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7.第1197章 認可
第九師團司令部,作戰室。
吉住良輔剛剛讓參謀長中川廣找來了一台收音機,此時此刻,收音機里正在播放徐銳的廣播演講,吉住良輔和作戰室里的絕大多數鬼子軍官都不懂漢語,但是影佐禎昭懂,他臨時客竄了一把同聲傳譯的工作,而且幹得還不錯。
不過,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這句話卻把影佐禎昭難住了。
漢語是人類世界最優美、最成熟、最高效的語言,沒有之一,說它優美,只要看看唐詩宋詞就能夠得出結論,無論是英語還是法德或者德語,甚至俄語,永遠都不可能書寫出那種優美韻律,正因為此,不懂漢語的老外永遠無法領略中華文化之壯美。
說漢語成熟,是因為漢語可以精準表達人類想要表達的任何意思,很少有出現歧義的時候,這一點除了漢語,無論哪種語言都做不到,舉一個最簡單的例子,漢語有姐姐妹妹的區別,英語就只有一個單詞,無法精準表達是姐姐還是妹妹。
說漢語高效,是因為漢語可以用最少的辭彙表述清楚想要表述的意思,聯合國憲章有許多種語言的譯本,最薄的那本就是漢語譯本!就說「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這區區十幾個漢字,翻譯成英語那就是長長的一段!
而像朝鮮語、日語這樣發育還不完全的語言,甚至都沒辦法精準翻譯。
影佐禎昭對中華文化頗有研究,可以說是中國通,都沒辦法精準翻譯。
費了好半天,影佐禎昭才終於結結巴巴的將這句話的意思給表達清楚,然後後面再翻譯苟利戰友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時就順暢多了。
聽到這句話,吉住良輔的表情頓時為之一凝!
「八嘎牙魯!」吉住良輔沉聲說,「徐銳正在發出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哈依!」第九師團參謀長中川廣也頓首說道,「師團長說的對,徐銳正在向滯留上海的所有國民軍老兵發出一個危險的信號,這傢伙想要重新喚醒這些老兵的鬥志,寄希望於通過廣播演講誘使這些老兵重新走上戰場!」
吉住良輔當即扭頭問影佐禎昭說:「影佐君,中村機關有沒有做過統計,滯留上海租界的國民軍老兵究竟有多少人?」
「這個倒是沒有統計過。」影佐禎昭搖頭說,「不過三五萬應該是有的。」
「三五萬?」吉住良輔的腦門上立刻浮起三道黑線,當即罵道,「八嘎,究竟是三萬還是五萬,這兩個數字的差別可是極大。」
「這個嘛……」影佐禎昭為難道,「應該是五萬不到,三萬不止。」
「八嘎牙魯,你們中村機關的人就是一群飯桶,大本營每年花費那麼錢養著你們,你們卻連這麼點小事情都辦不好。」吉住良輔毫不客氣的將影佐禎昭訓斥了一通,又說道,「你立刻給中村君打電話,限他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查清楚。」
「哈依。」影佐禎昭重重頓首說,「卑職這就去打電話。」
「等等。」中川廣卻忽然打斷說,「師團長,卑職以為,相比查清滯留上海的國民軍老兵的具體數量,設法阻止徐銳的這個陰謀更重要!」
「索嘎,絕對不能讓徐銳的這個陰謀得逞!」吉住良輔一記重拳砸桌上,沉聲說,「必須想辦法破壞這個進程,否則,如果讓滯留上海的這三五萬國民軍老兵重新踏上戰場,後果將會不堪設想,要知道,這可是些老兵!」
中川廣獰聲說道:「師團長,卑職建議即刻搜捕虹口、楊樹浦、閘北、江灣、龍華等各區的國民軍老兵,發現一個即處決一個,寧殺錯,不放過!皇軍必須將這個危險,扼殺在萌芽狀態,絕對不能夠任由它肆意的滋生!」
「索嘎。」吉住良輔又扭頭對影佐禎昭說道,「影佐君,這事就由你們中村機關配合憲兵隊完成,動作一定要快,否則,事態一旦擴散,等到滯留上海的國民軍老兵反應過來並且行動起來,那時候一切就都晚了。」
影佐禎昭卻是大驚失色道:「師團長,不可以這麼做啊!」
「納尼?」吉住良輔怒道,「影佐君,你竟然說不可以?」
「哈依,卑職對師團長絕無冒犯之意,但是……」影佐禎昭急得是臉都綠了,因為他是知道內情的,事實上日軍控制區的國民軍老兵基本上都已經被百老匯大廈給抓了,並且關到了四行倉庫,現在就算大肆搜捕也抓不到幾個了。
問題是,一旦出動憲兵隊在日佔區大肆搜捕國民軍老兵,並且發現可疑分子,不分原由就予以擊斃,這消息一旦傳出,就會給藏身在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的國民軍老兵產生極其不好的負面影響,有些老兵原本未必願意重上戰場,但是意識到日軍對他們的威脅后,為了自保恐怕也只能被動的踏上戰場了。
