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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人生、長恨、水長東

  說到這裏,張有德還是覺得現在說這個還是為之過早,及時止住話頭。


  既然已經決定不合作,於奇正也不想知道更多,躬身說道:“您真的看錯了,我就是一個普通的工匠。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告辭了。”


  張有德凝視於奇正片刻後,開口說道:“好吧,你就先回去好好想想吧。不過,不要讓我等太久。”


  於奇正走後,從屋子外間閃進一個黑衣勁裝大漢。


  黑衣大漢對張友德躬身行禮道:“家主。”


  張有德沒理會他,重又走回書桌旁。


  黑衣大漢緊隨其後,見張有德去提案上的毛筆,急忙上前一步搶著硯墨。


  張有德將麵前的宣紙鋪平之後,用鎮紙壓住一角。


  然後提筆在左上方寫道:林花匆匆,謝了春紅。怨隻怨那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相留醉,幾許樓閣、月明美人睡自是人生長恨,漢水長東。


  這正是之前於奇正所聽到他唱的那首歌歌詞。


  黑衣大漢朗聲說道:“上至商周詩經、楚辭起,到漢賦,再到當前格律詩,尚無出現這種體裁。據小人看來,這種體裁必將發揚光大。家主文采蓋世,可謂開宗立派第一人也。”


  張有德搖搖頭,從鼻子裏哼出一聲:“我這不過是效仿於奇正而已。”


  說完這句,抬起頭來慢慢地吟道: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黑衣大漢說道:“這兩句亦可稱得上千古名句。不過小人以為,這是那於奇正無意中撞彩,偶有所獲而已。況且,就這麽一句,還談不上一種完整的體裁。與家主著力完整構思相比,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張有德的筆懸停在半空中,又念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黑衣大漢大驚道:“莫非這也是他所作”


  張有德點點頭。


  黑衣大漢想了一下,立即笑道:“不過這也沒什麽,他也最多是個文人。您可是”


  張有德猛地抬起頭,目光淩厲地瞪了黑衣大漢一眼。


  黑衣大漢自知失言,急忙住嘴。


  張有德低下頭,筆鋒落在紙上開始作畫。


  簡簡單單三下兩下,幾株形態不一的柳樹便躍然紙上。


  黑衣大漢不敢再作打擾,靜立一旁候著。


  緊接著,一道小河出現在柳樹邊。


  工筆極秀,幾筆間便將江南的旖旎春色畫了個盡。


  讓黑衣大漢想不到的是,張有德居然是重筆落下,筆勢變得厚重拙樸。與之前的風格完全不搭。


  按照正常來說,一幅畫內風格都是完全統一的。不然的話,由於不協調,很難產生美感。


  之前的河邊垂柳,都是筆鋒飄逸、清雅致遠。可現在這這這


  一道宮牆。


  在柳樹的後方,張有德畫下了一道厚重森嚴的宮牆。


  不僅厚,而且高。


  宮牆的高度,幾乎快與樹梢平齊。


  讓人看到這裏,腦子裏立即出現一副畫麵:在那厚厚的宮牆後麵,一個錦衣麗人屈膝坐在地麵,雙目無神地看著高高的宮牆,卻隻能看到一縷新發的柳芽。


  輕靈的小河柳樹與笨重的宮牆形成鮮明的對比,給人強大視覺衝擊和心理震撼。


  緊接著,張有德在畫麵上方遠角,畫了一道嫩芽般的新月。


  整幅畫麵的淒婉哀怨的氣氛,被推向了極致


  眼見原本和風細雨的江南變成了淒涼傷感的深宮哀怨,黑衣大漢神色渭輕輕歎了一聲。


  張有德並未停筆,繼續在一株柳樹旁畫了一個身形削瘦的年輕書生。孑然孤立,悵然地仰望著天上的一彎冷月如鉤。


  不得不說,張有德的畫功亦是一絕。增添了這個人物之後,感覺又完全不同了。


  一股濃烈的亡國離鄉的悲愴感,從畫中彌漫開來,迅速充斥了整個房間。


  黑衣大漢的眼眶濕潤了,哽咽說道:“家主”。


  張有德嘴角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笑容,換了一支極細的毛筆,開始在那個書生的身體上塗畫著。


  片刻後,原本瘦弱的書生變成了一個身著甲胄、威風凜凜的將軍。


  張有德又蘸了一下墨水,小心翼翼地給將軍畫上頭盔。


  等他畫完,黑衣大漢“咦”了一聲。


  與身上穿的甲胄不同的是,頭盔並不是現實中所見過的軍隊製式模樣,而是和桌上那個帽子完全相同。


  緊接著張有德運筆如飛,在將軍身後不斷地快速畫著。片刻後,將軍身後多出來一隊士兵。


  隨著士兵越來越多,整幅畫的意境又完全變了。


  現在的這幅畫,充滿了征戰殺戮之氣。凝神望去,似乎都能聽到畫中人所傳出的廝殺呐喊聲。


  張有德這才停下筆,靜靜地欣賞著自己的作品。


  黑衣大漢大喜道:“家主,你”


  張有德擺擺手。阻止了他要說的話。


  過了好一陣之後才緩緩開口:“以前我心灰意冷,是因為已經完全沒有希望。楊浩,一定要盯緊這個於奇正,一刻也不能放鬆。這將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名叫楊浩的黑衣大漢臉上掛著控製不住的喜色應了一聲,然後說道:“家主放心,我已經吩咐二郎跟上去了。”


  張有德點點頭:“下去吧。我倦了,想休息一會。”


  。。。。。。。。


  於奇正從張有德那裏出來之後,心裏亂成一團。


  目前事情已經暴露,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大致猜出了他的來曆。


  對於他和二俅來說,這是一個致命的弱點。


  不幸中的萬幸是,張有德不是一般的縣令,否則現在自己恐怕就已經在被押往京城的路上了。


  於奇正現在也明白了,上次能順利出獄,多半是張有德給自己打了掩護。


  現在如果拒絕了張有德提出合作的要求,後果是怎麽樣很難預測。


  當前,有幾個問題是必須搞清楚的。


  第一、張有德是怎麽得到這頂帽子的,另外一頂帽子和衣服去了哪裏

  第二、張有德到底是什麽人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第三、這件事除張有德之外,還有多少人知道


  隻有搞清楚了這幾點,才有可能想出應對之策。


  於奇正揉了揉太陽穴,前後打打量了一陣之後,小心翼翼地朝一條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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