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濁世滔滔 第九十六章 再會
伯安城南,宋國禁軍駐地,細柳營。
陽光和煦,微風輕拂,這是個秋高氣爽的好日子。
宜飲酒,宜會友,宜及時行樂。
細柳營中早早搭好了一座寬廣的擂台,這座擂台正前方,整整一百二十八名青年武士排成整齊的方陣,靜待朱雀秋闈開始。
擂台四麵,細柳營的軍人們早已壘起了四座高高的土坡,正東麵的土坡上搭建了一座觀禮台,此刻南國江湖之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已在台上就坐。
東南北三麵的土坡則被當成了觀眾席開放給了百姓們,作為南國江湖中的盛典,每年的朱雀秋闈都備受矚目,今年青山劍塚的參賽,更是讓這種關注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張觀禮的門券,已被炒到了一百金錠的價格。
“殿下,眼下一切都準備停當,我們是否可以開始了?”
北坊主事李玄向著身旁一個衣著華貴的中年人請示到。
“李主事便宜行事就好,不必請示我,我來此間,隻帶了眼睛和耳朵。”那名中年人微笑著答道。
此人是宋國國主幼弟、慶親王趙景承,親王殿下親臨朱雀秋闈觀禮,也是想要發掘些江湖之中的青年才俊。
“好,那麽李某便自作主張了。”李玄一邊說著,一邊向著身旁的鼓吏點了點頭。
三通鼓畢,喧囂的細柳營迅速安靜了下來。
“諸位青年俊傑們。”李玄緩緩開口,他聲音不高,不過營中的每一個角落裏,卻都聽的十分清楚,顯然他是用上了擴音秘術。
“歡迎遠來細柳營參加本屆秋闈,諸位願來,便是我北坊的榮幸,我話不多說,單提一句本次秋闈的獎賞。”
“第三名,五千金錠。”
“第二名,一萬金錠,國主欽賜玉鐲一對。”
“第一名,兩萬金錠,加七寶琉璃宗所出長劍一柄。”
“我就說到這裏,現在秋闈開始,願各位武運昌隆。”
李玄拱了拱手,結束了他的開場白。
不過主事大人的這一番話卻在場中引起了一陣小小的喧囂,倒不是因為前三甲的賞金,主要是由於第一名的賞賜實在太過顯眼。
七寶琉璃宗所出,還是長劍,這不明擺著是為劍塚參賽的弟子準備的麽?
即使再看好青山劍塚,如此做法,未免也太過顯眼了吧?
不論是擂台前的武士還是場下的觀眾,此刻內心之中都難免有些憤憤不平。
李玄說完便施施然的坐下,平靜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他身旁坐著的白六合卻微微皺了皺眉,李玄看似無意間的這個舉動,卻讓青山劍塚成了眾矢之的。
想必接下來每一位和祝青比試的武士,都會傾盡全力。
劍塚山長冷哼一聲,卻沒再多說些什麽,他對祝青的實力有著絕對的自信,從決定參賽的那天開始,他已經將本次秋闈錦標視為了囊中之物。
小小的插曲過後,朱雀秋闈的比鬥也正式開始了。
其實這是很公平的比鬥,凡是二十歲以下,通過了初選的武士,都要從第一輪開始便參賽,青年武士們兩兩捉對廝殺,勝者晉級下一輪,敗者即行淘汰,決出前四名之後,再分兩組比拚,勝出的兩人爭奪冠軍,失利的兩人角逐第三名。
除此以外,再無其他任何的規矩,不管你是名門大派還是江湖小幫,每派隻許一人參與,所以抱團留力之類的伎倆,都不可發生。
總之一句話,人人隻憑本事說話,僅此而已。
一般的印象中,前三輪的比賽都
不會有什麽特別精彩的較量,往往要等到決出前十六強之後,比賽才會真正的精彩起來。
不過今年比賽卻有些不太一樣,因為一個人的表現,實在是吸引了太多的關注。
不是別人,正是代表千機閣出戰的申顏。
引人注目的原因也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竟然是因為申顏的相貌。
早前白夭的丫鬟秋蘭便曾提起過,伯安城中的名媛閨秀們排著隊往千機閣中跑,隻為看一眼這名清俊的武士。
現在朱雀秋闈開始,這群人也追到秋闈的擂台前。
每一次申顏一上場,觀眾席上立時便是一片山呼海嘯,加之他手腳利落,往往三兩下便把對手擊落台下,更是讓觀眾們如癡如醉。
申顏第三次勝利完賽之後,不知誰開了個頭,台下的小姐太太們竟然紛紛將身上物品往擂台上丟,錦帕香囊便罷了,竟然還有人把手中金鐲扔到台上。
申顏自然不可能撿拾,事後打掃擂台的兵士們倒是占了不少便宜。
“慕容閣主,看來千機閣的武士很受關注啊。”李玄扭過頭去,對著身後安坐的慕容攸笑著打趣道。
“哈哈,沒錯,申顏公子身手淩厲,長的也是引人側目,老夫的看人眼光,向來不錯。”
他這又是在暗諷祝青長相平庸了,場中諸君誰人聽不出來?
