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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南疆怪盜

  南疆邊陲,蕞爾小村,落日村。


  青山倚翠,孤鳥投林。蜿蜒的小溪水波粼粼,宛如一條玉帶垂掛在落日村上。落日村因落日奇景而得名,據說早年間,偶有雲遊詩人流浪到此處,吟詩作對,入世體驗生活。村口的丈二碑石上就留有不少詩詞散句。


  這裏是一處人族的淨土,接納一些在荒域中走投無路之人免遭野獸吞食,漸漸聚民成村,小有規模。有如茫茫荒域中的一座客棧,為人族亮起了一盞明燈。


  隻是近年來,這處荒野客棧進的人少,出去的人卻再也沒有回來。此消彼長之下,人丁逐漸凋零,落日村,字如其名,正在被黃昏的餘光吞噬。


  落日村人煙稀少,地處邊陲,常有猛蟲異獸出沒,對於人類來說生存壞境極為嚴峻。


  這裏四麵環山,丘壑縱橫,僅有少許的農田可以開墾種糧,大部分食物需要狩獵而來。白天落日村的村民都會結伴外出狩獵以維持生計。


  此刻在溪流邊有一個舞勺之年的孩童,他挽著褲管,蹲著身子,雙手掬水潑向岸邊的一頭彎角老水牛。


  老水牛一身毛發似綢緞般柔順發亮,它搖晃著碩大的腦袋,嘴裏發出“哞哞”歡快的叫聲。


  “小不點,莫爺爺說猛獸體內有獸紋,這些獸紋可厲害了。我怎麽從來也沒看到過你的獸紋呢?”孩童停止了嬉戲,在老水牛身上上下其手,摸過來看過去,一臉好奇之色。


  驀然間,原本晴空萬裏的天上,飄來一團迷迷濛濛的雲彩,隱隱有雷電之聲傳出。


  孩童吃驚的望著天邊,彎角老水牛也似乎察覺到了異樣,轉頭望去。


  “小不點,那團雲看著好奇怪。”孩童自語道。


  “哞哞”彎角老牛低聲回應,不知是不滿男孩對它的稱呼還是對孩童疑問的回應。


  此時在那團怪雲之中,赫然有三人淩空而立。其中一個耄耋老者,披發仗劍,白眉斜飛入鬢,雙目炯炯有神,怒視對麵二人。


  此人乃是名傳南疆的怪盜-妙手無蹤,曲超風。一身偷竊技,出神入化,來無影去無蹤,神鬼難防。


  “曲老怪,將東西交出來,我玄山二仙不為難與你。否則,莫說你是妙手無蹤,你就是一陣風,今兒個也得乖乖裝進我們的口袋裏。”花甲老人口中振振有詞,另一個與他年紀相若的老者手持浮塵,眼中精光熠熠,直勾勾的盯著曲超風。


  “哈哈,玄雷,玄雲,你們兩個老匹夫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盤,我舍命入南帝陵墓,盜得寶物,衝破重重阻礙,一路大殺四方,力竭才陷於此處。


  呸!什麽玄山二仙,你倆區區化靈境修士,靈台未築,也配稱仙。在我眼裏不過是趁火打劫的宵小鼠輩,蠅營狗苟之徒罷了!”曲超風橫眉冷對道。


  “師弟與他多說無益,曲老怪現被我們困於這雲雷陣中,若是他全盛時期,你我還得畏懼他幾分。現在嘛,嘿嘿”玄雲輕撫手中拂塵,周圍的風雷聲愈加密集起來。


  “不錯,我看他現在已經跌落到練氣士修為了,隻不過強撐著與我二人對恃罷了。”青袍老者如鷹隼的目光在曲超風身上毫無顧忌的睇視。


  “動手!”


  化龍吟


  風擊術


  玄山二仙叱吒出聲,左右兜截進擊,狂風大作,雨雷隨行。以勢若雷霆不及掩耳之速狂暴出手。


  曲超風心裏暗暗發苦,心知自己油盡燈枯,實乃強弩之末,硬拚二人隻能白白送死罷了。但麵上不改顏色,心裏謂然長歎間,雙手若穿花蝴蝶般翻飛結印。而後五指箕張,猛然朝左右一撕而開。


  呔!

