,也就是狄青與種世衡這些將領在面對元昊時,還能抵上十五萬將士!評價有沒有過高了? 

  鄭朗又說道:「與范仲淹相比,元昊十萬大軍當抵范仲淹二十萬,然而有一個前提,范仲淹戰術保守,僅能防禦不能進攻,故只會敗不會勝。若兵力不足,各個堡寨空虛,敗多勝少。故當抵兩倍以上。龐籍亦是如此。至於韓琦則會抵三十萬軍隊,無他故,韓琦有將不會用,非是治理政務,戰爭到來之時,用不好將領,必敗!」 

  趙頊聽得新奇問了一句:「與狄青相比如何?」 

  「若狄青做為副帥,後勤物資充足,再有一個信任他敢用他的士大夫作為主帥,替狄青遮擋在前面,兩人幾乎相等。若狄青做為主帥,領兵越多,失敗率越高。」 

  「何故?」 

  「狄青領兵越多,朝中士大夫越忌憚前面兵戎相見,後方甚至有可能重重掣肘,就象撥繩戲兩相旗鼓,然而撥的人越多,卻有更多的人將繩索撥向相反一面,狄青如何贏得撥繩戲?」 

  趙頊默然了。 

  「是一個比喻,陛下還沒有問與梁乙埋、梁氏呢。」 

  「鄭公說一說。」 

  「元昊領兵十萬,當抵梁乙埋領兵四十萬。」 

  「與王韶種諤相比呢?」 

  「種諤臣知道,略遜於元昊,不過也是一位名將,王韶與章才有一戰之證,不過隱隱看出他們的軍事天賦若三人配合得當,朝廷不在後方掣肘,而是主動配合,元昊不過與他們旗鼓相當耳。」 

  足夠了,若這樣計算,梁乙埋領十五萬大軍不過相當於元昊領四萬兵馬涇原路兵馬卻遠遠超過了四萬人,若將壯丁與弓箭手組織起來,能達到十萬人以上。 

  這樣計算,涇原路必將發生一場大捷。 

  鄭朗說這個比喻,還有一個用意,貶功!非是誇功,而是貶低三員大將的功勞,只有功勞壓縮,三人才能用得更久一點。否則一戰過後,三人十之五六又要被隱藏了。 

  鄭朗又說道:「再說,渭州蔡挺乃有文武材,在慶州時,就曾痛擊李諒祚的大軍入侵。 

  涇原路上下一心,兵強將勇,陛下何懼之有?」 

  「蔡挺,就是那個玉關老人?」 

  「正是,蔡挺於渭州曾作一喜遷鶯,詞曲曰,霜天秋曉,正紫塞故壘,黃雲衰草。漢馬嘶風,邊鴻叫月,隴上鐵衣寒早。劍歌騎曲悲壯,盡道君恩須報。塞垣樂,盡橐錦領,山西年少。談笑。刁斗靜,烽火一把,時送平安耗。聖主憂邊,威懷遐遠,驕虜尚寬天討。歲華向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太平也,且歡娛,莫惜金樽頻倒。傳入京都后,世人謂之玉關人老。」鄭朗話音一轉,又說道:「我朝最苦的地區有三處,嶺南氣候酷熱chao濕,夔峽數路山區貧困,蠻人兇悍,然後就到西北。西北西風最烈,冬天來臨能殺人矣。范仲淹曾作漁家傲,曾說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髮征夫淚。意境固然凄美而雄奇,但是邊疆將士太苦了。自陛下登基以來,有懲國家困弊,節約費用,未曾南郊大祭,未曾大規模的蔭補,對爵位也很慎重,至今未見一國公爵賞賜。陛下用心是好的,名位國之寶器,太過泛濫,反而皆不珍惜。應當珍重,不過也不能過於吝嗇。」 