然而遺憾的是,影佐禎昭說完之後,吉住良輔和中川廣卻根本不為所動,而是堅持要影佐禎昭配合上海憲兵總隊大肆搜捕國民軍老兵。
影佐禎昭無奈,只能夠表面上先答應下來。
影佐禎昭打的主意是當面答應,背後拖延,但是吉住良輔卻根本不給機會。
吉住良輔說道:「影佐君,我奉勸你不要想著敷衍了事,如果你不配合的話,我會建議中村君換個聯絡官!更會建議大本營換個一個前來中村機關。」
影佐禎昭聞言神情一凜,哈依一聲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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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租界中區。
張維蹲在外灘公園入口處的台階下,一根接一根的抽煙,張維平時很少抽煙,身上雖然常備著一包煙,但是更多時候是為招待人準備的,但是今天,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張維就已經抽了半包煙,腳下的煙蒂都扔了一堆。
一個手持警棍的紅頭阿三走了過來,用生硬的漢語說道:「中國人,不準抽煙!」
說完之後,紅頭阿三還以手中的警棍指了指旁邊的標語,標語上用中英兩種語言寫著幾行字,漢語是這麼描述的,外灘公園是高貴的西方人的專用休閑場所,低賤的中國人不允許入內,也不允許在公園門口及附近抽煙。
聽到紅頭阿三的警告,張維只是冷冷的一瞥,動都沒動。
要是換成平常的時候,紅頭阿三早就不分原由打將上來。
但是現在,紅頭阿三卻是不敢造次,因為租界里的規矩已經變了,因為現在巡捕營已經事實上接管了租界的治安,就說這個外灘公園,不允許中國人入內的規矩早廢了,你沒見公園裡那麼多的中國人,又有哪個巡捕敢於制止?
是真不敢制止啊,沒見那邊站著荷槍實彈的巡捕營士兵?
所以,儘管遭到了張維的藐視,紅頭阿三也只能夠忍著,惹不起,就只能躲,於是紅頭阿三便將警棍藏身後,晃晃悠悠轉到別處去了。
紅頭阿三走開了,張維卻還蹲在那裡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但其實,張維這根本不是抽煙,而是燒煙,他壓根就沒吸進肺里,他現在只是下意識的想找個事做,因為張維有這個習慣,每當他在想事情的時候,就一定要找件事做,至少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停下來。
張維的內心,正在劇烈的掙扎。
張維在掙扎,是否要重上戰場?
很少人知道,既便跟張維一個公司的黃包車夫也不知道,張維其實是中央軍校教導總隊的一名少尉軍官!換言之,他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黃埔軍校生,如果不是因為負傷,此時的他只怕早已經當上營長甚至於團長了!
是的,張維也是那五萬多被拋棄的國民軍老兵中的一個!
是的,淞滬會戰之後,張維的心就冷了,從此就留在公共租界當了一名車夫,每天只靠著拉車掙幾個辛苦錢度日,雖然對長官不滿,對統帥部不滿,對蔣委員長也不滿,但是張維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當漢奸,幫助鬼子打同胞。
但是,張維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到部隊,重新踏上戰場。
至少,在今天之前張維從來沒想過這事,因為他心寒了!
沒被長官拋度過的兵,永遠都不能體會那樣的一種心境,絕望?當然是有的,憤怒?當然也有的,但是更多的卻是悲涼,是的悲涼,哀莫大於心死,再沒有比這一句話,更能貼切的形容張維當時的心情了。
張維原以為,他會一直就這樣生活下去,像行屍走肉一般活著。
但是,剛才無意中聽到的一段廣播演講,卻擾亂了張維的心境。
尤其是那句,苟利戰友生死以,豈因禍福趨避之,就像是一枚石子投入湖中,在張維的平靜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我們的戰友已經被拋棄過一次,又豈能再拋棄他們第二次?
就因為這句話,張維認可徐銳,既便徐銳是共產黨的司令!
腳下的煙蒂又多了一圈,張維下意識的伸手去掏煙,卻發現煙盒已經空了。
「艹!」張維便拍拍屁股站起身來,然後將臉轉向四行倉庫的方向,目光中忽然之間多了一絲決絕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