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偉國走了進來,辦公室的氛圍頓時變得有些莫名的詭異起來。
柳局長尷尬的看了看楊沫與賀永美一眼,他的意思是想讓這兩人趕緊離去,從而好留給自己與楊書記一個單獨的會話空間。
楊沫看懂了他這個眼神,卻沒有離開,他來這兒是解決事情的,事情沒解決,怎麼可能就這麼罷休。
賀永美則是沒看懂,她半輩子都是在學校里度過,人情世故方面基本不通,否則她又怎麼會對待學生是那個態度。她要是真的深諳人情世故,就不會在麓山中學那樣的貴族學校當一個母大蟲,而是應該費盡心思討好那些學生。要知道,這些學生用不了幾年出了社會後就都是各方面都有能量的人,如此人脈一鋪陳開,還怕做不成什麼事情?
她以為柳局長是要給自己介紹大人物,她趕緊上前,對楊偉國點頭哈腰道:「領導您好,我是麓山中學的教師,跟柳局長是朋友,很高興認識您。」
賀永美這麼一湊熱鬧,楊偉國有些尷尬,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楊偉國的客套話被賀永美當成了結交的信號,她高興的不得了,旁邊的柳局長卻有些惱恨,心裡怪責賀永美搞不清輕重,壞了自己的大事。
「楊書記,您請坐,您請坐。」柳局長趕緊上前一步,將楊偉國往辦公室裡面的小房間里領,他希望能夠跟楊偉國詳談一下,他現在也感覺到了風聲不對,上面似乎在查他。他希望在楊偉國這兒旁敲側擊出一些消息,同時最好拉攏一下關係,如果楊書記願意保他,他覺得自己多半還是能夠逃脫此劫的。
賀永美見此,又會錯了意,熱情的拉著楊偉國往旁邊的沙發上坐,一邊拉扯一邊套近乎:「書記,您坐這兒,這兒正對著空調,舒服。我丈夫也是交管局的,他是柳局長的秘書,很有能力的。」
柳局長聽了,一頭黑線,就差沒當場發飆了。他臉se鐵青,心中默念:我這次要是沒下馬,你老公王正邦也別想升了,太可惡了。
楊沫在旁邊冷眼旁觀著一切,心裡暗暗好笑,人說官場百相,什麼人都有,如今一看,還真像是一部荒誕劇。
楊偉國在賀永美的熱情帶動下坐到了沙發上,他屁股剛落座,賀永美就沒好氣的對旁邊的楊沫一臉嫌棄的說道:「一邊去,你知道什麼叫大人物嗎?」
「知道,新聞聯播里經常看見。」楊沫聳聳肩膀,一副沒當一回事的樣子。話說回來,楊沫還真沒拿楊偉國當大人物。他眼裡的楊偉國是一個怯懦小男人,每天被老婆指著鼻子罵。他心裡並不怎麼看得上楊偉國這種男人。
「你…朽木不可雕。」賀永美毫不猶豫的開展了她的毒舌功力:「真不知道你家長是怎麼教育的。先是打了柳局長的兒子,現在又在楊書記面前耀武揚威目中無人。爛泥糊不上牆。」
賀永美罵楊沫沒家教,楊偉國聽了當下臉se有些僵硬,這不是罵自己嗎?
這時,楊沫卻嘻嘻笑道:「這回你說對了,我還真是個沒家教的野孩子。我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啊!」
楊沫說這話的時候,有意無意的拿眼光瞟楊偉國,他倒要看看楊偉國是什麼反應。
楊偉國抿著嘴,想開口說兩句話,卻還是忍住。
賀永美聽了,頓時樂了,對楊偉國說道:「楊書記,您看看,還有這樣死臉皮的小孩。您說說,這小孩家裡得是有多亂,我估計他祖上三代都沒出過一個素質好的人……」
「夠了!」楊偉國終於忍不住,瞪著賀永美,說道:「不要說了。」
賀永美被楊偉國這麼一喝止,當下懵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得罪到了楊偉國。這時,楊偉國側過頭去,對楊沫問道:「你在學校還打了人?怎麼回事?學費交了沒?有地方住沒?」
楊偉國的語氣雖然有些生硬,但坦白來說,楊沫心裡是有些感動的。至少這個父親還知道關心自己,在楊沫的記憶中,這是楊偉國第一次關心自己的情況。
感動歸感動,楊沫更記得自己在楊家受的委屈苦難。他微微一笑,很是雲淡風輕的說道:「吃嘛嘛香,睡覺睡到自然醒。」
「誒,你怎麼說話的。」聽了楊沫這話,楊偉國還沒來得及說話,賀永美急於向楊偉國表明態度,居然再次站出來指責其楊沫來:「你知不知道跟誰在說話?態度端正點,領導關心你,你懂不懂?」
見賀永美一副批鬥楊沫到死的架勢,旁邊的柳局長不由苦笑著搖頭,心中嘀咕:王正邦的老婆也太不長眼睛了,還沒看出來楊書記跟這個少年關係不一般嗎?娶這樣的老婆,真是倒了八輩子霉啊!
