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第235章 騷動的青春

  很小的時候，鍾美琪總會問媽媽，爸爸去哪了？那個時候媽媽總會告訴她，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很快就會回來。 

  鍾美琪上了小學之後，每次開家長會，也會問媽媽，爸爸去哪了？那個時候媽媽就告訴她，爸爸去很遠的地方工作賺錢了，等爸爸賺完錢就會回來。 

  懷著等待爸爸的這個念想，鍾美琪上了初中，這時候的她已經漸漸能理解死亡這個詞了，從小就沒見過爸爸的她心裡開始產生了懷疑，爸爸難道是死了嗎？ 

  有一天，她又問媽媽，爸爸去哪了？為什麼一直不回來？他死了嗎？媽媽流著淚抱著她：傻丫頭，爸爸沒死，他一直活在你心裡。 

  上了高中以後，比很多人心智都成熟得過早的鐘美琪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她沒有悲傷，也沒難過，她知道就算沒有爸爸，她和媽媽也會活得很好，很堅強。最多只會在看到別人家的女兒摟著爸爸逛街時，有那麼一點的羨慕。 

  大明哥在她快要忘記爸爸時闖進了她的生活，她從前沒有體會過的關懷和寵愛都在大明哥身上得到了，原來被一個男人保護是這麼幸福的感覺，家裡有一個男人陪著吃飯，有一個男人幫著做事，那才是一個完整的家，她一直覺得這是老天送給她最好的禮物，她要花一輩子去珍惜。 

  現在，看到大明哥躺在那個漂亮姐姐懷裡，那個漂亮姐姐臉上流露出來的幸福，鍾美琪心中苦澀，原來不是自己的東西就永遠也不會得到，強行的挽留最多只能彌補心裡所留下的一點遺憾，卻永遠治癒不了心中那塊疤痕。 

  鍾美琪告訴自己，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她很容易滿足的，這一點遺憾已經足夠了，現在比自己更需要大明哥的是他的未婚妻，他的家人。 

  暮光下，長椅上，大明在腦袋恢復清明後方才從楚嬌倩懷裡爬起來，歉意看了她一眼：「對不起！失態了。」 

  楚嬌倩搖搖頭：「張然，你知道嗎？這是你第一次在我懷裡這麼安靜，像個孩子，我好開心。」 

  大明有些尷尬，至少在他心裡，他和這個女人才是第一次見面。 

  「張然，跟我回去吧！」楚嬌倩抓住他的手，突然道，眼裡帶著期待。 

  大明面露掙扎，抬頭看了一眼同樣看向這裡的鐘美琪，這小妮子眼裡的不舍讓他很難抉擇，雖然無數次的想找到家人，不過現在，在他一切都還沒想起來的時候，他的家人就只有鍾美琪和珍姨，就算真正回到了以前的家，見到了或許真是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恐怕他也會覺得陌生和不習慣。 

  大明的猶豫之色楚嬌倩看在眼裡，她也知道大明的擔憂，不過她不氣餒，接著道：「張然，你總要找回過去的自己，也許回家才是你最好的治療方式，你也不想這麼一直失憶下去吧？畢竟，你還有很重要的責任，如果你一直這樣，回不到過去，你爸爸將會面臨很多的壓力和危險，你是他最大的助力，你明白嗎？」 

  「我爸會有危險？」大明驚訝一聲。 

  楚嬌倩狠狠點頭。 

  大明凝視著楚嬌倩幾秒，從她的眼神里，他看不到一點欺騙的成分，他雖然失憶了，不過智慧還在，他能判斷真假，所以他也逐漸接受了這個女人對他所說的這些，是真的。 

  心裡權衡一下之後，大明終是點頭：「好，不過我今晚要回家，我想陪珍姨和美琪吃最後一頓晚飯，在我遇難的時候是她們救了我，在我心裡，她們就是我的家人。」 

  「好，好。」楚嬌倩喜極而泣，連連點頭，緊緊抱住他，在他耳邊道：「那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隨後，楚嬌倩給鍾美琪要了她家的地址，和大明告別後，這才和安晴不舍的上車離去。 

