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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新生

  沒有人勉強劉漢東,畢竟這只是一個小丫頭的異想天開而已,林德伯格教授甚至幫自己的助手解釋:「李昂確實不會演電影,他性格偏內斂低調,缺乏演員必須的強烈的表演慾望,伊莎貝拉小姐,你就不要難為他了。」 

  大家都是有教養的人,既然當事人不感興趣,也就不再說什麼,劉漢東脫了軍裝,換上自己的禮服,戴上他的玳瑁邊眼鏡,從威武的北洋將軍變成了木訥的哥大研究所助理,一同下樓,林德伯格誇讚他的助手精通中國史,並且感嘆說,研究近代史,還得依靠台灣人啊,劉漢東笑而不語。 

  陳姣女士已經年過古稀,保養的像個五十來歲的貴婦人,她曾多次去過台灣,所以和劉漢東談起了台灣的風土人情,可劉漢東是個冒牌台灣人,沒辦法應對只好哼哼哈哈應付過去,反而坐實了他不善交際,沒有表演欲的性格。 

  不過演員做不成,編劇總是可以客串一把的,本來陳姣請林德伯格教授來就是想請他擔任電影的歷史顧問,而李昂又是教授的助手,自然要挑大樑。 

  陳家是紐約望族,真正的上流社會,和唐人街那些說潮汕話、開洗衣店和中餐館的華人不同,他們已經完全融入了美國社會,成為國際化的華人,劉漢東早就聽說過陳子錕在美國的後代,短暫接觸后不由心生感慨,他們和我們已經是完全不同兩個世界的人了。 

  聚會還沒結束,劉漢東就借故離場,外面天色轉陰,要下雨了,他沿著人行道快步前行,聽到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是露西追來了。 

  「我猜你就不喜歡那種場合,我也不喜歡。」露西趕上了劉漢東,和他並排前行,一路沒話找話,劉漢東知道露西對自己有好感,這個來自新澤西的女孩開朗大方,健美豁達,但自己不想逢場作戲,傷害別人的感情。 

  下雨了,紐約的冰雨寒冷無比,兩人身上都穿著租來的禮服,只好躲進路邊的小超市避雨。 

  下著冷雨的傍晚,收銀台的收音機里傳出一首憂鬱的藍調,讓人心情無比壓抑。 

  「嗨,李昂,你為什麼總是這麼深沉,不符合你的年紀哦。」露西說,劉漢東的護照上年齡是二十六歲,實際上他已經三十二歲了,而且經歷過無數磨難與挫折,自然和所謂的實際年齡不符。 

  「沒什麼。」劉漢東說,他望著外面的雨,想起了家鄉。 

  …… 

  近江同樣在下雨,一樣的秋雨連綿,市婦產科醫院的產房,馬凌已經被推進了六個小時了,她是破水之後才被鄰居緊急送往醫院的,馬國慶和王玉蘭聽說之後迅速趕來,繳納了費用,等待外孫子的降生。 

  賀堅和水芹也來了,兩人收到消息,丟下手上的活兒立刻趕到火車站,坐最近一班火車奔過來,趕上下雨天黑,沒有計程車可打,兩人硬是冒雨走過來的,一腳泥,滿身水,心急如焚。 

  醫生出了產房,落下口罩說:「家屬呢?」 

  四個人立刻迎上去,滿臉驚惶。 

  「情況比較複雜,臍帶繞著脖子了,位置也不對,保大還是保小?」 

  「保大,保大!」四人異口同聲道。 

  馬國慶和王玉蘭是真心要保女兒,賀堅和水芹就是言不由衷了,他們渴望留下兒子的骨血,但是又不能違背良心,因為自家的需要賠掉老馬家的閨女,所以也是要保大。 

  醫生沒說話,拿出手術風險責任書讓他們簽字,馬國慶顫抖著手簽了字,醫生回去了。 

  手術在繼續,外面四人簡直度日如年,每一秒鐘都是在煎熬。 

  水芹開始哭,為苦命的兒子和媳婦,還有沒出世的孫子,她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心底卻明白,兒子八成是再也回不來了,現在連孫子都命懸一線,自家到底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多倒霉事。 

  賀堅拍拍水芹的肩膀,讓她不要影響別人的情緒,自打劉漢東失蹤之後,馬國慶兩口子對老劉家就很有意見,把對女兒的不滿撒到他們頭上,此時此刻,更是不能激化矛盾。 

  水芹點點頭,忍著悲傷往陽台走,忽然產房門開了,醫生招呼馬國慶:「師傅你過來一下。」 

  馬國慶驚恐萬分,走過去不敢言語。 

  醫生說:「產婦大出血,可能有生命危險。」 

  馬國慶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沒有血我可以捐,用我的血。」 

  醫生說:「直系親屬的血不能用,血庫里也不缺血,就是告知你們一下,有個心理準備。」說完就又回去了。 

  馬國慶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兩眼垂淚,不停的嘀咕:「造孽,造孽啊。」 

  王玉蘭也捶胸頓足:「早讓她打掉,打掉,就是不聽,這孩子是個討債鬼啊,要不得!」 

  賀堅和水芹勸也不能勸,說也說不得,只能遠遠的,怯怯的等著噩耗的降臨。 

  又過了一個鐘頭,助產士出來了,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像是等待最後判決的死刑犯。 

