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濁世滔滔 第一百一十八章 雨中相談
巡街校尉粗暴的將申顏的推入了陰冷潮濕的監獄之中，緊接著便哐當一聲鎖住了牢門。
他冷冷的看了申顏一眼，便要轉身離開。
申顏卻在後方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難道你現在不該問問我家在哪裏，然後派人去向他們要保錢嗎？”
按照二人剛剛在街麵之上的對話，申顏以為這才是校尉的當務之急。
“進了我兵馬司大獄，不呆上個十天半月便想出去，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巡街校尉輕蔑地回了一句。
按照這裏的規矩，新來的犯人往往要關上那麽幾天，當犯人家屬幾經尋找無果之後，他們才會找上對方，如此便能多要些保錢。
此種行徑，簡直與劫匪無異！
“原來如此，不過我的情況卻特殊些，不瞞你說，我可是千機閣中的人，明天還有一件要事要辦，如果他們找不到我，就會有些麻煩。”
“千機閣？”這個名字讓巡街校尉停住了腳步。
千機閣的大名在整個宋國裏無人不知，這樣的龐然大物，可不是他這樣小人物能夠招惹的。
“放心，我隻是個小角色，你用不著害怕。”
像是看出了這名校尉心中的想法似的，申顏忙不迭的解釋到。
“好，我便依你所言，你說去千機閣中我要找誰？”
“大人隻需找一名叫呂平的管事便好，您隻說申顏犯了事兒落在您手裏，他自然會給您保錢。”
“小子，最好不要讓我發現你在騙我，不然你的下場會很慘。”這名校尉皺著眉頭說道。
“我哪裏敢欺騙大人，在下所言千真萬確，若是他們明天找不到我，真的會有些麻煩。”
這名校尉點了點頭，抬腳離開了牢房。
在他看來，申顏應該是千機閣中一名小小的管事，在某些方麵具有一些特長，千機閣的運轉需要很多類似這樣的人。既然申顏來自那裏，他也不便做得太過分，簡單要些保錢之後放此人出去也便是了。
拿定主意之後，他撐起雨傘，出發去往千機閣
“喂小子，你真的是千機閣的人？”隔壁牢房的一名犯人有些好奇的問到。
“就算是吧。”
“那你可比我們幸運的多，像這樣的大勢力，他們也不太敢招惹，拿到錢之後，今晚應該就會放你出去了。”
“如果不是呢？”申顏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那你就慘了，但凡你家裏湊不出他們想要的保錢，他們便會把你一直關在此處，照死了折磨，你看隔壁那個，已經關在這裏三個月了。”那名犯人悠悠的說道。
“這麽過分，難道這伯安城中便沒有一絲王法了麽？”
“王法？”那名犯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嗬嗬嗬的笑個不停。
“小子，如今這整個宋國烏煙瘴氣，恰好有一句話能夠形容”片刻之後，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申顏一眼。
“什麽話？”
“朝堂之上，鷹犬橫行，市井之中，豺狼當道。”
一句話說完，這名犯人冷冷一笑，他也不管申顏聽沒聽懂，直接拋下他自顧自的蜷縮進了那團早已發了黴的稻草之中。
黑漆漆的大獄之中，再也沒有人說話，除過偶爾想起了一兩聲呻吟之外，便隻能聽到窗外那淅淅瀝瀝的雨聲。
申顏靜靜的在牢房之中盤膝坐下，他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思考著些什麽。
然而這樣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多久，不多時，監獄之外已經響起了一陣喧囂嘈雜的聲音。
之前的巡街校尉三步並作兩步，連滾帶爬的來到了關押著申顏的牢房之前，他用自己顫抖的手打開了牢門以及申顏手上的鐐銬，之後便匍匐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誤會，天大的誤會，讓申公子受苦了。”
慕容安緊跟著這名校尉來到了牢房之中，他麵色尷尬地站在了牢門之前，不住的像申顏道著歉，他的旁邊還站著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人，同樣滿臉陪笑。
