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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我就是新生

  酒宴之後劉漢東下榻在華清酒店客房,由於喝的太多,次日早上起來頭還是暈的,他打了輛車去本市最大的房產中介,為母親和賀叔租了一套一百二十平米的高檔公寓,交了押金和一年的房租,然後才回家告訴了母親。 

  木已成舟,母親想推辭也沒不行了,只好答應,這些年來家裡沒添置什麼東西,冰箱電視都是早該淘汰的貨色,連老兩口的衣服都是十幾年前買的,劉漢東看了心裡難過,硬拉著母親去百貨大樓買了五千多塊錢的衣物,又去髮廊燙了個頭,捯飭的裡外三新,回到家裡,把賀叔嚇一跳,差點沒認出來。 

  劉漢東也給賀叔買了幾套衣服,都是適合中年大叔的西裝、夾克,賀堅一米七出頭,身材中等,穿上倒也合適。 

  「東東出息了,都會給媽買衣服了。」水芹忽然眼圈就紅了,兒子養了三十年,終於該享福了。 

  劉漢東說:「我在近江和人合夥做房地產生意,等樓盤蓋好,咱們都搬過去,把爺爺也接過去,濱河小區的房子就留給漢南算了,他也不容易,我不和他爭。」 

  水芹說:「還說呢,你爺爺不是找了個老伴么,你大伯母可氣壞了,三天兩頭去鬧事,話說的可難聽了,你要是有條件就把爺爺先接走八,我怕他年紀大了,哪天氣得不行犯了病可就糟了。」 

  劉漢東忍著怒火,先幫母親把東西搬到新家,收拾打掃一番,吃了午飯休息了一下,等到下午三點鐘才打了輛車去了濱河小區。 

  只有保姆在家,兩位老人在花園裡散步,樹蔭濃密,涼風習習,劉驍勇遠遠看見孫子過來,臉上浮起笑意:「就知道你回來,特地讓保姆買了菜。」 

  劉漢東奇道:「您怎麼知道?」 

  劉驍勇說:「邵文淵打電話來說的。」 

  劉漢東更納悶了,回江北的事兒沒和邵教授說啊,這老頭未卜先知? 

  劉驍勇說:「他可不是未卜先知,人家邵教授是國內研究周易八卦的權威,掐指一算什麼都知道。」 

  劉漢東心說這還教授,神棍差不多,岔開話題問道:「爺爺,大伯母還經常來鬧?乾脆你跟我去近江算了。」 

  劉驍勇說:「她鬧她的,我住我的,住到天冷自然要搬到省城去,濱河小區的房子沒暖氣,你潘奶奶怕冷,住不得。」 

  又說:「你大伯母這樣是要遭報應的。」 

  話音剛落,保姆跑來了:「爺爺,他大娘又來罵街了,您先別回去,等她罵完再說。」 

  劉漢東明白了,爺爺不是出來散步,是躲惡人來了,他氣不過,拔腿就往回走,來到家門口就見大伯母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正在向左鄰右舍講述老爺子的荒唐故事。 

  「我們家這個老公公也真是,快一百歲的人還不服老,不知道從哪兒撿來一個瘋老太太,還就過上日子了,離休工資那麼多,不給兒子孫子花,請倆保姆伺候老太太,我看這房子百年之後也得白送給人家,你們說這上哪兒說理去!」 

  大伯母拍著大腿,唾沫星子橫飛,鄰居們磕著瓜子聽的津津有味。 

  劉漢東過來了,他在外面天不怕地不怕,一言不合揮拳相向,可是大伯母怎麼說也是長輩,又是女人,他沒法動手,只能耐心勸說:「大娘,你少說兩句趕緊回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大伯母眼一瞪:「小東,大娘是為你好,這房子是你爺爺要留給你的,小南本來就沒份,現在你爺爺找了個不明不白的老伴,人家兒女找上門來怎麼辦,這房子八成保不住了,我都替你急的慌。」 

  劉漢東說:「大娘你這樣說就沒道理了,這房子是爺爺的,他想給誰就給誰,我都沒說什麼,您這麼熱心圖的啥?趕緊走吧。」 

  大伯母氣定神閑:「等我說完就走,我每天下午都來說道說道,直到你爺爺回心轉意。」 

  忽然她的手機響了,從包里摸出來接了:「喂,誰啊。」 

  聽了幾句,大伯母變了臉色:「在哪兒,嚴重不?已經在醫院了,我馬上過去。」聲音都顫抖了。 

  「怎麼回事?」劉漢東雖然極其討厭大伯母,但畢竟還是親戚,如果是漢南出事,自己這個當哥哥的不能置身事外。 

  「漢南出車禍了。」大伯母頓時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哭喪著臉,神情絕望如同霜打的茄子,也顧不上罵街了,匆匆推了電動車就走。 

  爺爺和潘奶奶回來了,問大伯母怎麼沒罵街罵夠鍾就回去了,劉漢東就說漢南出事了。 

  劉驍勇嘆口氣:「父母的冤孽讓兒子來承擔了……不管怎麼說,漢南是你弟弟,你去看看吧,能幫忙就幫一把。」 

  劉漢東立刻趕往市立醫院,在急診室打聽了一下,護士說剛才送來一個車禍傷員,已經進手術室了。他又來到手術室,就見大伯和大伯母在門口焦灼等待,一見劉漢東過來,大伯跟抓到救命稻草一樣撲過來:「小東,你來了。」 

