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滄海龍遊 第六十四章 相認
阿巴亥大妃的帳篷裏，申顏麵對著自己麵前銀色餐盤裏的烤肉，微微皺了皺眉。
“顏兒，來啊，再吃點。”薩日公主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聲催促道。
“阿媽，我真的吃不下了。”申顏卻苦笑著搖了搖頭。
此刻他胃裏全部塞滿了烤肉，一點一滴縫隙也沒有了。
天下間的母親都是一樣的，不論何時見到自己的孩子，關心的第一件事，永遠都是孩子是不是餓著了。
“小時候你最愛吃的便是烤肉了，總說以後長大了要我帶你來草原上吃正宗的，怎麽現在真的來了玉霜，胃口卻隻有這麽小。”薩日公主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撫摸著申顏柔軟的頭發。
她的動作很溫柔，仿佛是想拂去這麽多年來兒子肩頭累積的辛勞。
之前的談話中，申顏已經把自己如何來到玉霜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薩日公主，當然為了不讓母親擔心，那些和血蝠殺手對戰的細節，都被少年輕輕的帶過了。
薩日公主看著自己的兒子，內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昔日那個整日纏著自己的小小頑童如今已然是個優秀的少年武士，甚至都能在“伯克”的擂台上奪冠了。
不僅如此，他居然已經能幫上丈夫的忙，扮作護衛吸引敵手，之後還一個人穿過那麽遠的路，來到這茫茫草原尋找自己。
他成長的這麽快，一定吃了很多苦頭。
“雲哥你怎麽這麽狠心，居然讓顏兒去做這麽危險的事情。”薩日公主在心中不住的埋怨著自己的丈夫。
想著想著，她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阿媽，你看你，好好的，怎麽又哭了。”看著自己的母親流下淚水，申顏有些著急，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去安慰。
忽然，他腦中靈光一閃，一把撈起了地上正在埋頭對付碗中鮮奶的小狼，少年高高舉起幼小的狼崽，把它吃的圓圓的肚皮舉到了母親眼前。
“阿媽，你看這小崽子，吃的肚皮圓溜溜的，像不像一個圓球。”申顏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指戳了戳狼崽圓滾滾的肚皮。
忽然被打斷了進食的狼崽顯然十分不滿意，它生氣的嚎叫起來，但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聽上去卻又讓人感到十分的滑稽。
“噗”的一聲，薩日公主不由的笑出了聲。
"就你會哄阿媽開。心”薩日公主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刮了下兒子的鼻尖。
“嘿嘿。”申顏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笑了，這麽多年不在薩日公主身邊，少年對於母親親昵的動作，忽然有點不好意思。
一旁的阿巴亥慈祥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外孫，老人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這些天以來，這是阿巴亥看到薩日哭的最多，也笑的最多的一天。
阿巴亥和帖木兒育有三子一女，三個兒子雖然也都是優秀的武士，但卻沒有一人繼承了帖木兒的藍瞳和戰士之血。
唯有最小的女兒薩日公主意外繼承了丈夫的一雙藍瞳，可惜薩日是個姑娘，戰士之血在她身上起不了什麽作用，至多隻是讓她的身體比一般人強
壯些而已。
如今看到自己的外孫，老人心中高興的同時，申顏那雙藍幽幽的雙眸，又讓阿巴亥大妃想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來，顏兒，到我身邊來，讓外婆看看你。”阿巴亥衝著申顏一招手，微笑著說。
申顏依言來到阿巴亥身邊，乖巧的站定，略帶好奇的目光打量著自己著素未謀麵的外婆。
“真是個俊秀的孩子。”老人凝視著著申顏清澈的眼瞳，半晌之後，緩緩地開口說道。
“母妃，您是不知道，我們顏兒的相貌在天啟城裏，那可是出了名的，小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說長大了要把女兒嫁給我們顏兒呢。”薩日公主對著阿巴亥解釋著，語氣裏滿是驕傲。
“嘿嘿，我這是隨了阿媽。”申顏逮著個機會，馬上恭維了薩日公主一句。
“油嘴滑舌的。”薩日公主不由的瞥了自己兒子一眼。
“哈哈，阿媽本來就美嘛。”少年笑著說。
“好了，你們別在這裏逗趣了，薩日，你去洗洗臉，待會兒我們帶著顏兒，一起去見見你父汗。”
“是。”聽到阿巴亥大妃提起自己父汗，薩日公主收斂起輕鬆的神色，恭謹的回答。
如果說在玉霜草原上，阿巴亥大妃給人的感覺是有如春風般的和煦溫暖的話，那麽她的丈夫帖木兒，則代表著這片草原上的力量和尊嚴。
