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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喊你回頭(五)

  您造成打擾。”


  在女主人和保姆驚詫的目光中兩人走進精神病的房間。


  那裏仍然保持著高三生學習生活的環境狀態,一摞摞的書擺滿屋子。


  學聽力的MP3、《牛津大辭典》,還有成堆的草紙鋪滿了整張電腦桌。


  精神病正無精打采地坐在桌子旁邊,拿著一枝鉛筆頭胡亂地在草紙上塗鴉。


  他聽見開門聲就回過頭,見到昕薇的那一刻眼睛裏立即浮上一層茫然。“你好。”昕薇神色凝重地跟他打招呼,腦門兒上一片烏雲壓了下來。


  房東不想待太久,便立刻問他:“告訴姐姐,你在她後麵到底看到了什麽?”


  精神病恍惚地抓抓耳朵,似乎聽懂了房東的意思。


  繼而怯生生地搖了搖頭,像是膽小不敢透露,又像不敢確定。


  昕薇確定他知道些什麽,心急如焚地問道:“她什麽樣子?是不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白紗裙,長長的頭發,到腰這裏,麵容很精致,很漂亮。”


  精神病眼睛裏放出一道光,立刻興奮起來,點著頭嘴裏念叨起來:“白紗裙,長頭發,白紗裙,長頭發漂亮,真漂亮……”


  昕薇像是得到了最終審判,終於無力地坐到旁邊的沙發上絕望地哭了起來。


  她終於還是找來了!她來了!她說過我走到哪兒她都要跟到哪兒的!

  她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房東看不出她是傷心多一些還是恐懼更多一些。


  房東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他怎麽會接受昕薇這麽無禮的要求,他怎麽會親自做出如此荒誕的行為?這不就擺明了自己對昕薇那無稽之談表示了肯定嗎?!

  但他還是很想把這個故事聽完,他很好奇昕薇和那個米娜後來的命運怎樣。


  像他這樣一個過了而立之年卻沒有正式工作。


  每天隻靠祖上留下的幾套住房收租度日的宅男來說,他是個好奇心很強的人,而且他最討厭沒有結局的故事。


  他對昕薇說:“我帶你去702拜訪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為什麽你會說,從拒絕跟她一起回家那一刻,你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了?”


  其實當天晚上昕薇就應該發現事情有些不妥。


  晚上九點多,米娜媽媽來到昕薇家,說米娜還沒有回家,而且手機還關機。


  昕薇想,也許是跟尚風在一起吧,也或者別的什麽……反正不會出大事。


  所以她很不負責任地回答米娜媽,考試都結束了,可能去跟同學玩了。


  直到第二天中午,尚風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說,昨天下午米娜打電話給他,叫他來跟昕薇道歉。


  幾天前,也就是尚風第一次看到米娜時,就突然對這個漂亮的女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出現在米娜的寢室裏,問她可不可以接受自己。


  米娜不僅當場拒絕了他,還罵他,說他根本不配跟昕薇在一起!

  而且這樣明目張膽地出現在自己的寢室,被人看見了會傳到昕薇的耳朵裏,昕薇會很傷心!

  兩個人僵持了幾天,直到昨天下午末考結束,米娜聯係了尚風,希望尚風能出麵跟昕薇解釋清楚,那樣的話以後她可以跟尚風做普通朋友。


  昕薇沒心思再聽下去了,她合上手機,心慌起來。


  原來昨天米娜並非要跟她攤牌,而是要告訴自己她根本不會接受尚風那樣的人。


  而看見她打的最後那個電話,就是叫尚風來跟自己道歉的。


  她竟然錯怪了自己的最好的朋友,並且絲毫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她撥通了米娜的電話,仍然關機。


  打給她們寢室,留守的同學說,米娜昨天下午就回家了。


  她跑去米娜家,隻見到心急如焚等待女兒回音的米娜媽。


  心中頓時布滿了不祥的烏雲,她立即打車去了學校。


  寢室、圖書館、食堂……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米娜根本沒別的地方可去了。


  她想起昨天見到米娜的最後一麵,她正打著電話走向了倉買的方向。因為昨天學生已經開始陸續放假,所以倉買的生意顯得有點清冷。


  她直接走到老板麵前,問,昨天有沒有一個女學生,像我這麽高,長得很漂亮,穿著紅色的羽絨服來過這裏?

  昕薇說的實在太籠統了,一般人應該一時反應不過來。


  可老板立即點了點頭,印象很深刻的樣子,帶昕薇來到了倉買的後門。


  門哢的一聲開了,一道強光晃得昕薇張不開眼睛。


  大學城地處市開發區,除了幾家高校建址於此,其他地方基本上還都是荒涼的廢墟。


  門的那一邊,就是大片一望無際的荒野。


  下了幾天的雪沉積在這片無垠的荒野上,陽光直射在皚皚白雪之上,人要適應一會兒才敢半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一切。


  所以米娜那件鮮紅色的羽絨服就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老板說,哦,還沒滾蛋呢!昨天發現她在倉買裏偷東西,找幾個人打了一頓教訓一下。


  看起來倒是挺漂亮的,竟然是個小偷。


  我們本來就是賺學生錢的小本生意,像她這樣的人多了,我們不得虧本啊!現在的大學生就這素質?