  「大伯,怎麼回事?」劉漢東問。 

  「漢南開車失控撞護欄上了,傷的很重,這可怎麼辦啊。」大伯愁的眼淚都下來了。 

  劉漢東也解決不了問題,只能陪著他們在手術室門口等著,直到晚上八點,漢南才推出來,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目前還在危險期,要進重症監護室。 

  大伯母擔心起來:「那一天得多少錢啊。」 

  醫生不理她,轉頭走了。 

  在大伯母的堅持下,漢南還是被送入普通病房,大伯身體不好不能看夜,大伯母要回家給漢南收拾住院的東西,就只好麻煩劉漢東了。 

  要換別人,興許就拍拍屁股走了,劉漢東是厚道人,大伯兩口子市儈,這個弟弟可是貨真價實的親堂弟,他在病房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漢南醒轉,訴說了事故發生的經過。 

  原來漢南是為避讓一輛違章行駛的渣土車才撞上護欄的,新車買了不到兩年就撞毀,讓漢南情緒低落消沉,雙腿骨折更讓他絕望,這下工作丟了,女朋友更是遙遙無期。 

  第二天,爺爺來醫院探望漢南,給了一萬塊錢,賀堅和水芹也來了,拿了五千塊錢,大伯兩口子千恩萬謝,面帶羞愧,所謂現世報即是如此。 

  …… 

  開學在即,劉漢東返回近江,先去公司行政部拿上學的手續,他滿心以為公司安排的學校是江東大學,可是拿到手裡的卻是近江交通職業技術培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頓時傻眼。 

  這破學校的前身是交通局下屬技校,掛著大專牌子唬人,其實只要花錢就能上,劉漢東當即就發飆了:「這不糊弄人么。」 

  行政部小頭目兩手一攤:「在職培訓的話,公司並不負責聯繫院校,再說咱們公司的員工全部都是本科畢業,繼續深造也是讀研,象您這種情況屬於特例,為了聯繫交通職業學院也花了我們不少資源呢。」 

  劉漢東說:「那就是說如果我拿到江大的錄取通知書,公司也給報銷一切費用?」 

  「當然。」對方略帶鄙夷看著他,給出肯定的答案,劉漢東毆打安傑的事情在公司傳開,所有員工同仇敵愾,都很討厭這個人。 

  劉漢東當即去了江大,找到邵教授求助:「你不是說讓我讀書么,能給我辦個學籍么?」 

  邵教授不含糊,拿出一張條子說:「早寫好了,去教務處辦理吧。」 

  劉漢東拿著條子去教務處找人,果然一路順風,當然他拿到的並不是錄取通知書,而是復讀通知書,他十年前進的是計算機系,這次進的卻是文學院歷史系。 

  「能不能換個專業。」劉漢東說。 

  人家一口拒絕:「不行,歷史系是邵校長給你定的,我們不能更改。」 

  劉漢東愣了:「邵校長,你說那老頭是校長?」 

  「早先當過校長,現在退居二線了,不過還是校董會的負責人,怎麼,你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劉漢東一臉愕然。 

  工作人員繼續給他科普:「其實江大就是邵校長家裡開的,江大前身是清末巡撫衙門辦的江東洋務學堂,民國后改成私立大學,首任校長邵秋銘,是邵校長的祖父……」 

  劉漢東聽了一腦袋邵家的光輝歷史,拿了復讀通知書去報到,正是新生入學的季節,美麗的江大校園內擺著許多長條桌,高年級的學長學姐們殷勤的為新入學的學弟學妹們提行李,填表格,順便挑選獵物。 

  「這位新同學,您是哪個學院的?」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劉漢東回頭一看,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宋雙。 

  「劉漢東,你怎麼來了?送新生入學?」宋雙戴著志願者的袖標,忙的小臉通紅。 

  「我就是新生。」劉漢東亮出了復讀通知書。 

  「呀,你成了我的學弟了,走,學姐帶你去文學院那邊報到。」宋雙一臉壞笑領著劉漢東向長條桌子走去,讓他和一幫青澀的十八歲少男少女一起填表,領取生活用品。 

  劉漢東被分配到男生宿舍二號樓,這是一棟八十年代的老樓,一層只有一個洗手間,宿舍里四張床,不是劉漢東上大學時候那種雙層床,而是上層床下層書桌,已經有兩位新生先到了,正在父母幫助下鋪床。 

  其中一個新生的父親看到劉漢東,頓時笑道:「小劉!」 

  劉漢東一看這不是張愛民么,再看那穿著新衣服怯生生的男生正是張愛民的兒子張煒。 

  「喲,兒子考上江大了,也不通知一聲。」劉漢東掏出煙來,張愛民謝絕:「戒了,孩子考上大學,我這壓力就大多了,煙酒都不沾,能省則省,你帶誰過來的,是不是也在306宿舍?」 

  劉漢東很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就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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