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文衝之死
生死不過一念之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豎子,休得蠱惑人心,”翟文衝頭盔之下盡是汗珠,他忍著劇痛,聲音打著顫,中氣不足的吼,“莫聽他胡言亂語,若你們真的降了,定然會死無葬身之地!”
西林降軍的昨日,就是他們歸降之後的明天。
翟興晟嗤笑,“莫把所有人都想像的像你那般不堪,”他指了指身後的翟家軍士兵,大聲問道:“本將且問你們,飛龍軍可有苛待你們?”
“不曾!”
“你們在飛龍軍可有受到欺侮?”
“不曾!”
翟興晟回眸,滿是譏諷的瞧著臉色甚是難看的翟文衝,“本將身後,十萬飛龍軍,十萬翟家軍,本將也是降臣,可依舊能夠上戰場,依舊可以自行取賊寇的項上人頭!”
話音未落,東齊大軍已然歡呼雀躍,他們齊聲呐喊,“將軍威武!”
鼓聲震天,旌旗翻轉。刀槍劍戈,金暴玉製。
天順大軍麵麵相覷,他們一會兒看看翟文衝,一會兒看看翟興晟,心想,不愧都是翟家人,心計都是深不可測的主。
翟文衝冷笑,他陰狠的瞪著胸有成竹的翟興晟,目光陰冷的像條伺機而動的毒蛇,似是在尋找時機,隻待時機成熟,就給他致命一擊。
“多說無益,豎子找死!”
翟興晟毫不畏懼,“既然你們不降,就休怪本將翻臉無情。”
翟文衝冷笑,他受了傷,遂命他最得力的副將前去一戰。
“儲君,多有得罪,原諒末將身不由己。”
翟興晟眉心一動,急忙問道:“可是他威脅於你?”
“不隻末將,”副將回頭看了一眼翟文衝,見他並未看向這邊,這才回道:“所有副將的家眷全被關押了起來,天王美其名曰照顧,可是末將知道,天王防的就是我們叛變。”
真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歸降已然不可能,翟興晟也不浪費時間,大吼一句,“如此,那就放馬過來吧。”
他此時熱血沸騰,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氣。然,高倉雄卻打馬向前,阻止了他的一意孤行。
“翟將軍,這次機會可否交給本將。”高倉雄瞄了一眼趁機療傷的翟文衝,“這些小角色就交給本將來收拾。擒賊先擒王,將軍小心為上。”
趁他病要他命,否則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那個店了。
“高將軍所言極是,”翟興晟回眸一看,隨後朗聲大笑,“幸得高將軍提醒,否則本將就本末倒置了。高將軍隨意,本將軍再去會會那老賊。”
千軍萬馬聲嘶力竭,刀光劍影驚天動地。或鐵騎縱橫,馬蹄聲碎,或刀兵相見,呐喊喧囂。
鮮紅的大地,陰風陣陣,嘶吼聲聲,奏響了一曲蕩氣回腸的悲涼挽歌。
積屍草木腥,血流川原丹。
翟文衝見翟興晟單槍匹馬的衝了過來,暗罵一聲,顧不得包紮,提槍應戰。
高手之間過招,招招都帶著凜冽的殺氣。翟文衝本就負傷在身,行動慢慢吃力起來。
“祖父,”翟興晟停止了攻擊,他麵無表情的叮囑,“你到了地下,別忘去給將軍府那一百多條人命請罪!”
翟文衝煞氣逼人,他憤怒不已,“豎子,休得胡言亂語,誰生誰死,尚未可知,休得猖狂!”
有的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死心眼。
翟興晟少了虛以委蛇的興致,招式越發的淩厲起來,翟文衝疲於應戰,舊傷未除,又添了不少新傷。
“去死吧!”
翟興晟怒喝一聲,找準時機,長槍狠狠的刺進了翟文衝的心口窩。
翟文衝悶哼一聲,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他死死的盯著那張年輕俊俏的臉龐,帶著滿滿的不甘和憤怒。
翟興晟猛地抽回長槍,鮮血四濺,噴了他一臉。
“天王!”
正與高倉雄激戰正酣的副將見翟文衝騎在馬上搖搖欲墜,頓時心急如焚。
隻這一息的晃神,他的胸前就開放了大片大片的紅梅。
高倉雄毫無波瀾的聲音在他的耳邊幽然想起,“你且放心先行離去,翟文衝速速就來陪你!”
副將不甘不願的閉上了雙眼,可憐盧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不知身在何方的她,是否還在苦苦的等著他的歸來。
翟文衝自馬上跌了下來,他的視線不再清明,渾身顫抖著。
翟興晟見狀,下令停手,兵戈相向的士兵戰袍浸泡紅梅,更有甚者,缺胳膊少腿,真真是慘絕人寰,滿目的荒涼。
“你輸了,”他未曾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喘著粗氣的翟文衝,“徹底的輸了。”
翟文衝未置可否,慘白慘白的臉居然露出一抹溫和繾綣的笑容。
“你我好歹祖孫一場,如今我即將駕鶴西去,你都不願親自送我一程麽?”
