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7章 那道坎
鳳鳴村出龍！
這句話，最早還是為鳳鳴村操心了一輩子的王奶奶說的。
那個時候，王奶奶還健在。
那個時候的村民，對這句話並沒真正放在心上。
並不是懷疑齊暉的能力。
那個時候的齊暉，紅顏淚、七彩果供不應求，在雲州的果博會上大放異彩。
那個時候的齊暉，一拳將威震江南幾十年的孟慶璞打下擂台。
那個時候的村民也知道，齊暉今後必將發達！
不過那又如何？
龍出鳳鳴，和自己有關係嗎？
各人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自古以來，這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
齊暉就算龍騰鳳鳴又怎麽樣？
大家的苦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熬，鳳鳴村的小夥子該娶不上媳婦，還得照樣打光棍。
村裏人那個時候都在心裏想，如果齊暉發達了，他肯定要離開鳳鳴村，去城裏過自己的好日子。
自古人往高處走！
齊暉也肯定不能免俗，頂多帶上呂大山一家跟著去享清福。
這沒法攀比，誰讓人家生了一個好閨女。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也在情理之中。
那個時候的村民都認為，即便鳳鳴村出龍，帶給他們的頂多是增加一些和鄰村人吹牛的談資而已，對他們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
但是現實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齊暉是發達了。
但他並沒有離開鳳鳴村，而是仍舊住在他爺爺留給他的破爛茅屋中。
那間茅屋，甚至比任何一戶貧窮的鳳鳴村民的家都破爛。
齊暉有錢了。
但他帶領大家成立種植合作社，大家的日子芝麻開花節節高。
齊暉的事業越做越大。
從最初的鶴伴山果業，到鶴伴山製藥，有道種植合作社，乃至最後發展成名震江南的鶴伴山集團。
但他並沒忘了鳳鳴村的老少爺們，而是又帶領大家建起了鳳鳴新村。
那一幢幢的小洋樓矗立在鶴伴山上，引得十裏八鄉的大姑娘著了魔一般的往村裏跑，而以前那些見到母豬都恨不能眼睛冒光的窮小夥，現在一個個趾高氣昂的吹毛求疵，仿佛把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放在眼裏。
鳳鳴村果真出龍了！
此時村民們又聽到了齊暉在中州和琴島城事跡，大家都奔走相告，熱淚盈眶。
齊暉不但是鳳鳴村騰空而出的金龍，並且是成仙成佛一般的存在。
不過大家激動之餘，並沒有感到有多大的驚訝。
因為齊暉已經給他們帶來了太多的驚訝，大家已經知道，即便他立地成佛，也永遠是鳳鳴村人，也是生活在他們中間的佛陀。
他們眼光都看向後山，看向王奶奶的墳塋。
老人為鳳鳴村操勞了一輩子，那個可敬的老人，一生都盼望村民們過上好日子。
今天這個夢想終於實現了，但物是人非，當初最早說這句話的人，卻已經永遠的離開了他們。
村民們都在想：
如果那個可敬的老人能看到今天的這一切，九泉之下也會高興的繃起來吧。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上工的鍾聲還沒敲響。
王元龍早早起床，拿出自家的香爐擦得鋥亮，突然間這個山裏漢子淚流滿麵。
“老娘的眼光何其狠辣，她老人家早就看出齊暉的不凡，可惜這一幕，老人家再也看不到了。”
正在這時，王元虎提著一個大紅漆盒推門進來，裏麵盛放著瓜果祭品、黃紙鞭炮。
兄弟兩心有靈犀地一笑，一同出門。
王元龍和王元虎來到後山，卻直接來到齊暉爺爺的墳前。
這個時候的天依舊漆黑，不過卻看到墳頭上有剛剛燃盡的三根香頭，地上還有燃燒紙錢的痕跡。
王元虎疑惑道：
“誰來給齊大爺上墳了，難道小暉回來了？”
王元龍點燃三根香，恭恭敬敬的插在墳前，說道：
“還能有誰，肯定是大山那個倔杠子。”
王元虎擺著祭品，搖著頭說道：
“就他，大山倔的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他到現在還在生小暉的氣，能來給齊大爺上墳？我反正不信。”
王元龍抬頭往山上看了一眼，山上依舊黑漆漆的一片，他招呼兄弟道：
“來，一起給齊大爺磕個頭，感謝他為咱鳳鳴村養了個好孫子。”
兄弟兩人又給齊暉爺爺燒了九刀紙錢之後，這才收拾東西，又往他們娘的墳走去。
還沒到墳前，路邊的黑乎乎的石頭旁，突然站起來一個人。
“誰？”
王雲虎一把拉住哥哥，擋在他身前，厲聲喝道。
那個黑影悶聲悶氣的說道：“我，呂大山，你咋呼個屁！”
王家兄弟走到跟前，黑夜中看不到呂大山的表情，卻能看清他手裏也提著一個漆盒。
“大山哥你這是……”
王元虎驚訝的問道。
“一起吧！”
呂大山也不多說，率先邁開大步。
來到王奶奶的墳前，三人擺好祭品，撲通跪倒，焚香禱告。
王元龍說道：
“娘，齊暉已經成龍，鳳鳴村正在興旺，您老安息吧。”
王元虎的嘴中也念念有詞，隻有呂大山跪在王奶奶的墳前一聲不吭。
不過仔細觀察，卻能清晰看到，這個倔強的山裏漢子，結實的雙肩在不停顫抖。
王家兄弟也沒勸他，他們也知道呂大山心頭的苦。
唯一的老閨女，苦苦等待七年，終於就要和心上人成雙成對。
誰曾想，橫空又多出一個女人，要和女兒分享。
雖然莊裏鄉親的人們現在認為，那都不是事。
但是大家也知道，做為一個父親，卻很難邁過心裏的那道坎。
山裏漢子雖然心裏流淌著滿腔的血性和感恩，不過大老爺們之間，卻都一是一二是二的不善交談。
王元龍和王元虎兄弟，骨子裏更不是那種擅長花言巧語的綿柔性子，雖然做為老兄弟，他們也曾勸過呂大山好多次，但是一直沒見效果。
當前這種情況下，也隻好聽之任之。
哭吧，就讓他哭吧！
也許大山在娘的墳前哭出來，也許他和娘念叨幾句，他的心裏就能好受一點。
磕頭之後，王元龍燒紙，王元虎點燃了鞭炮。
熊熊的火焰映紅了夜空，清脆的鞭炮在山穀間回蕩。
呂大山突然額頭觸地，大聲喊道：
“王奶奶，孩子們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
王元龍和王元虎相視一笑。
呂大山終於趟過了心中的那道坎！
下山的時候，呂大山低著頭走在後麵，突然頭也不抬悶聲說道：
“元龍，你今天去把柳總接回來，那妮子一人住在駱馬湖，想起來就可憐。”
而這個時候，一道霞光猛地衝出地平線。
天亮了！
悠揚的鍾聲敲響了。
隨即，鳳鳴新村的工地上，又布滿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