即使白六合根本沒搭理他,慕容攸還是忍不住的得意。
第一日角逐完畢,三輪過後,場中隻剩下十六名青年武士,比賽的效率很高,往往幾個呼吸之間便能決出勝負,這可是實實在在的修為較量,不敵便是不敵,有意拖延時間的話更是會被直接判負。
各大宗派的種子選手也都順利晉級,龍岡根本不曾騎上他的契獸青犀,南甲也是順順利利得晉級。
至於祝青,更是隻動了一次手,他前兩場的對手都直接棄權,根本連挑戰的欲望都不曾升起,也就是第三場的比鬥之中,青山劍塚的三代首席才稍微出了出汗。
比賽既已結束,晉級的武士們也留在細柳營中休息,遠來的觀眾們卻不得不陸續起身,趕回伯安城中。畢竟細柳營中場地狹小,可沒有那麽多住宿的地方。
“小姐,我們也回去吧,此刻天色已經……咦?”
白夭的丫鬟正要招呼自家主人離開,卻發現不知何時,白夭已然沒了蹤跡。
“人呢?”秋蘭滿臉的疑惑。
此時細柳營的一座軍帳之內,一隻碩大的白色戰狼正愜意的趴在地上,它雙眼微微眯起,神色之間滿是享受。
申顏正半跪在地上,他手裏拿著一隻巨大的毛刷,正仔細的為自己的契獸梳理著皮毛。
幾日不見,飛廉的身形又大了一圈,如今它的肩高,已然超過了尋常駿馬。
回想起飛廉的父親焰爪在月光下奔行的雄姿,申顏越來期待著自己騎上飛廉的馳騁那一天了。
忽然間飛廉兩耳立起,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這匹白狼站起身來,向著帳篷門口走去。
一個人影挑開門簾,出現在了申顏眼前。
她的身形出現的一瞬間,申顏愣住了。
下一刻,他手中的毛刷輕輕的掉在了地上。
記憶之中清麗的容顏沒有絲毫的改變。
仿佛就是在昨天,申顏才剛剛在越陽城中信手摘去了她臉上的麵紗。
仿佛就是在昨天,她才剛剛的認真的對申顏說:
“你很厲害,一年以後,希望在朱雀秋闈上,我能再見到你。”
時光荏苒,有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間距離
二人在越陽城中的那場初見,已然輪回了四個完整的季節。
“你還好麽?”申顏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忽然說出這句話來。
白天觀賽的時候劍塚的大小姐便覺得千機閣的白發武士有些眼熟,完賽之後白夭終於沒能壓抑住內心的好奇,她尾隨著申顏來到休息的帳篷裏,想要親眼看看這名武士究竟是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
“平安?”白夭忍不住的開口問道。
上次見麵的時候,申顏分明是滿頭青絲,可是眼前的這名武士卻是一頭如雪的白發,這讓白夭有些不敢確定。
“那是個假名,我叫申顏。”對麵的武士有些不好意思的答道。
白夭正待說些什麽,飛廉卻帶著一臉賤賤的表情湊了上來,這隻契獸似乎極為喜歡突然出現的白夭,它吐著舌頭,興奮的繞著白夭轉起圈來。
“乖狗狗。”劍塚的大小姐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摸了摸飛廉光華柔軟的皮毛。
接下來,飛廉做了一個讓申顏絕對想不到的動作。
碩大的戰狼契獸居然翻身平躺下來,衝著白夭露出了自己柔軟的肚皮!
就和一條溫順的白色大狗一模一樣。
申顏默默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這樣甜膩的場景,他實在不忍再看下去。
……
明亮的月光下,申顏和白夭並肩坐在一條清澈的溪水邊。
飛廉的安靜的趴在他們身邊,白夭間或伸出手來,輕輕地拍打著這條白狼巨大的頭顱。
談不上互訴衷腸,畢竟之前他們隻見過一麵,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申顏卻覺得自己可以信任白夭,他一股腦兒的將關於自己的一切都告訴了眼前這個女子,包括他的真實身份,隻是隱去了和天武者相關的一應訊息。
“後來我為阿媽報了仇,又在越陽城中遇到了千機閣的少閣主,這才跟著他來到這伯安城裏,參加這朱雀秋闈。”
申顏用這句話結束了自己的講述。
他的身世出乎意料的曲折坎坷,白夭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麽話安慰來他。
“就這麽簡單?你就來參加秋闈了?”沉默了片刻,白夭輕輕的開口問道。
“嗯,就這麽簡單。”申顏認真的點了點頭。
“還以為你是為了我來的。”劍塚的大小姐忽然開口說道,說話的時候,她並沒有看著申顏,反而一直盯著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水麵。
“也不是,我……”申顏麵皮一紅,一時間竟不知道要如何接下去。
“還有,白天的時候,你是不是得了很多香囊啊?”此時白夭終於轉過頭來,一臉促狹的看著申顏。
“我哪有……”想起了那些閨秀小姐們爭先恐後的往台上扔東西的場景,千機閣的武士已是麵皮滾燙。
“沒有麽?”
“確實沒有。”
“沒有就好,給。”
”白夭忽然輕輕一笑,她伸手遞給申顏一樣東西。
申顏不明所以,不過他卻不敢怠慢,他接過仔細一瞧,忽然間愣在了那裏。
白夭遞給申顏的,竟然是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
樸素白色綢麵上,簡單的繡著一朵的荷花,味道也是淡淡的素雅熏香。
申顏一時癡了。
等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白夭已經消失了,申顏隻能看到月光之下,少女的影子正疾奔著遠去。
“好好比,一定拿下冠軍。”
她的聲音遠遠的飄來,猶如悅耳的風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