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這小子太可怕了！
想想也對吼，陳羽是誰啊？是閣主陳慕安的親兒子，如今遠遊在外，身上沒個萬兒八千傍身，陳閣主放得下心？
果然。
只見陳羽點了點頭，掏出一個錢袋來：「師弟在藍月這麼些年，也是攢了些零花錢的。師兄如果不夠，儘管拿去用著先。」
「我這也有點。」飯道說著也掏出了一個錢袋遞過來。
「那好，就當我借你們的，保證一有錢馬上還。」洪小寶也不客氣，大方接過。
陳羽二人連忙道：「不急、不急……」
半分鐘后。
洪小寶一頭黑線的把錢袋還給二人：「師弟啊，君子不奪人所好，這兩百八十三點一五靈晶，你們還是……留著當零花錢吧！」
「嗶嗶嗶」的！
還真的是零花錢啊，二位師弟，你們這樣實事求是真的好嗎？
這時，旁邊等了好久的周老闆心生不耐，上前來問道：「不知二位商量得如何？」
「啊……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洪小寶抬頭四十五度角望……屋頂。
買買買！
必須買！
可是如今，既然錢不夠……那沒辦法了，出絕招吧！
「周老闆。」
打定主意，洪小寶便走向了周老闆，堆起一副自認為是生平最有誠意的笑容，「平心而論，你這店呢，我是很滿意的。寬敞明亮有大氣，歷史悠久有格調，而且交通便利，位置極佳，對門更有大莽第一拍賣行，沾光不少……」
周老闆面色頓時微微一僵。
這話說的，前半部分還蠻中聽的，可是說到沾光，那就呵呵了。
自家的店是什麼料子，周老闆自然最清楚不過了。
還沾光？
這話應該反過來說才對！
沾光的，是對面的百兵拍賣行，而不是自家——因為有對比才有差距嘛，千兵拍賣行越潦倒，就越顯得百兵拍賣行這個「後起之秀」出色。
他聽出洪小寶是話裡有話，故意藉此來壓價的，於是面色一冷，打斷道：「但是？」
洪小寶：「？？？」
「你說一千道一萬，最後不就是為了這『但是』二字么？老夫幫你說了。」周老闆道。
「額……周老闆果然是家學淵源，說話就是善解人意啊，哈哈哈……」洪小寶一陣尬笑。
「洪公子有話不妨直言，不必拐彎抹角的。」周老闆冷笑。
「好吧……」洪小寶斂起笑容，正色道：「但是有點貴。」
周老闆用一種「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眼神斜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正所謂一分錢一分貨，貴，自然有貴的道理。別的不說，就憑我這千年的老字號金漆招牌，就不止六萬這個數了。」
「金漆招牌……周老闆說的，可是這塊？」洪小寶走到大門口，指了指上面的「千兵拍賣行」匾額。
嗯，雖然破舊了點，沉澱了滿滿的歲月痕迹，但是看得出，周老闆對這塊招牌很是愛護的，擦拭得一塵不染。
問題是，他貌似有點愛護過頭了，就連「拍」字左邊的「扌」也被擦掉色了。乍一看，倒像是千兵「白」賣行。
「然也！」
周老闆面有得色，「不是小老兒我自賣自誇，這塊招牌，可是當初我周家祖上拍出那地階神兵武定飛輪之後，大莽城主親自賜下的，上面還有城主大人留下的氣息呢，功能守正辟邪，聚靈清心……咳，雖然歷經數百年歲月，上面的氣息已經所剩無幾，但不管怎麼說，那也不是區區六萬靈晶可以比擬的。」
「厲害厲害……」洪小寶點了點頭。
這話倒真不是周老闆吹牛，一些超級強者留下的氣息，哪怕只是一丟丟，那也不是這滿城的肉胎二三四重所能仰望的，聚靈清心之類，那只是基本功能罷了。有一些神奇的，甚至還能印證道心，指引修行——大抵上，就類似於「成功案例」一類的功效，免得走了歪路而不自知。
不過，那是新鮮貨才有的功效，而眼前這匾額嘛，呵呵……
洪小寶笑了笑道：「那行，既然這招牌這麼神奇，那就招牌歸你，按六萬靈晶抵價，餘下的歸我，我回頭補你個差價如何？」
「你！」
周老闆氣得那下巴差點又要跳起來襲擊他的額頭了——招牌就六萬了，那餘下的豈不等於白送？
周老闆面色微微一冷：「洪公子，虧老夫還以為你是誠心而來呢，敢情鬧了半天，原來你是特意來消遣我老周的。」
