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第145章 弒君(一)
司馬德戡等驍果禁衛軍統領,懷揣著忐忑地心焦急地等待著宇文化及的答案,造反乃是以下犯上,是謀逆之罪。當他們幾人聽到宇文化及的回答時,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緊繃的精神瞬間鬆了下來,他們終於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裡一陣激動。
他們四人與宇文化及的交情一般,算不上是宇文化及的心腹。畢竟,煬帝楊廣風華正茂時,他們只是楊廣身邊的貼身護衛軍,只維護皇城內的安危,至於其他的人或者事情根本與之無關,而且宇文化及的為人,司馬德戡不甚了解。
此次,他們四人跟隨著宇文承趾深夜造訪,四個人都提心弔膽的。若是宇文化及將自己五人謀逆之事向當今天子楊廣稟告,他們皆有腦袋搬家,被楊廣斬首的危險。可是,他們熟悉的宇文承趾與之相交莫逆,他們完全是一種豪賭,賭贏了則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賭輸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司馬德戡等四人感激地望了一眼宇文承趾,若非有他這個宇文化及的幼子,在其中周旋的話,宇文化及還真的不一定會同意成為主帥。如果宇文化及想要揭發自己等人的罪行的話,相信以他的能力,宇文化及絕對可以讓幼子平安無事,而自己等人皆會死去。
他們幾人也不曾想到,此次能夠安然度過居然靠的是已經死去很久的宇文成都。司馬德戡等人並不傻,反而各個都是人精。雖然宇文承趾乃是宇文化及的幼子,可是真正能當大任者是他的長子宇文成都。若不是宇文承趾最後的一句話,使得宇文化及改變心意,他們也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麼樣的。
當初,煬帝楊廣游幸太原時,回返的途中宇文成都被賊人一掌擊斃,當場斃命。當時,他們幾人也全部都在場,他們可以看出那時候宇文化及對於楊廣不作為心生忿恨,可是最後又被他壓了下去,可是他們幾人看得出宇文化及那個時候就楊廣有些不滿,一直隱忍著。
縱然宇文成都與他們是同僚,乃是同朝為官,而且都是楊廣的隨行扈從將軍,主要的職責就是保護楊廣的安全。可是,他們與宇文成都根本就不是同路人,人生之中實在是有些事情自己都無法預測得了,沒有想到今日居然被他所『救』。
宇文承趾看見了他們四人感激地眼神,其實他心裡也是一陣打鼓,汗水已經浸濕了後背,他暗暗地擦了一下冷汗。如果不是自幼跟隨在父親的身邊,就算他是宇文化及的幼子也很難說動。宇文化及軟硬不吃,最後不是迫於無奈才使出自己的最後一張牌,用父親的傷心事拿出來刺激他,恰逢他偶然知道父親深夜獨自一人喝著悶酒,酩酊大醉時謾罵楊廣的不仁不義以及對兄長宇文成都的愧疚之情。
宇文化及之所以答應參與其中,並且成為叛軍的首領,一是,對於長子宇文成都被賊人殺死後,隋煬帝楊廣不念多年的君臣之情,沒有絲毫追究的意思,心生忿恨;二是,幼子宇文承趾參與其中,並且他還是策劃者之一,縱然他在朝廷上對待政敵冷酷無情,可是對待獨子不可能辣手無情;三是,宇文化及對於經常引鏡自照的隋煬帝楊廣心灰意冷,知道他對江山喪失了掌握權,無力回天,只能自暴自棄,終日飲酒作樂;四是,宇文化及自己也需要重新謀划新的出路,一旦江都被攻破,楊廣死後下一個就應該是自己,畢竟他樹立的政敵實在是太多了,叛軍之中跟他有仇的甚多,他必須尋求新的道路,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諸位眾志成城,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那我們就要好好地商議下對策,此事絕對不能泄露半分,否則你我性命難保!」宇文化及端坐在椅子上,宇文承趾、司馬德戡等人圍坐在一起,他低聲繼續說道:「此事,我們必須從長計議,否則功虧一簣!」
司馬德戡等人,誠惶誠恐地低聲回道:「我等一切聽從首領的意見!」
宇文化及見他們幾人都望著自己,而且態度恭敬,他微微頷首,然後一一將他們幾人的身份以及職務全部了解清楚過後,過了一會,他猛地抬起頭,鄭重地說道:「司馬將軍,你在眾人中官職最高,乃是驍果禁衛軍的統領,我命令你將所有的驍果禁衛軍召集在一起,然後與眾多將領一一說明,如果有反對者一律關押起來!」
「由於將軍是楊廣扈從將領,守門之人對你也不會有任何提防。只要你將所有的將領說服讓他們與我們一起行動,然後你一定要在驍果禁衛軍到達玄武門之前,將城門打開,讓大軍進入皇宮內!玄武門乃是入宮捷徑,你務必儘快奪得掌控權,將大軍引入城內,此事事關重大,決不可有任何的閃失!」
司馬德戡恭敬地回道:「諾!」
宇文化及又將目光看向了裴虔通與元禮直兩位將領,壓低著聲音,道:「裴、元,二位將軍,你們乃是楊廣的貼身護衛將領,皇宮之內暢通無阻,因此城內情況,你們二人最熟悉。一旦司馬將軍將城門打開后,你們便直接率領百餘人部隊前去緝拿楊廣!」
裴虔通與元禮直異口同聲地回道:「諾!」
宇文承趾見父親宇文化及沒有將命令發給自己,他焦急地問道:「父親,孩兒有什麼任務呢?」
