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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塗老先生

  「師爺,這鄧奎實在是太無禮了。」 

  離開打井現場之後,陳觀魚對蘇昊憤憤不平地說道。 

  蘇昊笑道:「沒事,他也只是因為過於迷信他說的那個什麼先生。這個人xing格直爽,有啥說啥,我倒是挺喜歡這樣的人的。」 

  「這個黃典吏也太過分了,鄧奎對你出言不遜,他居然也不管。」衙役許宗評論道。 

  黃二苟是快班的典吏,以往與工房的關係就不怎麼樣,許宗與他沒什麼交情。這一段時間,蘇昊在勘井方面表現出卓越的才能,待下屬又非常和善,許宗早已經把蘇昊當成自己人了。 

  蘇昊道:「我倒覺得,黃典吏好像有點怕那個鄧奎似的,你們有這個感覺嗎?」 

  「沒錯,老道我也有這個感覺。」陳觀魚說道,他眯起眼,似乎在回憶鄧奎的形象,一邊想一邊說道:「這個鄧奎,第一眼看我的時候,我就覺得有些可怕的感覺。我覺得……此人必定見過血。」 

  「什麼,你說鄧奎是個兇犯?」許宗驚問道。 

  陳觀魚搖搖頭道:「不是兇犯,而是……我覺得他像是行伍中人。」 

  蘇昊細細想了想,也點點頭道:「老陳,聽你這樣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像了。他不但是個當兵的,而且應當是上過戰場的那種人,站在那裡就能夠散發出一股殺氣來。」 

  許宗納悶道:「他不是說自己是個鄉下人嗎,怎麼又成了當兵的?難道他是個開小差的逃兵?」 

  蘇昊道:「不至於,如果是逃兵,他斷然不敢在官差面前這樣造次。看黃二苟那個樣子,應當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只是沒有跟我們明說而已。」 

  「師爺,你剛才說那口井不會有水,可有成算?」許宗問道,他惦記著蘇昊和鄧奎的賭賽,五兩銀子固然是一個不小的數目,最關鍵的還有蘇昊的面子問題。如果蘇昊輸了,以後黃二苟可就得意了。 

  蘇昊搖搖頭道:「十成的把握,誰都沒有,不過,八成的成算,我還是有的。且慢……」 

  說到這的時候,他們一行正好走到一個小山包跟前,那裡不知道有誰採過石頭,留下一小片斷面。蘇昊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著斷面上的岩層,過了一小會,他呵呵地笑了起來:「我現在起碼有九成九的成算,那個鄧奎,輸定了。」 

  在打井工地,工匠們還在奮力地向下挖掘,隨著60尺的預定深度越來越近,工匠們的臉se也越來越難看了。工頭汪乞自己到井下轉了一圈,升井之後,把黃二苟拉到一邊,小聲地說道:「黃爺,這口井情況不妙啊,沒準真讓那個什麼師爺給說准了。」 

  「什麼,你說這口井沒水?」黃二苟吃驚地問道。 

  汪乞道:「現在還有六七尺,不過,往常如果底下有水,在這個地方就應該有些濕氣了,可是剛才小人下井去看了,底下都是干石碴,實在不像是有水的樣子。」 

  「這……」黃二苟倒抽了一口涼氣。汪乞說的這種情況,過去也是遇到過的,其最後的結果基本上都是廢井。聽到蘇昊的預言成真,黃二苟不知道是該鬱悶好,還是高興好,心情十分複雜。 

  從鬱悶來說,自己打出一口廢井並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關鍵在於此前蘇昊已經斷言這是廢井,而自己卻沒聽。如果最終證實蘇昊是正確的,那自己可就栽了。且不說蘇昊是否會記恨他,至少ri后提起此事的時候,自己必然要矮上三分。 

  從高興來說,那就話長了。黃二苟在廣豐鄉打井能夠如此順利,一多半的功勞應歸於一位回鄉來辦事的塗老先生,也就是鄧奎口口聲聲說的「我家先生」了,鄧奎正是這位塗老先生的隨從之一。與陳觀魚判斷的一樣,塗老先生是在軍中任職的,鄧奎則是一員大明的現役軍人。 