「周老闆這話怎麼說？」
洪小寶忍著笑裝糊塗，「你說的這牌子就值六萬啊，怎麼就變成是我故意來消遣你了呢？」
「你！」
剛才牛逼吹得有多響，周老闆這時的臉色就有多難看。
冷笑一聲，他的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下逐客令道：「既然洪公子無心買店，那就請回吧。慢走，恕不遠送！」
「哈哈哈……」
洪小寶終於忍不住了，大笑了出聲，「如果周老闆真的有誠意要賣店，那就乾脆給個誠心價來啊。既然你漫天要價，當然就怪不得我落地還錢了。」
「那照洪公子的意思，什麼價錢才算是有誠意？」周老闆反問道。
「我的要求很低的，只差一點就夠了。」洪小寶眯著眼，拿手指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笑道，「點到了，自然誠意就到了。」
「那請問這一點是多少？」周老闆問。
「不多，就一點。」洪小寶道。
周老闆：「……」
這小子年紀輕輕，卻是個人精啊！
一點是多少？
這個沒人說得准，它可以是一萬，也可以是一千，甚至一百，也可以說是「一點」。
但這小子就是偏偏沒說明白。
他就等著周老闆自己吐出價錢，到時候，他就可以佔據主動，從容還價了，半點也不吃虧。
說實話，撇開這店的歷史不談，光憑它的位置，佔地面積，以及本身的造價，就遠不止六萬這個數。
要是算上折舊費，那麼六萬，就正好是周老闆的心理底線了。
事實上，就在前一陣子，對門的百兵拍賣行，就曾經出過六萬的價錢想要盤下這家店——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又是對門，彼此知根知底，他們掐個底線什麼的，實在是太容易了。
只是周老闆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才堅持到現在。
可是如果不賣吧……
又好像有點吃不消。
因為光是每個月的管理費、維護費、衛生費、稅收等等亂七八糟的支出，就足夠早已經是入不敷出、無以為繼的周老闆喝一壺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對門的百兵拍賣行收買不成，卻發過狠話：你這店，只能賣給我！誰敢接手，就是跟我百兵拍賣行過不去！
如此一來，就連周老闆就算想賣，也沒人敢買了。
如今他辦完手續想轉手，剛好又碰到洪小寶這初來乍到的愣頭青，周老闆哪裡肯放過？要是再晚一點走漏了風聲，誰還敢上門問津？
也正因如此，周老闆才忍耐洪小寶的插科打諢至今，否則換個人像他這樣忽悠，早就被他掃地出門了。
「一點、一點……我去你丫的一點……」
這時，周老闆心裡差點罵到炸天了，猶豫再三，他終於一咬牙：那就五萬八吧！二千靈晶的「一點」，總夠誠意了吧？雖然虧二千，但也總比爛在手裡的好！
「那行，那老夫就吃虧點，一口價，五萬八！」
打定主意，周老闆便開口喊了一句——天知道他在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心裡到底是有多痛。
錢啊！
都是錢啊！
然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周老闆也沒有食言而肥的意思，他說著又掏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文件：「這是房契、地契、以及相關文書，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店……」
誰知還沒說完，就聽到洪小寶驚叫了一聲：「五萬八？！周老闆，一筆六萬靈晶打底的買賣，我們連口水都說幹了，你才肯降價這區區二千靈晶，會不會有點不太厚道啊？」洪小寶轉頭看著周老闆，似笑非笑道。
周老闆：「……」
他以好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將一個「滾」字罵出口，然後有點艱難的說了一句：「洪公子，你就直接個痛快話吧，別再折騰小老兒了。」