帖木兒雄獅一樣的蹲踞在玉霜大汗王的寶座上，保護著他的土地和人民，已整整五十年之久。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恐怕大秦的上一任皇帝贏雲和，便已經完成了肅清草原的宏願。
贏雲和生命之中最後一次的北伐，大秦二十萬大軍鐵桶般一樣的防線硬是被年輕的帖木兒率領著飛狼騎生生鑿穿，皇帝本人都差點被帖木兒當場殺死，最終贏雲和不得不退卻，回到大秦之後，不出幾年便含恨去世。
此後二十幾年時間，大秦的兵峰，再也不曾北犯。
五十年來，玉霜部人丁繁衍，財貨殷實，實力蒸蒸日上，帖木兒的統治也有如磐石一的堅固。除此以外，這位大汗王身上那傳說一般的戰士之血，更是草原上各部落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對於父汗，薩日公主內心之中自然充滿了敬重，聽到阿巴亥要帶著申顏去晉見帖木兒，她的內心之中，一時間竟有些緊張。
“你們說什麽呢，這麽熱鬧。”一個粗獷雄渾的聲音從賬外傳來，打斷了敞篷裏人們的思緒。
這是大汗帖木兒聲音，眾人沒有想到，他們還不曾啟行，帖木兒便自己來了。
隨著一隻大手挑開帳篷門口虛掩著的皮簾，大汗帖木兒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好強！”看到自己外公的第一眼，申顏已下意識的脫口而出，此刻少年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神寂牽星訣”突破到第二層之後，申顏的諸多感官，都得到了顯著的提升，就連直覺也不例外，此刻的申顏，對於比自己強大的存在，已經有了本能的感知和畏懼。
直覺告訴申顏，帖木兒遠比自己強大的多，這位大汗王
想要殺死自己，隻需略費周章而已。
申顏的那隻小狼反應更加的誇張，帖木兒剛一出現，前一刻還在大口喝著羊奶的狼崽便飛速竄到了申顏的兩腳之間，它把腦袋縮在申顏腳邊，肉乎乎的兩個小爪子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耳朵，根本不敢抬頭。
“咦。”帖木兒不由得的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小狼，顯然有些意外。
“這是你的狼？”他好奇的問申顏。
“是……是的。”申顏磕磕巴巴的回答道。
“好好養著，這家夥長大了，會是一匹不錯的契獸。”帖木兒點點點頭，笑著說道。
說完，他便轉身走向帳篷中間椅子，緩緩坐下。
“參見大汗王”帳中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向著帖木兒尊敬的施禮。
“都起來吧。”帖木兒微微一笑，吩咐眾人起身。
“薩日，把那盤烤肉給阿爸拿過來，有點餓了。”玉霜大汗指著申顏小桌上吃了一半的烤肉，向著薩日公主吩咐道。
“這怎麽可以，阿爸，我叫人給你重新重新去做。”薩日公主聽到父親的話，不由的皺了皺眉。
“沒事，就那個就行，不用再麻煩下人們，我也等不了。”帖木笑著吩咐道。
薩日公主無奈，隻好把烤肉端了過去，玉霜大汗王也不講究，在衣襟上抹了抹雙手，便吃了起來。
申顏這才有空的打量下自己的外祖父，帖木兒身材高大，容貌威嚴，一頭濃密的烏發結成一根根細小的花辮仔細的盤在頭頂，顯得意外的年輕。
單憑外貌判斷，少年覺得這位玉霜大汗王看上去，年歲仿佛比自己的父親申雲澤還要輕些。
“大汗，您怎麽親自過來了？”阿巴亥看著自己的丈夫，笑著問道。
“哈哈，聽說今日‘伯克’的冠軍是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你們頒完獎就把他召進了帳篷裏，我一時好奇，就過來看看。”
帖木兒一邊吃一邊回答，顯然這位玉霜大汗此刻還不知道，那個奪冠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外孫。
不過這倒也不能怪他，慎重起見，頒獎的時候，薩日公主並沒有和申顏當眾相認，這對母子謹慎的壓抑了自己情緒，頒完獎後，薩日公主將申顏喊來了帳篷裏，支走了所有的下人後，這才將申顏介紹給了阿巴亥大妃。
而這一切，帖木兒自然是不知道的。
薩日公主和母親相視一笑，卻並沒有開口。
“怎麽了？”帖木兒看著二人神色奇怪，好奇的問道。
“顏兒，過來，走近些瞧瞧，這就是你外公。”阿巴亥大妃朝著申顏一招手，笑著說道。
“你說什麽？”聽到妻子的話，帖木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扭過頭來，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妻子。
“大汗，那個奪冠的少年武士，就是你的外孫。”阿巴亥掩口微笑，輕輕的回答。
“啪”的一聲，帖木兒手中的餐盤摔在了賬內的沙地上。
眼前這一幕，和不久之前薩日公主失手掉落金盤的場景，如出一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