  昕薇不顧一切地朝雪地裏那唯一一點觸目驚心的顏色狂奔過去,邊跑邊聲淚俱下地喊著米娜的名字。


  米娜躺在雪地裏,兩隻毫無焦點的眼睛茫然地望著天空,衣服被撕破了,臉上也有刮傷充著血的地方……


  昕薇一把抱起渾身冰冷的米娜,哭著叫她的名字,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我們一起回家了,你就不會被他們弄成這樣!

  米娜嘴裏哈出一口白氣,膽怯地縮著身子,小聲地喃喃,不要打我,求求你們不要再打了……


  米娜休學回家了,因為在空曠的雪地裏待了太久,陽光刺瞎了她的眼睛。


  每天,她都是不言不語地呆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珠總是灰蒙蒙地睜著,沒有焦點;

  米娜媽就成天坐在旁邊以淚洗麵地抱著女兒。


  有鄰居說,聽說雪盲是可以恢複的,讓孩子緩緩可能會重新看見東西的;

  有鄰居說,米娜媽你別太傷心了,零下十幾度的氣溫,孩子沒有凍壞算命大了,你一定要往開了想,大多數人都為米娜惋惜:孩子還這麽小,剛念大學,長得這麽漂亮……


  麵對淒慘悲涼的米娜母女倆,再惡毒的人也會變得於心不忍。


  倉買老板賠了全部醫藥費,被判了刑,米娜的眼睛卻再也沒有恢複過來。


  半年後盛夏的一天,剛好是昕薇生日的那天,待在家半年的米娜答應陪母親到外麵走走。


  在穿過一條熙攘的馬路時,米娜突然掙脫開母親攙扶著她的手,歪歪斜斜地衝向馬路中間,一輛卡車飛馳而來,米娜的白紗裙和緞子一樣美麗的長發在空中舞擺起來……


  昕薇趕到醫院時,米娜已經被推進了太平間。


  那個尚風算是昕薇生命中的一個過客,要多偶然有多偶然;

  但是對米娜的愧疚,昕薇心裏想,那是自己逃不掉的宿命。


  有你在,真好,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裏,我都要跟著你,別忘了,帶著我走。


  她果真跟來了,在這樣一個昕薇想要重生的城市中再次出現。


  在每一個死一樣寂靜的黑夜裏,跟在昕薇身後,目光像蜘蛛吐絲一樣糾纏在昕薇背後編織起一張沉重的網,令她無處可逃,不敢回頭。


  她怕一回頭,就會毫無征兆地發現那個穿著白紗裙,一頭長發的女孩。


  昕薇無精打采地走向五樓,正要下樓放風的精神病和那個保姆與她走了個對麵。


  精神病的狀態很好,臉上蕩漾著暖暖的笑意,禮貌地對昕薇說——回頭。


  昕薇進了房東家,提出退房的要求。


  她說自己要逃到另一個城市,一個陌生的,不會有人一直提醒自己後麵有那個人的城市。


  房東對她的精神壓力表示理解,但是堅決不能原諒,還是按照違約多扣了她一個月的房租。


  令他懊惱的事還在後麵,他聽見有些鄰居在背地裏議論關於自己離婚的內情:五樓老張家的二兒子精神不太正常,他曾帶著那個三樓的女房客去找702家的兒子。


  意思是有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纏上了那個女房客,那東西隻有702 家的兒子能看見。


  他們去他家為了求證實……這不是扯淡嗎!對啊,702家的保姆證實過的!

  春天的流言就像蒲公英的種子,幾陣風的工夫就傳得鋪天蓋地了。


  房東每天除了泡在網上混混論壇,再無聊的話就把胳膊拄在窗台上鬱悶地望望西洋景。


  有時候他心裏會想,那女的也真是,那個米娜的死根本就與她無太大關聯,她何必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攬,最後還要抱著內疚懊悔心驚膽戰地過生活呢!

  看看她把自己害的!這時他的一個新房客回來了,他手裏拎著袋子,裏麵一條掙紮的魚翻來覆去地打挺。


  他靠在窗台上衝下麵的房客喊:燉魚啊!

  新房客抬起頭看見他,喜氣洋洋地揮了揮手:嗨!

  花壇邊石凳上納涼的精神病瞥見這一幕時若有所思地皺了皺眉,後來他每當見到那個新房客時,都會一驚一乍地喊他:燉魚!燉魚!

  房東這才恍然大悟,心裏頓時火冒三丈:媽的,精神病就是不可靠,當初咋就相信了他!

  房東了解了精神病叫昕薇“回頭”的始末,卻永遠想不通昕薇心中的結到底是如何係下的。


  昕薇也永遠不會把那個秘密告訴別人,她藏得越久,就越內疚,所以隻好背著那個陰影走完一生,不管逃到哪個城市。


  那天看到米娜邊打著電話邊走向倉買,昕薇並沒有直接坐車回家。她走回校園,在體育場的投幣電話裏塞了一枚硬幣。


  她撥出一個號碼,對著那邊說,現在有一個人正在那裏偷東西,請你們仔細查看一下。


  那個號碼,是她從倉買窗戶上貼的那張招聘啟事上抄下來的。


  她隻是想讓米娜偷竊的行為公布於眾,讓人們發現其實她並不像人們想象中那麽完美,僅此而已。


  任何人都可以變得狠毒,隻要你嚐試過什麽叫嫉妒。


  雖說你忍受的痛苦正在淨化你的靈魂,但是請你在變毒之前,還是事先考慮下你能否承擔它為你帶來的更大犧牲。


  比如說,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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