果然,楊偉國很不客氣的回了賀永美一句:「這位女士,能不能給我與兒子一個安靜的談話環境?」
楊偉國這話一出,賀永美瞬間獃滯了:兒子?楊書記的兒子?
賀永美瞬間獃滯,柳局長也一臉震驚:這小夥子居然是楊書記的兒子?我還以為是他的侄子什麼遠親呢。
賀永美獃滯一會兒,趕緊換上另外一幅討好面容,極力挽救道:「領導,領導,您聽我說,我不是什麼別的意思。我是說…楊沫說話的語氣…也不是,我是說楊沫很有個xing,青年人…叛逆一點,不不不,是朝氣蓬勃……」
賀永美語無倫次的還沒說完,楊偉國的臉上就已經出現厭惡的表情了。柳局長察言觀se,趕緊見風使舵,走到賀永美身邊,很不客氣的拉住她的衣服,連拉帶拖的將她請了出去:「賀老師,來來,咱們先出去,讓領導好好聊會兒天。」
賀永美還想解釋什麼,柳局長已經將她拉了出去。
兩人出門后,楊偉國的神情略微放鬆了一些。緩緩說道:「昨天爺爺打電話過來了,問你最近的情況,我沒跟他老人家說你離家出走了,不想他擔心。」
「哦。」楊沫淡淡的應諾一聲,沉默半會兒,接著說道:「下次如果爺爺再打電話過來,你還是這麼說,別讓老人家擔心。」
「你就真的不會楊家了?」楊偉國再次徵詢道。
「不回。而且你真覺得那是楊家嗎?你沒看見整個房子都籠罩在一個『何』字下面嗎?」楊沫冷笑著說道,言語之中充斥著諷刺。
楊偉國聽了,微微嘆了口氣,沒有正面回答,他也沒臉正面回答。他楊偉國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還真是老岳父家裡的功勞,雖然說楊家也是個不大不小的紅se家族,但比起何家來,級別不知道低了多少層。
楊沫見楊偉國嘆氣,也知道這件事戳到了他的傷疤,便沒有繼續下去。他並不是很憎惡楊偉國這個人,他只是討厭他的懦弱。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楊沫開口說道:「我師父給了我一筆錢,這筆錢足夠我讀完大學。」
「那就好,那就好。」楊偉國點點頭,重複了兩遍。他繼續問道:「你學的怎麼樣了?」
「你沒看見楊鋮被我打成的豬頭相嗎?」楊沫不咸不淡的反問道。
「……」楊偉國再次沉默一會兒,說道:「他畢竟是你哥。」
「我跟他不熟,謝謝。」楊沫很堅決的劃清了界限,然後站起來說道:「你最好還是不要跟柳局長這種人往來,貪婪無度的人遲早進牢房,交往過密惹得一身sao就不好了。」
聽了楊沫後面一句話,楊偉國神se怪異的看了楊沫一眼,見楊沫一臉坦然的樣子,心裡突然有些欣慰,他突然覺得楊沫成熟了,有點獨當一面的風範了。
作為楊沫的父親,他這一刻是幸福而又滿足的。
「我知道。」楊偉國也站起了身,道一句:「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
楊沫沒有做聲,楊偉國望了楊沫一眼,微微搖頭,帶著絲絲笑意快步出了門。
楊偉國出了門不久后,柳局長一臉諂媚的走了進來,一進來就討好著說道:「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