  隨著一聲輕喝,隻見虛空如水波般晃動起來,一道白光以目不能及的速度融入“水”中,眨眼間便衝出了風雷陣。


  孩童隻見濛濛的彩雲越來越大,雷電之聲越來越響。環繞在溪水上遊的山頂上急劇盤旋,形成了一處奇異的漩渦。嗞啦一聲,風雷咋起,暴雨傾盆。


  孩童嚇了一跳,正想牽著老牛覓地躲雨,驀然間,雲罅炸開,雨點收歇,狂風蕩然無存。


  天青青,草幽幽,無垠藍天上哪有一朵雲彩。


  “玄山二狗,還不速速追來,哈哈。”曲超風在風雷陣外狂傲大笑,一晃之下消失在了天邊。


  玄山二仙攻擊落到了空處,卻哪裏還有曲超風的影子。愣怔之間不由得麵麵相覷,咋舌呆腦。


  “大意了,想不到曲超風還有這等神通手段。追!”玄雲反應過來後,一揮浮塵收起了風雷陣化作一道流光追了上去。


  待三人消失後,灌木叢中一頭皮毛焦黃,僅有三足的豹子探出頭來,眼裏流露出深深的懼色,而後擬人般搖了搖頭消失無蹤。


  一個鶴發雞皮的古稀老者站在村碑石下,他拄著木棍,傴著腰,弓著背,此時仰首望著天邊,他麵上如蚯蚓般的皺紋層層疊疊,縱橫交錯,淹沒了他的神情。


  “難道有大神通修士在鬥法”


  村口有一間老舊木屋,木屋外搭著個漏風草棚,草棚旁邊支著一根丈二竹竿,竹竿上茶旆招展,寫著一個大大的“茶”字。


  草棚中隨意擺著幾張老木八仙桌,七八個長腿木凳。內裏稀稀拉拉圍坐著一些村裏來納涼的老人。


  “剛才我好像聽見打雷了,你們聽到沒?”一個老人說道。


  “沒有聽到。”眾老人紛紛搖頭。


  “哎,人老了,眼瞎耳聾幻聽幻覺,越來越不中用了。”


  一個肩搭抹布,手提長嘴銅壺的老者,他在走出木屋時,驀然間轉頭望向天邊。


  “王瘸子,上茶啊,怎麽杵著不動了。”


  “我說讓李木匠給你做一隻木頭的假腿你不要,你非要沐鐵匠做的鐵腿。鐵多沉啊,你這老胳膊老腿的帶不動了吧,哈哈。”


  “你們瞎咧咧啥,我這鐵腿在外麵遇到了凶獸,還能崩斷它兩顆牙嘞。”老王收回目光,提著銅壺一瘸一拐的為眾老人倒茶。


  “真是一團奇怪的雲,說沒就沒了。”孩童又望著天空看了好一會兒,沒有發現異樣。回到溪水邊,繼續戲水。一人一牛,玩得不亦樂乎。


  “哞哞”彎角老水牛發出了低沉的叫聲。兩隻銅鈴大小的眸子盯著溪流上方。


  “怎麽了小不點,不樂意玩水呐?”孩童撇了撇嘴,轉過身子順著溪流上方看去。


  “咦?誰家的衣服掉水裏了嗎?”孩童看著溪流上方漂下來一片陰影,看著像是一件衣服,但又有些不太確定。


  正想上前去看打量清楚時,那道陰影驀然間卻不見了蹤影,如同剛剛天邊的怪雲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太陽西斜,落日的餘暉如金子般鋪滿了小小的村落。


  狩獵而回的村民人逐漸走向村子。隻見三四個粗布麻衣的壯漢,武器上血跡未幹,或提或抬著各類野獸的屍體。


  一個老人拄著木棍站在村口,他似一個守村人,對每一個回村的人露出善意的微笑。


  “大年,你們這次出去可曾看到周圍有人族活動的蹤跡?”老人站在村碑石旁,看向眾人,徐徐問道。


  “莫叔,這些年來每次出去狩獵我都會留意,可是一次也沒有發現人族活動的痕跡。”