  大明坐在長椅上，怔怔的看著平靜的湖面出神，鍾美琪走到他身邊，緩緩坐下。 

  兩人皆是沉默。 

  幾分鐘后，鍾美琪才悠悠開口，聽不出任何波瀾，像一潭死寂的潭水：「大明哥，你要走了嗎？」 

  「美琪，你會想我的？對不對？」大明輕聲道。 

  鍾美琪終於抑制不住悲傷，撲到他懷裡，放聲大哭：「大明哥，我不求你能永遠留在我身邊，我只希望你好了以後不要忘記我，我一直會是你那個小妹妹，而你也要一直是我那個大明哥，我不想以後見面你對我那麼陌生。」 

  鍾美琪現在很能理解之前楚嬌倩的感受，她害怕大明哥好了以後看待她的眼神也像今天看待那個漂亮姐姐。 

  大明鬆開她，給她擦了擦眼淚，溫暖笑道：「傻丫頭，我怎麼會忘記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就算我好了，回到了以前那個張然，我依然還是你的大明哥，明白嗎？」 

  「嗚嗚嗚…」鍾美琪更難受了，使勁的哭，使勁點頭。 

  大明拉著她道：「好了，很晚了，我們該回去了，珍姨再等我們吃飯了。」 

  一路沉默的兩人回到家時，何玉珍果然已經準備好了晚飯，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看到鍾美琪哭得紅腫的眼眶，何玉珍只是微微嘆口氣，她今天其實以為大明不會回來了，但依然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沒想到沒白做，大明回來了。 

  何玉珍轉身，擦了一下眼淚：「你們回來了，準備吃飯吧！」 

  相處這麼久，何玉珍也早就把大明當做了親生兒子看待，現在大明要離開，難受的不止鍾美琪一人，她這一天在家都是心不在焉的，只不過走過了人生路程三分之一的她想法自然要比鍾美琪這個青春期的小女孩成熟太多。 

  吃飯時，鍾美琪不傷心了，有說有笑，和以前一樣，就像很多事情都沒發生過，何玉珍也很開明，不停的給兩人夾菜。 

  大明也強裝開心陪著兩母女把這頓或許是離別的晚飯吃完，他知道，這種看似溫馨的畫面之下，隱藏的是無盡的離別之苦。 

  他欠這對善良的母女太多了，一條命，一份親情，還有一份想念。 

  而她們，從沒對他奢求過任何回報。 

  這天晚上，大明沒睡，鍾美琪沒睡，楚嬌倩沒睡，安晴也沒睡，所有人各懷心思等著天明。 

  對於楚嬌倩和安晴來說，以往短暫的黑夜這一晚很是漫長，而對於鍾美琪來說，她希望這一晚永遠也不要天亮。 

  …… 

  當陽光刺破黑夜，降臨時，楚嬌倩和安晴駕著車停在了安晴家門口。 

  兩女沒敲門，就這麼等著，同時也在打量這家小院，原來張然失蹤這些日子，都一直住在這裡。 

  兩女沒等多久，小院門就打開了，何玉珍頂著一副黑眼圈和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來，微笑道：「你們來了，進來吧！大明的東西我都收拾好了，他也起來了，很快就好了。」 

  何玉珍昨晚也沒睡，一直再給大明收拾東西，然後守著心裡難受的美琪到天亮。 

  楚嬌倩連忙拉過何玉珍的手，把一個信封塞到她手裡，真誠的眼神感激道：「何姨，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這麼久以來對張然的照顧，這點錢不成敬意，你收下吧！」 

  何玉珍大吃一驚，連忙把信封塞回楚嬌倩手裡：「姑娘，大明對於我來說就像自己的孩子，我照顧他是應該的，我也很希望他能找到自己的家人，既然他現在找到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我和美琪跟他之間，是一種比錢更難得的親情，所以這錢我不能收。」 

  楚嬌倩很是堅持，再次塞回她手裡：「何姨，我知道這一套有些俗氣，而且還有點對不住你，但是我想不到其他辦法來感謝你了，如果你不收，我心裡會不安的。」 

  何玉珍還想塞回來，楚嬌倩連忙握緊她的手：「何姨，美琪是一個女孩子，你給她多買點好吃的，多買幾套漂亮衣服，讓她漂漂亮亮的。其實我這點小感激對於你們來說只是一小部分，你們是不了解張然，若是他有一天好了，他定會千百倍償還你們對他的這種恩情。」 