  鄭朗委婉地說了一句。 

  蔡挺這首喜遷鶯固然作得不錯,多少有些牢sao滿腹,而且與章相彷彿,在政務上非是蔡挺所長,軍事上倒也不錯。西夏自梁氏主政后,多事之秋了。西北離不開蔡挺,但賜一些爵位職官,進行安撫,蔡挺不會心寒,將士也有奮鬥信心。若不點出來,趙頊問了這個玉門老人,恐怕反而有人做文章,越大捷做文章的人越多,岳飛慘劇不會發生的,但張亢與狄青的慘劇十之仈jiu就會發生。 

  趙頊喃喃道:「歲華向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司馬光,替朕草詔,若懷德軍一戰勝利,朕會破數年之例,以國公之爵賜之!」 

  也無人反對。 

  承平已久,西邊時常有事,皆不算大的戰事,大戰到來,一個個不知所為。那還有心情管那個未來的國公。 

  趙頊還是不放心,用眼睛看著鄭朗。 

  鄭朗說道:「世人皆謂李開泰生勇過人,當真如此?況且蕭關高大堅固,西夏用李開泰率三萬大軍強攻蕭關。昔ri李諒祚十萬兵馬都未攻破蕭關李開泰有何之能,攻下蕭關,實際西夏等於是十二萬軍隊出戰。」 

  理由十分勉強,趙頊想到另一件事臉上綻放出笑容,道:「那朕就放心了。非常時刻,鄭公,你再領一下樞密使。」 

  「陛下,不用,沒有那麼危險,再說臣也吃不消。」鄭朗拒絕。 

  鄭朗坦然如此君臣一顆心漸漸平定。 

  元旦一天天臨近,但前方陸續地傳出不好的消息。蕭關果如鄭朗所料,周世清親自從渭州來到蕭關,與新任蕭關寨主苗授一次次打退了西夏人的進攻。 

  沒煙峽那邊卻很不好。 

  梁乙埋帶著十幾萬西夏軍隊天都山出發,向盪羌寨發起猛攻,僅堅守三天,寨牆之處撞守寨宋軍不得不撤向靈平寨與懷德軍。梁乙埋將盪羌寨催毀兵分兩路,一路自石門峽向石門堡發起強攻,一路攻向靈平寨沒有攻平夏城,平夏城城牆高大堅固,易守難攻。還有石門堡幾十年前成了西夏人的惡夢,梁乙埋也不敢大意。 

  兩寨宋軍又堅守了三四天,給後方百姓贏來寶貴的撤退時間,陸續兩寨先後失守。梁乙埋又將兩個重寨催毀,自此,天都山到達葫蘆川的通道全部打通。 

  三軍會合,攻向平夏城,三天過後死亡慘重,平夏城安然無恙。梁乙埋不得不放棄了攻克平夏城的想法,又兵發兩路,一路攻向天聖寨,一路攻向高平寨。沿途還有許多小的砦堡,全部被西夏人攻克。 

  這時就能看到原來鄭朗的布置蠶網式的區域聯防,想要將軍隊向前進發,就必須將所有堡寨一一撥毀,否則隨時能斷掉後路。 

  這兩路軍隊還承擔著一個重擔,若平夏城宋軍不出,直接攻打兩寨,若出,兩軍迅速調轉回頭,圍點打援,將平夏城出城的宋軍吃下,讓平夏城兵力空虛,再將平夏城撥去。 

  讓梁乙埋十分失望,平夏城的宋軍看到西夏人離開,僅是修補城牆,一兵一卒都未出來。平夏城未失,沒煙前峽的道路隨時就會受到威脅,於是梁乙埋分出一部分兵力,留守沒煙峽與石門峽。這條道路暢通了,後勤供給就不會出現問題,然後揮兵南下。兩軍正式向天聖寨與高平寨發起進攻。到這時候,懷德軍境內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諸多百姓不得不擠在各個寨堡里過元旦節。 

