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濁世滔滔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此心不動
“什麽？！”
眼前的場景讓申顏心中騰起了一股滔天巨浪，這已經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以他此刻的力量，再加上血魘的鋒利和沉重，哪怕前麵是一塊巨石，怕也能被生生斬為兩段。
然而白六合卻僅僅憑借著兩根手指便擋住了他的一記斬擊，而且對方的模樣看上去如此的輕鬆自在，仿佛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根本一點難度都沒有。
“我還不信了！”
不願服輸的申顏手上加力，已經用上了“寸進”的技巧。
與此同時，和朱雀秋闈的決賽一樣，血魘的刀鋒之上，絲絲黑色的刀芒也閃爍起來。
“哦？有些意思。”
手指上傳來的感覺讓白六合也有些驚訝，看來眼前這個少年倒是有幾分本領。
不過這樣完全難不倒白六合，山長大人微微一笑，緊接著他一個彈指，輕輕的擊打在了血魘的刀鋒之上。
看似輕描淡寫的動作，卻蘊藏著巨大的力量，申顏的身體直接被彈得倒飛出去，直到足有五丈的距離之外，才將將停住。
“好！”申顏不由的一聲感慨。
這樣威力無上的一擊倒是讓他清醒了過來，此刻的申顏有些興奮，驟然遇到如此強大的對手，他的心裏卻反而生出了濃濃的挑戰欲望。
“不要留手，全力向我攻過來。”對麵的白六合又向著申顏招了招手。
“那便得罪了！”
一聲暴喝之後，紫色的光影巨龍很快包裹了申顏的身形，就像白六合說的那樣，他傾盡全力發起了進攻。
百花樓後的演武場中，巨大的龍吟聲震耳欲聾！
然而申顏還是低估了山長大人的修為，很短的時間內，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攻擊眼前的對手，然而不論是光影巨龍的龍焱，還是血魘巨刀那可怕的黑色刀芒，都完全奈何不了白六合。
他甚至都沒有催動源氣，隻是簡簡單單的站在那裏揮了幾下手，申顏威力十足的攻勢便被盡數化解。
從頭到尾，白六合連腳步都沒有挪動一下。
申顏手持巨刀，氣喘籲籲的看著自己眼前的對手，恍惚之間，他似乎有種麵對著伐樓那的錯覺。
名動天下的劍塚山長果然實力驚人，申顏的這點修為，根本不被他放在眼中。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不是你最強的力量吧？”
白六合不動聲色地開口問道。
他的記憶非常清楚，在對貢布的那場戰鬥之中，眼前的少年曾經催動過一次源氣流星，那一記殺招威力十足，不過由於某種原因，申顏明顯沒有盡全力。
“果然瞞不過山長大人，不過那一招威力太強，在這裏施展出來，怕是會毀了這間園子。”
申顏老老實實的回答到。
他的這句話讓白六合稍稍一愣，緊接著便微笑了起來，很久以來都沒有人敢在他麵前這麽說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盡你全力攻過來便是，你若能傷了這裏的一顆花草，便算我輸。”
白六合前踏一步，再次對著申顏招了招手。
“好！”
對方既然如此自信，那申顏自然沒什麽好猶豫的，他閉上眼睛運轉起體內的源氣，默默的醞釀著自己最強的殺招。
片刻之後，他睜開了眼睛！
也不見申顏有任何的動作，一棵馬車大小的紫色源氣流星直接憑空出現，緊接著便衝著白六合的身體飛射而去。
一顆、兩顆、緊接著便是成百上千顆，綿
延不絕的源氣流星有如暴雨般從四麵八方向著白六合襲來。
“這才有點意思！”
山長大人微微點頭，這樣的攻擊讓他精神一振，認真的應對起來。
白六合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麵前的空氣裏描繪了一幅太極圖像。
他的動作看上去十分輕柔，甚至顯得有些緩慢，然而神奇的是，那些紫色的流星飛到一半，他的勾畫便已經完成，山長大人甚至有餘暇仔細的打量起那些源氣流星來。
簡直是就像是白六合的一雙手，生生拖慢了時間！
勾畫完成之後，白六合的身邊也並沒有出現想象之中的光影效果，空氣之中蕩起了幾道漣漪，就像是有人伸手攪動了水潭。
此時此刻，紫色的元氣流星已經來到了白六合身前。
然後它們就消失了。
無影無蹤，一絲一毫痕跡都沒有留下。
最後一顆紫色的流星從上方轟擊下來的時候，山長大人似乎起了頑皮的心思，隻見他向上方揮了揮衣袖，輕輕的送出了一片淡淡的白色光影，如果不仔細看，幾乎無法察覺。
這是今日二人相見以來，申顏第一次見到白六合催動源氣。
紫色的源氣流星直接被擊打的倒射而回，它高高飛上天空，飛到最高點的時候，這顆源氣流星直接在空中旋轉著爆炸開來。
砰的一聲，就像是放了一顆碩大的禮花。
“咦，百花樓中今日有喜事嗎？”