  楚嬌倩懇求的眼神何玉珍終於難以拒絕，點點頭：「好吧，這筆錢我就當先給美琪的大學費用，以後我賺到錢了會填上找機會還給大明。」 

  楚嬌倩微笑搖搖頭：「何姨，你就別較真了，美琪是張然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照顧妹妹那是應該的，以後你們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可以隨時打給我。」 

  說罷，楚嬌倩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一張寫了幾個電話號碼的紙條交給何玉珍，上面的號碼除了她自己的，還有兩個，一個是葉詩音在創易娛樂辦公室的座機號，一個是葉詩音的手機號，她想過，畢竟她以後不可能再回蘭海市，但創易娛樂就在這蘭海市，若是何家母女需要幫助，葉詩音才是最近的，只要回去把這事給葉詩音說一聲，她也會很樂意效果。 

  一旁的安晴也連忙表態，她自己是個窮人，雖然沒什麼經濟上的幫助，不過心理上的幫助還是可以的，她笑道：「何姨，我就在這蘭海市工作，以後美琪就是我妹妹，遇到困難也可以隨時找我。」 

  兩女的狂轟濫炸讓何玉珍有些吃不消，只好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一定記住。」 

  不管怎麼說，何玉珍也算是一個經歷了諸多社會苦難的普通家庭女性，懂得很多東西不是光靠嘴去哀求就能起作用的，人脈和關係才是這個社會長久生存的資本，看到楚嬌倩的時候，她就猜出張然身份不俗，畢竟楚嬌倩開來的那輛車她雖然不知道值多少錢，但是肯定知道不會少於一輛寶馬的錢，最重要的是剛剛楚嬌倩給她的那幾個電話號碼的標註：寫著創易娛樂總經理葉詩音。 

  能和總經理掛上關係的人物能簡單嗎？ 

  以後若是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她不介意索要一點點恩惠。 

  這才是社會，現實的社會，被生活打壓的人永遠知道它有多麼可怕。 

  大明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緊皺著眉頭，一邊走一邊回頭看。 

  何玉珍擔憂道：「美琪還是不肯出來？」 

  大明點點頭，嘆口氣：「算了，既然她不想送我，就隨她吧！」 

  「美琪這丫頭是怕看著你走更難受，所以不敢出來。」深知女兒心的何玉珍輕聲道。 

  大明道：「珍姨，以後我不在了，你們要好好的，告訴美琪，我一定會回來看她，讓她好好學習，爭取考上蘭海大學，若是我回來她還沒考上，我就不理她了。」 

  「好…好，我一定轉告。」何玉珍連忙點頭。 

  大明最後朝著整個小院大聲道：「美琪，大明哥走了，你要保重，照顧好珍姨，知道嗎？還記得大明哥對你說過的話嗎？如果能微笑面對生活，就不要痛苦的回憶過去，大明哥相信，你一定能做到的，而且你還說過，天空每天都是晴朗的，空氣每天都是新鮮的，世界也每天都是美好的。」 

  楚嬌倩和安晴輕輕捂著嘴，她們也知道這種離別對於鍾美琪這樣的小女孩來說，太殘忍了。 

  最後與何玉珍告別後，大明隨著楚嬌倩和安晴一起上了車，直到轎車遠遠消失在盡頭，何玉珍才收回手。 

  鍾美琪的房間，此刻的她像個無助受傷的小花貓縮在角落低聲哽咽，嘴裡不停說著：「大明哥，保重！保重…以後我不在身邊，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有人說，寂寞是一種野草，會在突然間蔓延整個心扉，每個女孩在青春期心裡都會有一隻小貓，在春天到來時會情不自禁在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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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其實寫張然失憶這段劇情是萬雨突然間的一個感概，利用鍾美琪這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物來影射一下這段青春，送給那些還在懵懂青春期的男孩女孩，這個階段，該抓住的就不要放手，抓不住的也不要強行挽留，青春就是一根藤蔓，纏住你的所有悲傷，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