  惡噩再次傳來,因為前面有十幾個寨堡擋在前方,天聖寨已經變成了後方,寨牆維修不力,西夏人苦攻數天之後,宋軍不得不先將寨中百姓轉移到乾興寨,隨後棄寨,全部湧入到乾興寨。那邊西夏人仍沒有將高平寨奪下,高平寨位置險惡,鄭朗一度還用了青磚修砌寨牆,至少在堅固上,不亞於蕭關。西夏再次分兵,兩萬兵馬攻向乾興寨,其餘兵馬從天聖寨的小道向高平寨匯合。 

  這次分兵十分無理。 

  主要太讓人惱火了,宋軍加上百姓一個個及時撤退,讓此次出軍收穫並不大,即便奪下諸寨砦,宋軍在撤退前還一把火將寨中所有物資全部燒光。想追擊,宋軍最後撤退的也是騎兵,速度並不慢,追又追不上。西夏戰爭供給以前多是來自擄掠,沒有擄掠,全部是國內供給,必然吃緊。但宋軍一步步撤退,撤退一步,一寨軍民就會擁擠一分,乾興寨雖大,同樣缺少維修,可寨中軍民數量幾乎達到近萬人,百姓多,物資多,讓梁乙埋生起貪婪的心思。 

  兩軍會合,強攻之下,高平寨漸漸不支,上七時,高平寨宋軍撤向鎮戎寨。因為高平寨的位置,慶曆戰爭結束后,宋軍對高平寨進行了改造,於城中修建了十幾個倉庫,又從城外引葫蘆河的水進入高平寨,一為寨中用水,二引幾渠環繞於諸倉,用來防火。供應九羊寨、石門堡、天聖寨與乾興寨諸寨堡的兵士後勤。宋軍撤退得有些倉促,雖放了火,僅燒去兩倉,其餘的諸倉火情讓梁乙埋帶人入寨,利用諸渠之水迅速撲滅。打到現在,就這一戰所獲最豐,讓西夏得到大量後勤供給。梁乙埋心中才鬆了一口氣,有了這些糧草,可以放心大膽的向南深入了。這一回沒有將高平寨催毀,而是派兵駐守,其餘軍隊再次南下。 

  各種不好的消息,源源不斷地向京城送發。 

  群臣議論紛紛,終於有人彈劾不當出兵天都山,這才招來彌天大禍。 

  鄭朗就當沒有看到。 

  其他人沒有他這般逍遙,有人彈劾,有人想要重新議和,還有人說要朝廷必須增兵,否則涇原路危矣。 

  鄭朗沒有辦法,再次將幾十名重臣聚集,不顧大過年的,開了一次都堂會議,鄭朗只問了兩個問題:「諸位,西夏人進攻持續了近二十天,我軍傷亡有多少,百姓傷亡有多少?」 

  失去的寨堡很多,十幾個,有的還是大寨大堡,損失不可謂不重。但兵士有多少傷亡,百姓有多少傷亡?有,幾次保衛戰,前後犧牲傷亡的將士接近千人,但這是幾十萬人的大型戰役,近千名將士傷亡算什麼?倒是西夏那邊因為一味猛攻,前後折了六七千名兵士。至於百姓,幾乎沒有一個傷亡,全部及時做了撤退。 

  還沒有聽明白,鄭朗索xing又說道:「自天都山到鎮戎寨有多少遠?這是正月初,雖京城寒冷漸輕,涇原路依然滴水成冰。還有,自涇原路用兵以來,幾乎將陝西後方所有砒霜、巴豆等物資全部徵集,至今用了多少?並且還有一樣物資,火油,涇原路也徵用了不少,至今有沒有用?」 

  還聽不明白嗎? 

  誘敵深入!鄭朗用過,元昊用過。 

  鄭朗問完,不說話了,他心中暗笑,章今生前世,看來註定要做梁氏的剋星。與王韶無關,王韶不會這樣用兵的,鄭朗已經看出來多是章的主意。不過章也猜錯了,鄭朗對他這種詭兵之道,非但不惡,相反的,還很喜歡。他心地不惡,那是對宋人,至於對敵人也要仁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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