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滄海龍遊 第六十八章 密謀
忽裏台大會召開的第一天，並沒有議事的安排，所有人都在盡情的飲酒狂歡，除此以外，便是各種層出不窮的比武、較技活動。
草原上遊牧的生活很艱苦，人們難得有這樣機會聚在一起，完全放鬆下來，釋放心中的壓力。
這樣的狂歡會一直持續三日之久，之後玉霜的大人物們才會正式坐下來開會，那才是這次忽裏台大會召開的主要目的。
大秦與玉霜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此戰關乎國運，已到了必須做出決斷的時候了。
雖然表麵上的安排如此，但是背地裏，卻早已是暗流洶湧，四大部落牌桌之下的利益交換，此刻已不知道進行了多少輪。
隻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等待著三日之後，最後攤牌。
此刻夜色已深，經曆了一天狂歡，大多數人都已沉沉睡去，曠野之中隻有星星點點的火把依然亮著，那是擔任護衛任務的飛狼騎將士們，還在草原上不知疲倦的巡邏。
不過也有例外，弘吉剌部族長脫歡的帳篷裏，此刻就依然燈火通明，安靜的站立在一旁侍女已經悄悄地打個好幾個哈欠，這位族長大人卻依然捧著一本書在認真閱讀。
跳蕩的火光映照著他的剪影，此時的脫歡看上去完全沒有一個草原男人的樣子，反倒有點像是天啟城中國子監裏飽學的讀書人。
此刻的脫歡一絲困意也沒有，仿佛可以這樣一直靜靜讀書直到天明。
“阿爸。”一個人走進帳篷裏，打斷了脫歡的閱讀。
他的腳步帶來了賬外的寒風，帳中的蠟燭被風一吹，火光便閃動起來。
這是脫歡的長子貴由，如果沒有意外，脫歡死後，他就是弘吉剌部下一任的族長。
“這麽晚了，有事麽?”看到兒子深夜到來，脫歡感到有些意外。
“有幾個人想見您。”貴由說到，不知為何，他的聲音有些嘶啞。
“告訴他們，明天再來。”脫歡不耐煩地吩咐道，閱讀忽然間被打斷，讓這位族長明顯有些不悅。
“事情很急，阿爸還是見一見的好。”貴由還在堅持。
“那好吧，你讓他們過來便是。”脫歡一邊說著，一邊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他很信任自己的兒子，貴由能夠深夜來找自己，一定是發生了什麽非常緊急的事情。
“這個卻是不行，恐怕需要阿爸您和我一起走一趟。”
“到底是什麽人，就是帖木兒，也沒有這麽晚讓我去見他的道理。”脫歡把手裏的書一摔，生氣的說到。
聽到父親的話，貴由一言不發的跪了下去，他右手按著自己的心髒，微微仰頭看著父親，眼神裏卻沒有絲毫的退讓。
脫歡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他想不
明白，平日裏一向沉穩幹練的長子這是怎麽了，非要深夜裏帶著自己去見什麽人。
“好吧，就和你走一趟。”脫歡拔腳來到賬外，他驚奇的發現，貴由居然準備好了兩匹駿馬。
“還要騎馬？”
“是的，路程有些遠，阿爸您跟著我便好。”
脫歡不再說話，他翻身上馬，跟在了貴由的馬後麵，他倒要看看，貴由大半夜領著他，究竟是要去見什麽人。
兩匹駿馬度著碎步，很快便消失在了草原上濃黑的夜色之中。
見到族長離去，帳篷裏的侍女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她終於可以休息了。
就在這時，帳篷裏所有的蠟燭，忽然在同一時間熄滅了。
侍女一驚，還沒等反應過來，背後便有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隨著冰涼的匕首從她脖子上劃過，這名侍女渾身一軟，便悄無聲息的倒了下去。
黑暗之中，侍女被拖出帳篷，她的屍體會被謹慎處理掉，沒有任何痕跡會留存下來，就仿佛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這個人一樣。
黑夜之中駿馬緩緩走過三裏左右的距離，一麵小小的土坡下麵，脫歡終於看到了一堆篝火，篝火旁邊，三個帶著鬥篷的人影席地而坐，正在安靜烤火。
