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冤家宜解不宜結
“大師”募然撤回了手，身上冷汗層層，臉上已經是青一陣白一陣了。
莫金戈瞳孔一縮，問道：“方大師，這是怎麽回事？”
那方大師一時也沒顧上理睬莫金戈，縮回手後，他就坐起閉目調息。
徐正茂還在哀嚎不止，莫金戈揮了揮手，就有幾個人把徐正茂帶走了。
許久後那“方大師”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來，看向莫金戈，一臉慎重：“莫老，怕是遇見高手了。築基期！”
“什麽！”莫金戈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張臉上驚疑不定。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方大師”，想要聽方大師再開口確定一遍。
“方大師”歎了一歎，說道：“是築基期，不會有錯。這股靈氣霸道，那小子手臂的經脈已經被靈氣摧毀，從表麵看來沒有任何的傷痕，但內裏已經毀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出手之人雖然下手狠辣，但並沒有下死手。那股靈氣雖霸道，但並不多，再過個十天半月也許就會自動散去，約莫隻是給個教訓而已。老莫，如果你信我老方，就不要再對那人打什麽主意了。築基期之未能便是再來十個我也不夠看的。”
那“方大師”很光棍的承認自己技不如人，也感歎出手之人的仁慈，不然他也是要廢了這一身的道行了。
這位“方大師”本就姓方，俗家名瑞止，但自他成為隱世的昆侖派外門弟子後，俗家姓就不在用了，道號明華。
昆侖派本就是道修大派，門中弟子一向以修為精深而聞名整個修行界。但無奈，幾十年前的天地大劫之中，昆侖派中精銳盡出，本以為可以此來積攢功德，卻未想到天地大劫哪裏像是門中先輩留下的典籍中記載的那般，處處是機遇。
總之到了最後，抓到機遇的弟子是沒有，倒是身隕大劫之中的弟子一把把的。
一個門派能夠屹立上千年而不倒，除了有修為精深的長輩坐鎮，其根本還是那些具有巨大潛力的弟子們。
一場大劫，門中弟子十不存一，便是後來門中掌權者醒悟了過來，卻也為時已晚。
有同樣遭遇的並不止昆侖派，其他道門也相差無幾。這樣一來，大劫過去，修行界便出現了斷層，老的都快坐化了，而新一代的弟子又為長成。隻落得個門派凋零，道門式微的下場。
所以自大劫過去，修行界的各派紛紛緊閉山門，不再放弟子下山行走，直到這幾年才略有鬆動。
方明華就是被昆侖派放出來入世的弟子之一。當年大劫之時他年紀尚小，修為尚淺，自然也沒趕上去湊天地大劫的熱鬧。現在看來，倒也是虧得如此，他才能存活到現在。
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了。自天地大劫伊始，天地靈氣就如同被掃蕩過了一般，十不存一。
即便是留在山門之內，靈氣相對於山外濃鬱，但比大劫之前的凡俗靈氣相比還稍有不如。方明華就遭遇了一個很尷尬的局麵：昆侖派上千年的傳承中，都是要求弟子達到築基期才能夠進入內門。入了內門才能夠正式成為昆侖派的弟子，學習昆侖派的精妙術法。
可這樣稀薄的天地靈氣，方明華這樣的外門弟子想要依靠努力修煉而進入築基期，簡直是癡人說夢。
前些年，昆侖派上層做了一個決定：與其死守山門，不若放一批外門弟子入世。
這世間是機遇和危險並存的，在外或許會遭遇危險，但一旦有人運氣好，得到了機遇，那不愁修行進度突飛猛進。況且由於這些年的沉寂，道門已不為外人所知，甚至外麵已經將道門定位成封建迷信和歪理學說。如果不能盡快打破這個局麵，恐怕修行界不光要出現斷層，還要麵臨無弟子可收的荒涼景象。這樣一來，不用外力施壓，修行界終有一日會在這世界上消失。
這一次昆侖派所有的外門弟子接到了消息，不過因為選擇是自願的，並不強求，所以很多弟子覺得門派中即使靈氣稀薄好歹也好過凡俗，因此絕大多數的外門弟子都不願入世。
方明華本也覺得有些猶豫，但仔細一思考後覺得，自己自十歲入門，如今在門派中已蹉跎了近一百年，修為不過是練氣七層，離進入內門弟子的標準還差了太多。而練氣期雖可延長壽命，卻也不是無限。照著他現在的修煉進度，他可不覺得未來的六七十年裏就能進入築基期。
修為越高，下一階所需要的時間就越多。與其後幾十年都在門中蹉跎歲月，還不如出去走一走，就算沒有遇到機遇，好歹也能看看外麵的風景，也不枉他來世間走一遭。
再後來，因緣際會之下，方明華就結識了莫金戈，得到莫金戈的認可後，便順理成章的留在了莫家。
之前莫瀟出事的時候，方明華外出沒在，等回來時莫瀟已經能說話了。眾人隻當虛驚一場，並未過多留意。
雲兮下手很幹淨，靈氣一消散，以方明華的修為又如何看的出曾經的仙帝手段？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莫瀟的事情引除了徐正茂。也正因為徐正茂的出事，才將雲兮暴露到前台來。
因著徐正茂一口咬定是雲兮出手，很快，雲兮的資料便出現在了莫金戈的桌上。