「五萬。」洪小寶大刀闊斧，一口砍掉了一萬。
「五萬？絕不可能！」周老闆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得滿臉漲紅，不停的拍桌子拍凳，開始細數自家店裡的「寶貝」。
「你看看這展櫃！桃心睡胡楊做的，不但防塵、防水、防潮、防腐，還能聚集靈氣，滋潤其上的靈寶，光造價就上千靈晶了！
你再看著椅子……嗯，這椅子是配套的，當年那個誰誰誰還在上面坐過呢，放個屁都是香的……
還有你看著窗、你看著地板……」
「吧啦吧啦吧啦……」
說白了，就是「回憶殺」。
按照周老闆的意思，這店裡的東西，無論大小，那都是滿滿的歷史啊！記載了周家的從發家、到輝煌、到中落、再到潦倒的全過程。要是編成文字的話，估計都夠寫一本上千萬字的長篇小說了——哦不，不是估計，是絕對。
洪小寶不為所動，只是淡淡說了一句：「這些東西對你來說價值不菲，對我來說卻是一文不值。如果周老闆舍不下，那大可以帶走所有你認為值錢的東西離開。我需要的，只是這家店而已。」
此言一出，周老闆終於敗下陣來，有氣無力的說了一句：「那你給個實價。」
「五萬四，這是我的底線。」洪小寶面無表情。
「五萬四……五萬四……」周老闆喃喃道。
他沉默良久，也注視了洪小寶良久，最後終於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再加兩千吧——五萬六，這也是小老兒的底線了。若公子再不滿意，那就請吧。」
說完望著天花長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五萬六……」洪小寶顯得有些掙扎。
兩千雖然不對，但也是錢啊……哦不對，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壕了？
兩千，已經是巨款了啊！
我賺點錢容易么我？
治理癧風的獎勵，烹飪大典冠軍的獎勵，還有雜貨店的獎勵，再加上坑蒙拐騙……啊呸，是通過各種艱苦奮鬥賺來的外快等等，這些統統加起來，也才五萬六而已——這已經是自己自踏足修鍊界以來的所有積蓄了。
如今居然要被你這老頭一鍋端，連個子兒都不留？
難道，老夫從今天開始，真要研究一下什麼時辰的西北風比較好消化的問題嗎？
「要不……再減點？」洪小寶猶豫道。
結果周老闆很明智的沒看他，假裝沒聽見。
「哪怕一點點也好啊……」
想著好歹給自己留點伙食費，於是洪小寶就打算厚著臉皮再砍一刀，比如五萬五千九百九十九……
不料這時，一直沒做聲的殷老魔忽然發話了：「你小子夠了啊！瞧你這出息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小子還糾結這些蠅頭小利，不嫌丟臉嗎？」
「哇靠，老頭你到底站哪邊的？」洪小寶大怒。
「再啰嗦，休怪老夫清理門戶。」殷老頭罵道。
太丟人了！
真的，收了這麼個徒弟，真的太丟他娘的人了！要是傳了出去，老夫還有臉面在修鍊界立足？
這要是叫那些死對頭聽說了……老夫還不如當初被埋地里呢！
「你行！你拳頭大，你是老大……」
連殺人如麻的殷老頭都看不過去了，看來自己這次是真的差不多了……於是洪小寶嘀咕了兩聲，便有氣無力的對周老闆說了一句：「那行吧，那就五萬六吧……你等著，我這就去拿錢。」
「早該如此了……」
周老闆一下子癱軟了在地。
這下，他是真的沒力氣了。
這小子太可怕了！
這哪裡是砍價啊？砍人也沒這麼慘烈吧？！周老闆從沒見過這樣的人——主要是沒見過這麼年輕的，他要是再不鬆口，自己恐怕就要架不住了。
然後看著洪小寶的背影，又看了看四周，周老闆忽然「汪」的一聲哭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
祖宗基業啊！
就這樣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