  助產士面無表情的喊道:「馬凌家的,八斤八兩,男孩。」 

  馬國慶最先反應過來,撲過來問道:「我閨女咋樣?」 

  「產婦還在危險期,不過問題不大了。」助產士說,「新生兒在監護室,暫時不能見家人。」 

  馬國慶喜極而泣,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淚流滿面。 

  王玉蘭也抹起了眼淚:「我這個閨女,命苦啊。」 

  賀堅和水芹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們寧願不抱孫子,也不願看著馬凌難產而死,好在老天保佑,母子平安。 

  只是眼前缺了一人,如果孩子的父親在這兒就好了。 

  …… 

  紐約,中央公園附近一家小型的7-11超市,雨還在下,沒有要停下的趨勢,超市裡只有寥寥幾個顧客,劉漢東和露西就在其中。 

  忽然門鈴響了,進來兩個膀大腰圓的黑人顧客,脖子上掛著金屬鏈子,穿著嘻哈風格的衣服,進門就從掏出槍來,一人拿著銀色鍍鉻的m9逼住收銀員,一人用鋸斷槍托的霰彈槍威逼著店裡的顧客們,大聲喊道:「統統把錢包拿出來!」 

  收銀員戰戰兢兢,打開收款機,將裡面的鈔票拿了出來,顧客們在霰彈槍的威脅下,紛紛拿出錢包。 

  劉漢東身材高大,威脅程度最高,色厲內荏的劫匪為了顯示威風,一槍管搗在肚子上,他彎下身子,表情痛苦,其實是在強忍著動手的衝動,動手必定鬧大,店裡有監控,他不想惹事。 

  黑人劫匪其實也很緊張,搜颳了錢財之後準備閃人,忽然那個拿霰彈槍的小子看見了劉漢東腕子上的橙圈歐米茄,眼睛一亮,勒令他摘下手錶。 

  劉漢東不動,緊盯著劫匪的眼睛。 

  劫匪大怒,用槍托砸在他眉弓上,頓時血流滿面。 

  露西嚇壞了,生怕劉漢東不識相吃大虧,這些黑人劫匪大都是癮君子,殺人不眨眼,觸怒他們可沒好果子吃。 

  劉漢東很理智,乖乖摘下了手錶遞過去,劫匪得逞,快速離去。 

  店員報了警,nypd的警車很快抵達現場,給受害者做了登記,劉漢東也被抬上了救護車,拉到醫院進行包紮,露西全程陪伴。 

  這種搶劫案在紐約屬於司空見慣的小案子,就跟中國失竊自行車一樣,談不上什麼破案率,只能自認倒霉。 

  晚上,劉漢東回到租住公寓,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沉默良久,拿起手機給露西發簡訊,請她代自己請假,明天不去研究所上班了。 

  露西立刻打來電話,關切的問:「可憐的,要不要我去陪你?」 

  劉漢東婉言謝絕:「我想一個人靜靜。」 

  露西很善解人意道:「大多數人都沒經歷過搶劫,我來紐約這麼久,也是第一次遇搶,害怕沒什麼,那是正常反應,你休息吧,後天再見。」 

  劉漢東掛了電話,開始考慮明天的計劃,他知道紐約的黑人一般不會跨區作案,搶劫犯應該是盤踞在中央公園若干黑人幫派中的一股,不是什麼牛人,就是普通的小混混。 

  中央公園是曼哈頓中央的一塊340公頃大的長方形綠地,有9000張長椅和6000棵樹木,是紐約市民娛樂休閑的好去處,但是沒有人敢在晚上去中央公園,哪裡是犯罪的溫床,黑人和流浪漢們的樂園。 

  次日,劉漢東穿上套頭衫和運動褲,踩著fixed gea腳踏車在中央公園轉了整整一天,那兩個小毛賊的形象已經牢牢印在他腦海中了,但是想在中央公園找出這兩個人,和大海撈針也差不多。 

  劉漢東有辦法,他不認識那倆賊娃子,但是黑人們之間肯定認識。 

  傍晚來臨,中央公園下午四點半就關門了,但是園內依然有大批人員滯留,劉漢東潛伏在樹叢中,拉上了面罩,換上了另一身裝扮,走向一夥百無聊賴的黑哥們。 

  黑人們發現了陌生人,頓時興奮地像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摩拳擦掌圍過來。 

  「嗨,man,你來這兒找樂子么?」一個黑人喊道。 

  劉漢東沉默不語,隨手拔出甩棍抖開,黑人們見勢不妙,也紛紛掏出傢伙,鐵鏈、剃刀、匕首,殺氣瀰漫。 

  三分鐘后,黑哥們腿斷筋折,躺倒一地,哀嚎聲連連,劉漢東拽起領頭的傢伙問道:「昨天這個時候,有兩個黑鬼在78街打劫了一家7-11,我找他倆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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