宇文化及見幼子如此上進心,不禁老懷安慰,他撫須笑了笑道:「你的任務比他們幾人還要大!」然後將目光轉向了另外一個人,侍衛統領王將軍,「王將軍,犬兒由你帶著一起輔助司馬將軍,一定要將驍果禁衛軍的兵權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絕對不能有任何問題。犬兒心浮氣躁,若是行事魯莽,怠慢了將軍,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還望海涵。」
宇文承趾見父親如此看低自己,心中更是不服氣,他怒氣沖沖地望著宇文化及。宇文化及看見幼子不服氣的模樣,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呢。於是他微微一笑道:「承趾,為父知曉你在驍果禁衛軍之中還有一些人與之熟悉,因此你身先士卒與司馬將軍、王將軍一同前去,招撫那些人,然後逐個擊破。」
「至於老夫,則去拉攏一些有心之人,然後與你們在玄武門匯合。切記,此事萬萬不可泄露半分!諸位將軍,只要你們完成手中的任務,那我們便直搗黃龍一舉奪取江山,然後率領大軍西歸關中,讓諸位兄弟能夠與家中團聚。」
司馬德戡等將軍的心思,宇文化及一眼就看穿了,他們歸心似箭想早日西歸,流言蜚語早已傳遍整個皇都。可是,煬帝楊廣不相信自己身邊的扈從驍果禁衛軍會真的叛離,根本就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中。
在官場上摸滾打爬數十年,浮浮沉沉的的他,早就練就一雙識人眼色的洞察力。之所以最後再說一句,其實是想讓他們放心,若是此事辦成,定會帶領大軍西歸關中,絕對不會在江東逗留。畢竟,關中才是他們真正的根,必須要回去才能得到更好的發展。
宇文化及也是告知他們此事,不僅僅是為了干出一番大事,還是為了自己家中的妻兒老小。因此,無論如何都要辦成。從他內心上來說,宇文化及也不願意幼子宇文承趾冒如此大的危險,畢竟他是宇文家的獨苗,可是如果不冒風險的話,司馬德戡等將軍對自己的信任將隨之消失。
於是,宇文化及迫於形勢無奈將幼子宇文承趾送上前線,這也達到了宇文承趾證明自己的實力時候,所以兩父子心照不宣的達到一致。司馬德戡等幾位將領,深深地感覺當初的決定是對的,如果沒有宇文化及的安排與部署,自己等人空有兵權也無法辦成大事。
他們幾人依照宇文化及的吩咐,分頭行事,而宇文化及深夜穿著衣服在下人的陪同下找到了官場上與之關係較好者,與他是站在一條線的大臣,從中開始聯繫。這場驚天動地的大事,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而隋煬帝楊廣此時仍然引鏡自照,久久難以入睡。
此時,楊廣穿著一身龍袍坐在窗戶旁邊,仰望著漆黑的星空,不停地唉聲嘆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老是失眠,躺下的時候就會回想起以前的種種事迹,心煩意亂之下他乾脆不就寢了,他身邊的太監多次催促讓他歇息,可是楊廣依然獨自黯然神傷。
楊廣仰望著漆黑的天空,像是對身邊的太監,又像是喃喃自語,唉聲嘆氣地說道:「朕,自仁壽四年七月登基為帝,在位十餘年,本想為大隋王朝鞠躬盡瘁,開創大隋盛世,連年征戰,然群臣不知朕之心意,叛軍四起,朕甚是寒心!」
「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萬里何所行,橫漠築長城。豈台小子智,先聖之所營。樹茲萬世策,安此億兆生。詎敢憚焦思,高枕於上京。北河秉武節,千里卷戎旌。山川互出沒,原野窮超忽。摐金止行陣,鳴鼓興士卒。千乘萬騎動,飲馬長城窟。秋昏塞外雲,霧暗關山月。緣嚴驛馬上,乘空烽火發。借問長城候,單於入朝謁。濁氣靜天山,晨光照高闕。釋兵仍振旅,要荒事方舉。飲至告言旋,功歸清廟前。」
身旁的老太監見煬帝楊廣吟誦起這首《飲馬長城窟》,滿臉的皺紋,斑白的頭髮,一臉的無奈與苦澀之情。他自楊廣還是晉王時便侍候在身邊,經過了數十年的寒暑,說到真正懂得楊廣的人或許正是他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太監。
老太監經歷過初登大寶時,躊躇滿志的楊廣,也看見晚年落魄,英氣喪失的楊廣,而這首詩正是最好的見證,見證著英姿勃發的楊廣的豪邁與自信,並且這首詩乃是楊廣親自所創,乃是當初他親赴河西走廊時有感而發創作出的詩句。
大業五年,隋煬帝楊廣率大軍從京都長安浩浩蕩蕩的出發到甘肅隴西,西上青海橫穿祁連山,經大斗拔谷北上,到達河西走廊的張掖郡。這次出行絕不是遊山玩水,個人玩樂的。因為西部自古大漠邊關、自然條件環境惡劣,隋煬帝還曾遭遇到暴風雪的襲擊。
此峽谷海拔三千多米,終年溫度在零度以下。士兵凍死大半,隨行官員也大都失散。隋煬帝也狼狽不堪,在路上吃近苦頭。隋煬帝這次西巡歷時半年之久,遠涉到了青海和河西走廊。其意義重大。在封建時代,中國皇帝抵達到西北這麼遠的地方,只有隋煬帝一人。隋揚帝西巡過程中置西海、河源、鄯善、且末四郡,進一步促成了甘肅、青海、新疆等大西北成為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隋煬帝到達張掖之後,西域二十七國君主與史臣紛紛前來朝見,表示臣服。各國商人也都雲集張掖進行貿易。隋煬帝親自打通了絲綢之路,這是千古名君才能有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