“哪有什麽喜事，誰不知道百花樓近日一直被青山劍塚包著，我想去吃頓飯都不行。”
“那他們放什麽禮花？”
“誰知道，也許這群人練劍練的無聊了，自己娛樂一下而已。”
突然出現的禮花引起了兩名路人好奇的對話，顯然對於青山劍塚霸占著百花樓的行為，伯安城的居民們已經頗有微詞。
此時此刻，震驚二字已經不足以形容申顏的狀態，在所有和他打過交道的人中間，白六合恐怕是第一個輕描淡寫的碾壓自己的人物。
當然，這並不包括他的老師伐樓那。
“山長大人手段通天,在下佩服。”
申顏默默收好手中武器，他恭敬地向著白六合拱手致禮。
眼下他除了戰士之血之外的所有手段都已經用盡，可是卻根本奈何不了眼前的對手，即使催動戰士之血後各種秘術的效果得到增強，他也肯定傷不了對方分毫。
“不錯了，我在你這個年紀，完全不是你的敵手。”
白六合看著申顏，認真的點了點頭。
他的話倒完全不是誇張，事實上，能夠從山長大人口中聽到不錯二字的評價已經極為難得，單以修為而論，申顏便在劍塚的初代弟子當中，也是極為出色的了。
“能否告訴我你的老師是誰？”
對於誰人能培養出申顏這樣的弟子，白六合的心中極為好奇，他直接張口問了出來。
“這個……請恕在下不便告知。”
一直以來，天武者伐樓那的存在都隻是極少數人知曉的事情，即便是對於白夭，申顏也沒有告訴他任何關於自己老師的消息，他自然也不可能對白六合提及。
看到申顏的樣子,白六合無奈的聳了聳肩，江湖之大無奇不有，在他眼中，申顏大概是某個隱秘傳承著的的門派弟子。
“小子，修行方麵我有一句送給你。”
有些意外的，白六合忽然對著申顏說出了這樣的話。
“先生請講。”
青山劍塚的掌門人居然願意指導自己，申顏自然洗耳恭聽。
“此心不動，自有光明。”
白六合微微一笑，也不管申顏聽沒聽懂，便邁步離開，隻留下他一個人站在演武場中。
從頭到尾，白六合一句關於自己女兒的話都不曾說過，他仿佛隻是考較了一番申顏的修為，得到了滿意的結果之後，山長大人便悠悠地離開。
然而此刻申顏的心中卻像是被一柄鐵錘重重的擊打了一下，腦海中回憶著白六合的話，他直接呆立在了當場。
“此心不動，自有光明。”
這句話和老師的那次教導是何其的相似，申顏清楚的記得當日在越陽城中和伐樓那談起修為的目的之時，天武者口中的那八個字。
“唯心安處，常生光明。”
雖然兩句話的言辭有所不同，但它們所表達的意思卻幾乎完全一致。
在申顏的眼中，伐樓那毫無疑問是所有人中的最強者，而白六合也憑著自己手中的一柄劍，在江湖之中闖下了赫赫威名。
這樣的兩個人竟會說出如此相似的句子，那麽這其中必然蘊含著某種深奧的道理。
隻是一時之間，他還琢磨不透罷了。
“喂！喂！醒醒，迷迷糊糊的想什麽呢？”
白夭晃動著雙手，把申顏飄飛的思緒拉回了現實之中。
不知道何時，這位劍塚的大小姐出現在了演武場上，很顯然對於自己的父親和申顏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她才是最為關注的那個人。
“不好意思，剛剛有些走神。”申顏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我爹呢，他人在哪裏？”
“你爹跟我過了兩手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我爹和你交手了？”白夭有些震驚的問了一句，要知道，即便是她，也很久沒有看過自己的父親動手了。
“也談不上交手，山長大人站在那裏任我出手，我也沒能傷得了他，你爹的修為果然厲害。”
“然後呢？你們倆什麽也沒說，關於我們的事？”
“沒有”申顏點了點頭。
“這就奇怪了，什麽也不問，那他把你喊來百花樓，究竟是為了什麽？”
左思右想之下，白夭始終不明白自己父親的目的是什麽。
不過事情遠遠沒有她所想象的那麽複雜，這不過是一個父親和自己女兒的心上人之間見個麵罷了，除此以外，山長大人還略略的考教了一下申顏的修為。
到了白六合這個境界，很多事情已經不需要開口，和申顏過上兩手，他便能知道自己想要的一切。
“走吧，我送你出門，害得我白緊張一場。”
“我才緊張，剛一見麵的時候你爹還問我要東西呢。”
談笑之間，兩個年輕人的身影便漸漸遠去。
此刻遠處一方小小的閣樓之上，白六合正負手望著自己女兒的身影。
好像就在昨天，她還是一個小小的姑娘，整日咿咿呀呀的纏著自己，想讓白六合抱她一下。
然而時光飛逝，不知不覺間，女兒便到了十六歲的年紀，她的修為已然非常出色，她甚至都有了喜歡的人，她還把那個討厭的白發小子公然帶到了自己的麵前。
“阿若，你看到了麽？我們的夭兒已經長大了。”
白六合仰頭望著天空，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
無人回答。
因為他口中的阿若，已經靜靜的躺在墳墓裏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