  由於井位都是塗老先生提供的,而且打井的成績很好,鄧奎等一干大兵頗為自矜,對黃二苟等衙役則越來越不屑,黃二苟也沒少受他們的氣。如果蘇昊與鄧奎的賭賽勝了,能夠狠狠地挫一下塗老先生一行的氣焰,那麼黃二苟還是非常樂於看到的。畢竟蘇昊代表的也是縣衙,他的勝利,就是包括黃二苟在內的縣衙吏役們的勝利。 

  心裡想著這些念頭,黃二苟卻不會在臉上表現出來。他走到鄧奎的身邊,躬身說道:「鄧兵爺,情況有點不妙啊。剛才那汪乞跟我說,井下已經挖到50餘尺了,可還是一堆干石碴,沒有見到濕氣。你看,是不是要請塗老先生過來看看。」 

  「什麼?」鄧奎心裡一沉,黑黝黝的臉頓時就變得有些白了。其實,剛才與蘇昊打過賭之後,鄧奎也一直都在患得患失。他知道,塗老先生的勘井術雖然神奇,但也有一半的失敗率。萬一這口井真的失敗了,難道他真的要輸五兩銀子給那個狂妄自大的書生嗎?丟面子事大,輸了五兩銀子……對於一個當兵的人來說,也是大事啊。 

  「我這就去請我家先生來看看。」鄧奎yin沉著臉,拔腿就往村裡跑去。 

  不多一會,一位鬍鬚花白、身材矍鑠的老先生從村口走出來了,鄧奎和幾名與他同樣裝束的壯漢跟在老先生的身邊,一行人不緊不慢地向打井工地走來。黃二苟見狀,連忙迎上前去,向那老先生施禮道:「小人給塗老先生問安。」 

  「黃典吏不必客氣。」老先生塗文煥溫和地笑道,「聽鄧奎說,這邊打井有點變故,是怎麼回事啊?」 

  黃二苟道:「是這樣的,塗老先生定這口井的時候,告訴小人說井深60尺,可以出水。現在井深已經到55尺了,可是井下還未見濕氣。所以小人就跟鄧兵爺說,想請老先生來看看,是不是有哪做得不對的。」 

  「55尺還沒有濕氣?」塗文煥也是一愣。他快步走到井邊,正好井下有一籃子渣土被吊上來,他伸手到吊籃里撈了一把,感覺到那些碎石碴雖然有一點點chao氣,但距離能夠出水的標準還差得很遠。他皺了皺眉頭,對湊上前來的汪乞問道:「汪工頭,底下確定已經挖到55尺了嗎?」 

  「回老爺的話,確實挖到55尺了。」汪乞答道。 

  「那就不必再挖了。」塗文煥頹然地擺擺手道,他抬起眼往四周看了看,納悶地說道:「這就奇怪了,這明明應當有水的啊。」 

  「先生,我看還是繼續挖下去,60尺沒有水,沒準到70尺就有水了呢。」鄧奎在一旁出著餿主意。 

  塗文煥道:「打井之事,豈可如此兒戲?再往下挖,就是成片的岩石,耗費極大。老夫看走眼了,哪能讓匠人們再卻白費氣力?」 

  「這麼說,咱們就輸了?」鄧奎撓著頭皮說道。 

  「什麼輸了?」塗文煥奇怪地問道。 

  鄧奎猶豫片刻,上前答道:「先生,適才這裡來了一位書生,聽說是什麼縣衙里的師爺。他一開始說先生選的這個井位極佳,可是後來下井去看了一眼,又說這裡沒水。小的不服氣,就和他賭了……」 

  「老夫一看這吊上來的渣土,就知道下面沒水了。他下井去看了,自然更有把握。你和他賭,豈不是輸定了?」塗文煥笑著說道。 

  「不是的,小的和他賭賽之時,這口井剛打到40尺深,還看不出有水沒水呢。」鄧奎解釋道。 

  「剛到40尺深,他就敢斷言無水了?」塗文煥吃驚道,「他是如何說的?」 

  蘇昊說的話,鄧奎沒有聽得太真切,黃二苟上前對塗文煥說道:「塗老先生,我家蘇師爺說,井下的岩層結構和地面上表現出來的不一樣,他懷疑,在這前面有一個什麼斷層,把水給阻住了,所以此處無水。」 

  「竟有這樣的高人?」塗文煥道,「敢問這位師爺現在何處,快帶老夫去拜見他,老夫想向他討教一下何謂阻水斷層。」 

  「看,蘇師爺他們回來了!」有一名衙役手指前方喊了起來,眾人抬頭一看,果然有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向這邊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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