  老人渾濁的眼中流出失望的神色,落日村像他一樣一天天老去,他不知道落日村的路在何方。


  “我去演武場看看那幾個淘氣孩子。”遲大年說道。


  “你們辛苦了,祭祀了豹大人早點回家休息吧。”老人說道。


  村碑石旁邊有一座豹首雕像,這是落日村的圖騰獸。正是因為有它的存在,落日村屹立邊陲多年才能免受其它猛蟲異獸的襲擊。


  遲大年幾人走到豹首雕像下,將野獸屍體擺放在豹首下,而後恭敬的跪拜行禮。


  “圖騰大人,請接收我們卑微的供奉。”眾人叩首出聲道。


  遲大年將獵物中最大一頭留在原處,帶著其餘獵物進了村子。


  “豹大人,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老人問道。


  “他們隻是路過這裏,已經走了,無妨。”豹首圖騰的音聲傳入老人耳中。


  “落日村如今人丁凋零,呈現出枯敗之像,這幾年更是不曾到來一人。”


  “我這些年也經常外出探查,方圓幾千裏內確實沒有人族的活動跡象,倒是外麵的幾頭小獸如今成了氣候。前些年村裏出去的人,多是葬身它們口腹,尋常人遇到它們有死無生。你讓小年把狩獵的範圍盡量縮小,避免招惹它們。”


  “村內人丁凋零,外有群獸環視,走也難,留也難。”老人心中的不安感愈加強烈,他垂垂老矣死不足惜,可落日村的其它人怎麽辦呢。


  “難!進退兩難!”豹圖騰沉吟道。


  此時一個小牧童和一頭彎角老水牛徐徐朝村口走來。


  待牧童走到村碑石旁時,恭敬的對著豹首圖騰欠身一拜。


  “沐峰,今天又去放牛了?”


  “莫爺爺好。”


  “想不想習武啊,想習武的話我再去找那不開竅的沐鐵匠說道說道。”


  “莫爺爺我先回家了,改天去茶棚聽你講故事。”沐峰囁嚅道。


  “嘿,這孩子與他爹一樣強。”老人無奈搖頭道。


  沐峰騎著彎角老水牛,走進村子,走過茶旆飄揚的草棚,老水牛四隻蹄子踩在青石小路上,激起一連串踢踢踏踏的聲音,經久回蕩不絕。


  待老人也走遠後,豹首雕像驀然睜開雙眼,而地上的野獸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了一具枯骨,再一忽兒,枯骨轟然倒塌,成了一抔塵埃。


  “祭祀的力量越來越弱了,抵不上我枯敗的速度,再這樣下去,不出幾載我將朽矣。落日村該怎麽辦?主人你還會回來嗎?”豹首驀然閉上了眼睛。


  “小不點你在這裏等我。”


  猶豫再三,沐峰還是忍不住停了下來,撫摸著老牛的彎角,跳下牛背,緩緩朝一處青石壘砌的圍牆走去。腳步漸漸靠近,隱隱間孩童又聽見了那些他熟悉的又渴望的聲音。


  “你們要認真訓練,將自身的潛力激發出來。這將是你們在荒域中生存的本錢。”


  “遲大叔,我跑了100圈了,能歇歇嗎?”


  “我蹲了三個時辰馬步,腰都沒力了。”


  “這鐵棍太重了,我實在揮不動了。”


  沐峰心頭火熱,站在牆角的石墩上,伸長了腦袋,梗著脖子,眼睛直溜溜的看著圍牆內的景象,露出渴望的光芒。


  那是三個與他年齡一般大小的孩童,此刻圍在一個虯髯紮須的中年壯漢周圍做著各種動作。或挽弓射箭,或徒步疾行,或揮舞鐵棍,或提舉石墩。


  “遲大叔快看,沐峰哥哥又來看我們練武啦。”頭頂著兩個抓髻的小女孩,放下了手中揮舞的鐵棍,單手叉腰,喘著粗氣,鵝蛋小臉紅撲撲的像熟透的蘋果。


  “丫丫,認真練習,不許分心。”遲大年善意的望向青石圍牆上冒出來的小腦袋,說道。


  “哼,遲大叔,不許叫人家小名,我已經長大了。以後要叫我莫小雨。”小女孩鼓著腮幫子,嘟著小嘴,不滿的說道。


  “轟”