這理由,似乎並不過分。
翟興晟沉默的看了他幾眼,這才翻身下馬,淡淡的說道:“既然你想,那我便成全你。”
在數十萬人的注目下,他半蹲在翟文衝的麵前,冷漠的看著他,不含一絲溫情。
翟文衝苦笑,“想我戎馬征戰一生,斬下的頭顱不計其數,沒想到,生命的餘章竟是至親反目。”
翟興晟聞言,未言一語。
“晟兒,你騙的我好苦,我竟不知,你會如此的恨我。”
“你死了,我便不恨你了。”
恨讓人迅速的成長,但是恨一個人真的很累。
翟文衝苦笑,悵然若失的道,“翟家如今隻剩你我祖孫二人,”他話音一轉,冷冽的道,“可是,祖父實在不忍心讓你孤苦無依的活在這世上,所以,跟著祖父一起走吧!”
他猛地從靴筒裏抽出一把匕首,然,翟興晟反應的也不慢,他揮拳而上,直擊翟文衝的手腕。
翟文衝吃痛,手中匕首應聲而落,翟應聲接住,揮手直擊翟文衝麵門。
然,老將就是老將,翟文衝迅疾的抽出另一個靴筒裏的匕首,兩人幾乎同時將匕首架到對方的脖子上。
隻是翟興晟速度略快一些,搶先一步割斷了翟文衝的脖子!
“我早知你心狠手辣,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翟興晟緩緩的站起身來,他目光冰冷的看著翟文衝,“去死吧。”
翟文衝終究沒有再站起來。主帥死了,軍心渙散,天順大軍幾乎未再做多餘的抵抗,乖乖的繳械投降。
“將軍,”高倉雄喜氣洋洋,“恭喜將軍除掉心腹之敵。”
翟興晟也笑道:“高將軍,同喜同喜。”
兩人一同看著殘霞密布的天空,嘴角皆是露出一抹蒼涼的笑容。
滿衣血淚與塵埃,亂後還鄉亦可哀。
大軍修整了五日,這才開拔,但並未班師回朝,而是去了東齊邊境。
“王爺。”
“嗯。”捷報頻傳,齊霄昀甚是滿意,但他向來清冷,“傷亡如何?”
翟興晟聞言,慚愧的回道:“此仗傷亡五千三百餘人,其中,飛龍軍傷亡一千五百餘人。”
齊霄昀點點頭,“高倉雄!”
“末將在。”
“傷亡撫恤金準時送達。”他掃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翟興晟,接著道:“翟家軍的也一並送達。”
“末將遵命!”
翟興晟猛地抬頭,“王爺!”
“翟家軍的清點就交給你了,三日之內,必須完成!”
“末將遵命!”
“如今翟文衝已死,你好生歇息歇息,清點完畢便班師回朝吧。”
翟興晟憂心忡忡,“王爺,末將有個不情之請。”
“不必擔憂,麵聖之後,本王自當將你調回軍營。”
翟興晟這才放下心來,溫聲道謝,“如此,便有勞王爺了。”
“本王先行一步,在京師等你們凱旋而歸!”
齊霄昀快馬加鞭,披星戴月的趕回了京師。一路上他風餐露宿,清冷的雙眼血紅血紅的。
陸安瑾洗漱之後,正準備就寢。忽然聽到窗邊有異聲,她眼睛微眯,拿出枕下匕首,輕手輕腳的走了過去。
她靠在窗邊等了片刻,異聲不再,風平浪靜。
“不對,”她柳眉倒豎,暗道一聲,“不好。”
對方隻怕是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果不其然,黑暗之中傳來一股淡淡的香味,陸安瑾急忙用手捂住口鼻,仍然晚了一步。
她隻覺得渾身一軟,接著就失去了知覺。
齊霄昀並未回府,而是徑直去找了陸安瑾,這麽長時間未見到她,他思念的緊。
然,他方才靠近房間,就聞到了一股異香,他心頭一緊,急忙推開房門,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緊,血紅的眼睛閃爍著無盡的殺意。
異香尚未散去,可見歹人離開不久,或許並未走遠。
他轉身快速離去,燦爛的煙花在半空突然升起,安靜的大街小巷突然多了許多黑色身影。
一輛普通的馬車在寧靜的夜裏安穩的行駛著,趕馬車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
“站住。”黑衛攔著馬車,麵無表情的詢問,“馬車上裝的什麽東西?”
小老頭被嚇了一跳,膽戰心驚的回道:“大俠,小老兒是霍府的仆人,這馬車裏麵裝的是貴人們用的夜壺。”
怪不得那麽臭,黑衛粗略的檢查一番,便放行了。
“走吧走吧。”
那味道簡直不要太銷.魂了!
小老兒連連作揖,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連聲道謝,“多謝大俠,小老兒這就走。”
隻是,未走幾步,他便遇上了冷麵殺神齊霄昀。
“下車!”
小老兒從車上摔了下來,他渾身發抖,看來是嚇的不輕。
齊霄昀不搭理他,兀自掀開了車簾,車廂裏麵果然裝了五六個夜壺。
他忍著臭味,直接上車搜查,東敲敲西捶捶,不放過任何一處,果然找到了一絲異常之處。
小老兒見行跡敗露,收起了畏畏縮縮,突然襲擊齊霄昀的後背,卻被一支利箭一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