翻了一遍雲兮的資料，莫金戈冷哼一聲，讓方明華來看。
“不過是個女孩子，還能真有這麽大的能耐？”莫金戈有些不以為然的說道。他很信任方明華，自然也不會覺得他的判斷出錯，但他如何都不相信出手之人會是雲兮。
這一本厚厚的資料涵蓋了從雲兮出生到上大學的所有軌跡。從這些軌跡上看來，這個小姑娘和道門中人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除了成績好、長得漂亮外，其他一切都很普通。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是雲兮不知道什麽時候得了高人的指點，她也不可能在這個歲數就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方明華沒有理會，仔細的翻看每一頁資料。許久之後，他挑出兩份檔案來。一份是雲兮高中入學資料，一份是大學入學資料。
這兩份資料上都有一張二寸彩照。照片上的女孩子一個稚嫩，一個略顯成熟，不過是女孩子成長過程中最正常的轉變。
莫金戈看不出不同，方明華卻不然。僅僅通過兩張小小的照片，他已然感覺大學入學照片上的雲兮僅僅是氣質就和高中入學時完全不同。
方明華從那張最近的照片上感受到一種同類的氣息，幾乎是一瞬間，他便確定雲兮就是那個出手人，再沒有別人。雖然年紀的問題他也無法想通，可事實如此，不容辯駁。
“老莫，不管你信不信，就是她。”方明華強調道。
莫金戈臉色微凝，冷哼一聲：“就算是她有如何？既然入世了就得守著世俗的規矩，方大師你不也曾說過，即便是修真者也無法阻擋現代熱武器的威力？”
方明華卻搖頭，他的眼睛還沒有離開過那一踏資料，很快，他又挑出一張照片，那上麵不光有雲兮，還有一個氣質清冷的男孩子。
“這個男孩子，恐怕也不簡單。”
莫金戈定睛去看，第一眼，隻覺得那男孩子眼熟，隨即他從桌上翻找了起來，很快，另一份資料出現在他的手中。
“韓衍！”莫金戈瞳孔一縮，往下看去，有些訝異道：“竟然是韓家人！”他看向方明華問道：“方大師，你確定這小子也是修真者？”
方明華略有些遲疑，但還是回答道：“其實，從這兩人的照片上看來，也隻是普通人，但我感覺，這兩個人不一般。你知道的，修行之人對天地感應尤其敏銳，你們說的第六感比普通人強了許多。從這兩人的身上，我有一種同類的感覺。”
莫金戈對方明華深信不疑，他把資料扔在桌上，咬牙道：“韓家那老頭子以前就和我不對付，但一直被我死死的壓了一頭。卻沒想到他家小輩倒是能耐了，上趕著欺負我孫女。這個仇，我必須要報。”
“老莫，稍安勿躁。”方明華不讚同的搖了搖頭，勸說道：“你這種想法不可取。如果我說的是真的，這麽年輕的築基期若是放在修行界早就沸騰了。會成為各派爭奪的弟子。動不得。”
莫金戈問：“難道我孫女被欺負的事情就這麽算了？”
方明華卻道：“老莫，你要知修行界有規矩的，不可肆意對凡人動手。凡為之，修行界人人可誅殺。之前瀟瀟的事情我回來後也聽了前因後果，到底是她先挑釁的。若真是如此，瀟瀟僅僅是失聲三日已經算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懲戒。換一個下手狠的，瀟瀟怕是活不到現在了。”
莫金戈氣不順，還想再說什麽，方明華卻抬手虛按，止住了他的話頭，繼續說道：“況且你想，是多一個強大的敵人好，還是化敵為友的好？”
方明華言至於此，莫金戈也清醒了過來。他也不過是一時不忿，加上之前也見識過方大師的神奇之處，對於傳說中的築基期修士心中恐懼。所以在得知此種大能居然和自己不對付的時候，第一個想法便是要在對方還沒有成長起來之前將其滅掉。
可現在想想，也並不可能。他已經老了，退了下來，手中的權力所剩無幾，即便是有權力，他也不能沒有一個正當理由就派了軍隊去碾壓對方。這樣一來，原本或還可解的仇怨就真的成了死仇。
說到底，是他莫家挑釁在先，這種時候即便雲兮他們滅了自己，修行界中人也隻會袖手旁觀。即便最後對方引起當局的注意，采取圍剿的行動。可真要到了那會兒，說不得他莫家人早已是一杯黃土，什麽都看不見了。
想到這裏，莫金戈背後都是一層冷汗，好半天才略緩了緩心神，問道：“那方大師，您看我該如何做？”
方明華想了想：“我沒有接觸過這兩人，不甚了解。但從他們處世的手法上看來，應該也不是心狠之輩。況且現在還讀大學，想來也是入世修行，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挑起爭端……這樣吧，瀟瀟不還和那個小姑娘一個宿舍？讓瀟瀟繼續去上學吧，不過她不能再驕縱了，討好對方，遠遠利大於弊。”
別的方明華說不準，但既然對方已經出手，且並未傷及無辜，顯然也隻是點到為止，不願多計較。
冤家宜結不宜解，莫瀟這個係鈴人能夠親自解鈴是最好的辦法了。
“不過……”方明華又想起一事，說道：“那個被廢手腳的小子，說到底還是你家老六搞出來的事情。找個時間上門賠罪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