  遲大年一拳砸在石墩上,石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皸裂,砰的一聲碎裂開來。


  “哪天你能像我一樣一拳擊裂石墩,我就不再叫你丫丫。落日村的將來需要你們守護,現在還不認真訓練。”遲大年板著臉,恢複了武術教頭的威嚴。


  “還有你,小胖墩,好好射箭,今天射不到100次靶心,你就再加跑步500圈。”遲大年一個眼神便阻止了一旁正欲搭話的孩童。


  “也不知道沐鐵匠怎麽想的,好好的苗子不送來練武強身,偏偏要弄去放牛砍柴,做些女人家的活計。要是以後遇到強人猛獸來襲,我看保命都難。


  他爹沐鐵匠也是個貪生怕死之人,當年他來落日村時,既不打獵也不練武,大好的男兒非要跑去學習打鐵,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也不知道莫叔是怎麽同意讓他去打鐵的。”遲大年又忘了一眼牆邊冒出的小腦袋,呐呐道。


  每一個來落日村的人,都必須去村長那裏登記造冊。然後由村長安排下事物,一般年輕人男人都會被安排狩獵的任務。


  畢竟落日村物產貧瘠,老弱婦孺居多,需要靠大量的狩獵才能維持生活。而當年本該被安排去打獵的沐澤,卻被村長安排了打鐵的活計。


  按當時村長的話來說,打鐵也需要年輕人才行,有了高水準的武器,在狩獵中才能無往不利,這是磨刀不誤砍柴工的道理。


  剛開始還有些人不服氣,而沐澤在打鐵一途中確實很有天賦,他鍛造出來的武器都是精品,大大提高了村民狩獵的效率,漸漸的人們也就接受了這個鐵匠。


  然沐鐵匠現在步入中年,他想把打鐵的事業交與沐峰去做。


  遲大年作為落日村的武師,他要為落日村培養有狩獵能力的年輕人,在落日村人丁凋零的情況下,他當然不願沐峰去打鐵,而是與他習武。


  當夕陽的最後一抹光輝散去,一同離去的還有那個牆頭冒出的小腦袋沐峰。


  “小不點,你說我爹媽為什麽不要我跟丫丫胖墩兒他們一起和遲大叔習武呢?”沐峰騎在牛背上喃喃自語道。


  “保護村落是男兒的責任,爹媽不會不知道啊。那為什麽還不讓我習武呢。”


  “是覺得我還太小了嗎?可丫丫他們和我也一般大小啊。”


  “還是爹爹覺得我不適合習武呢。”


  每天這些問題都會縈繞在沐峰腦海中,像雲朵一樣盤旋環繞,而他隻能對老水牛傾述衷腸。


  玄山二仙一路直追而去,眼看離曲超風越來越近,正欣喜之間。驀然,前方疾馳的曲超風如戳破的氣球般,化作流光再次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下臉色陰霾的玄山二人。


  “好一個金蠶脫殼!又上這曲老怪的當了。”


  “想不到他竟然會這等身外化身的神通,用一具化身引開了我等。”


  同一時間,在某地懸崖的一處山洞中,一老者目光如電,死死盯著手中一物。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黝黑石頭,上麵隱隱刻有字跡。


  “哈哈,天意啊,天意如此。《太玄經》名震南疆,怎會輕易就被我得到了。原來我拚了身家性命換來的,根本不是《太玄經》。隻是這部普通的練氣心法罷了。


  哎老夫我縱橫激蕩一生,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瞎了眼。苓苓,爺爺不能再照顧你了”老者癲狂大笑,笑中含淚,滿臉不幹之色盡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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