“阿爸，就是那邊。”前方引路的貴由手中韁繩一緊，駿馬小步快跑起來。
很快這對父子便來到了篝火旁邊，脫歡翻身下馬，向著篝火走去，深秋時節，夜間的草原上，已經寒氣逼人。
“三位，半夜找我，有什麽事情麽？”弘吉剌部的族長一麵伸出手來烤著火，一麵沉聲詢問。
聽到脫歡的問題，盤膝而坐的三人依次摘去鬥篷，露出了自己的麵容。
看清了這些人的容貌，脫歡不由得大吃一驚，以至於他手中的馬鞭，都差點掉進了篝火之中。
克烈部族長阿魯台，兀良哈部族長布赫，算上脫歡自己，玉霜草原上四大部族的族長，已有三人到齊！
唯有第三個麵龐清秀的中年人，脫歡不曾見過。
“布赫，阿魯台，你們要幹什麽？”脫歡警惕的問道
布赫和阿魯台沉默著，並沒有回答。
“貴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見二人如此，脫歡扭過頭來，厲聲喝問自己的兒子。
貴由一言不發，直挺挺的跪了下去，此刻的他有些不敢直視自己阿爸的眼睛。
草原上四大部族之中，脫歡統領的弘吉剌部和王族紮蘭部走的最近，與此相反，克烈和兀良哈兩部一直以來，都和帖木兒的紮蘭部的保持著若即若離的關係。
實際上，如果不是多年以來帖木兒強橫的武力威懾，說不定不等大秦
打過來，克烈和兀良哈兩部就自己先發動了叛亂。
這一次的忽裏台大會上，帖木兒先前便和脫歡談定，大敵當前的眼下，他不會再縱容克烈和兀良哈兩部，他們必需削減手上的私兵，補充到飛狼騎之中，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和申雲澤威名赫赫的烈焰天龍騎抗衡。
這樣的情勢下，貴由居然領著自己深夜來見兩族的族長，此刻的脫歡，已經是怒火中燒。
“脫歡，先別著急發火，聽我們把話說完，你再生氣不遲。”克烈部的族長阿魯台開口說道。
“沒錯，脫歡，你不願見我和阿魯台，沒關係，但是這位先生親身前來，這裏便容不得你傲慢。”兀良哈部的族長布赫也接口道。
“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脫歡強行壓下心中的怒火，對著那個中年人沉聲問道，他這時才有空打量了此人一眼。
看上去，這個中年人的容貌裝扮，不太像是玉霜草原上的人，相反，他倒有些秦人模樣。
那個中年人站起身來，微笑著向著脫歡行禮。
“贏殊文見過脫歡族長，您該聽過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並不大，語氣也很謙和。
但是此人的話卻仿佛一道晴天霹靂，震的脫歡腦中嗡嗡作響，一時間竟然驚愕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脫歡自然聽過贏殊文的名字，所以他才會如此震驚。
脫歡實在想不到，在兩國之間劍拔弩張緊張時刻，大秦太子居然以身犯險，不遠萬裏的出現在了玉霜草原上。
……
數百裏之外的庫倫城中，仍舊是那間破舊的廟宇。
昏黃的燈火之中，李廣孝坐在蒲團之上，像從前一樣，一下一下不緊不慢的敲擊著木魚。
謝九安靜站的在李廣孝身邊，他眉眼低垂，表情非常的恭順，就連呼吸都被他小心地壓抑著，幾乎微不可查。
“沒記錯的話，今天應該是玉霜部召開忽裏台大會的日子吧。”李廣孝忽然打破了沉默。
“是的，今天是第一天。”謝九小心回答。
“太子殿下呢？”李廣孝又問道。
“十天之前，殿下便到了大汗牙帳，此刻，想必我們所有布置都已完成。”
“這次，你覺得我們有幾分把握？但說無妨。”李廣孝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來，玩味的目光打量著謝九。
“十分。”謝九回答的非常幹脆。
“如此自信麽？”
“是的，屬下擔保，這次忽裏台的大會，便是帖木兒的死期。”
謝九沉聲作答，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狠辣，宛如草原之上，食腐的兀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