“在下王子安，乃是五城兵馬司總管，手下人不懂規矩，唐突了申公子，還望您大人大量，不要和他們計較。”
“王大人哪裏的話，我倒還真沒受什麽折磨，隻是和這位校尉大人有了幾番口角而已。”申顏活動著自己的手腕，意味深長的說。
看來這位巡街校尉真的很缺錢使，出門便找到了千機閣，然而等他報出申顏的名字之後發現自己惹了大麻煩，對方二話不說，直接將他綁了起來，千機閣的少閣主更是親自出動，直接押著他回到了兵馬司。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驚動了兵馬司總管王子安，一番溝通之後，王子安額頭之上也是冷汗直冒，他怎麽也想象不到，自己的手下竟然綁了千機閣的貴客，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如此便有了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馬三，你給我站起來！”王子安滿臉怒容地向那名校尉命令道。
“小的實在不是有意冒犯您，申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就放過小人吧。”
“真是給我丟人。”
王子安抬起手來，重重的一巴掌抽在了馬三的臉上，這一下可是用足了力氣，馬三被打的滿麵鮮血，兩顆門牙直接飛了出去。
“小人無知，小人無知，還望公子您原諒。”
馬三根本不敢多說些什麽，他
一下一下的抽著自己的嘴巴，生怕申顏哪裏有不滿意。
“慕容公子，我們走吧，一場誤會而已，倒也不必難為他們。”
看到馬三的表現，申顏搖了搖頭，很明顯，他並不是遭到這種對待的第一個人，當然也絕不會是最後一個。
一行人馬走出牢房，來到了兵馬司的門口，這裏慕容安早就準備好了馬車，但是申顏卻沒有乘坐的心情，他撐起雨傘，一言不發的走入了南國綿延的細雨之中。
慕容安愣了愣神，隨即他一聲苦笑，吩咐車夫先行離開之後，他邁步向著申顏追趕而去。
兩天以前的那場會議，慕容安得知了申顏真實的身份，認真說起來，這位鎮北王府的世子殿下，恐怕是此刻的千機閣中最為尊貴的一個人。
很快他便追上了申顏，二人都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前行著。
“少閣主，我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您指教。”片刻之後，還是申顏率先開口。
“世子殿下如此稱呼，慕容安實在擔當不起，如果您不嫌棄，我們兄弟相稱便是。”
不知不覺間，慕容安講話的方式也恭敬了許多。
“那好，慕容大哥，剛剛我在這牢房之中聽來一句話，是有關這宋國百姓生計的，我不是很懂，還望您解我疑惑。”
“世子殿下請講。”
“朝堂之上，鷹犬橫行，市井之中，豺狼當道，慕容大哥，眼下的宋國，果真如此嗎？”
申顏停下腳步，抬頭望向慕容攸，剛剛那個犯人的話在他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刻的申顏，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
“果真如此，甚至比這還更糟糕些，眼下這伯安城還算繁華，可是這城牆之外廣大鄉野之中，百姓早已不堪重負，如今豐年尚且有鄉民賣兒鬻女，過往荒年之時，幾可說是白骨盈野外，人民相食。”
慕容攸沉默的說著，他的聲音不帶任何的感情，可是聽在申顏耳中，卻是那樣的刺骨和冰涼。
“為什麽？”申顏不解的問道。
慕容攸沒有說話，他抬起食指，默默的指了指天空。
他的意思倒也清楚明晰，恐怕這一切亂局的根源，便在宋國朝堂之內，說的更確切些，就在宋國國主自己身上。
宋國國主趙景炎如今已是花甲之年，自他登上國主大位，二十來年間，過往曾經清明有序的政局已然被他搞的烏煙瘴氣。
那位犯人說的不錯，連主次都很分明，必然是朝堂之上先有了爭權奪利的鷹犬，市井之中也才有了豺狼們生存的空間，如今的宋國從上到下，可說是一整個都爛透了。
今日申顏的遭遇，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上演，隻是別人遠沒有他這麽好的身份和運氣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