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章 糖果與金幣
中午，山溪城西城區某角落。
排排平房鱗次櫛比，黑灰色單調屋牆夾雜相映，看來有些彆扭，像是一副未完成的抽象水墨畫。不甚寬闊的街道亦是塵土飛揚，坑坑窪窪，宛如一塊放久被蛀蝕的乳酪，明顯不適合除腿腳外任何交通工具行走。
任何城市都有其光鮮亮麗的一面，當然，也一定有骯髒破敗的角落。這是無法避免的，就算是這有著北方聖城美譽的山溪城也不例外。
此時，某街道角落，「請問，漢西爾畫家是住在這裡嗎？」
「漢西爾……是那個落魄畫家吧。在的，你順著這條街一直往裡走，最裡面左側的那個就是。」
「哦，謝謝大嬸。」
「呵呵，不用客氣……」
作別那好心大嬸，問路人拉下將臉龐遮蓋得嚴嚴實實的絨毛圍領，一道宛若蜈蚣般長長疤痕極為扎眼……不用說，這自然是剛從溪邊酒館出來的博格。
街道並不長，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最裡面左側……嘖，應該就是這個。」博格眯眼看著面前有些破敗的小房屋，點了點頭，上前幾步，抬手敲響木質大門。
砰砰砰……砰砰砰……
敲門聲不斷響起，但裡面卻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像是主人並不在家。不過就在博格眉頭微皺的時候，大門吱呀開啟。
「你是誰？」開門的是個中年男子，眼窩凹陷，身形消瘦，身著一襲皺巴巴、且明顯長時間未曾清洗的寬鬆長袍，一臉沒睡醒的萎頓困意。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是漢西爾畫家？」看著那中年男子下意識點頭，博格嘴角上揚，拉出一抹詭異冷笑弧度，左手攤開，幾枚亮閃閃的金幣泛著誘人色澤，「我說特徵，你畫肖像。只要讓我滿意，這五個金幣就是你的。」
「呃……」那叫漢西爾的中年男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不由大喜，就看這周圍環境就知道他的生活狀況很是糟糕，只是一幅肖像就可賺五金幣，這對他來說確實是個不小的誘惑。
沒錯，藝術是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的。不過有時，藝術家也是需要金錢來維持生活。
「沒問題！」先是忙不迭答應，隨即撓了撓頭，漢西爾面色遲疑，「雖然我對自己的畫技從不懷疑，但是……為什麼專程找我？要知道我這地方可偏僻的很。」
要的就是偏僻啊……博格神色不動，並沒有回答這問題，而是徑直推門而入：「我們開始吧。」
「……好。」
屋內凌亂不堪，到處散亂擺放著畫紙畫筆，就連牆上也都畫著各式圖案，的確是落魄畫家應有的樣子。
很快，支起畫架后，漢西爾握著畫筆看向博格。後者捏了捏下巴，稍一沉吟，開口說道，「是個青年男子，頭髮是黑色的，不長。至於面容，恩，很普通……」
這邊博格在皺眉回憶著，那漢西爾聞言則是握著畫筆，比劃了幾下，最終還是未能下手，無奈抬頭道：「先生，請再描述的詳細一點。比如鼻子的外形，嘴唇大小，顴骨明不明顯……還有，他有什麼顯著特徵？」
「特徵……」博格捏了捏鼻樑，神情略微有些糾結，「普通，很普通！」
「……」
「哦，有個特徵。」就在漢西爾滿臉無語的時候，博格眼睛驀地一亮，撫掌說道，「他的眼睛比常人要細長一些，瞳孔是黑色的……看著就讓人厭惡。」
「細長眼睛、黑色瞳孔？這倒是不常見。好，算個特徵。」漢西爾畫筆微動，先是打出輪廓，隨即細細著描繪一雙細長眼睛，口中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普通。」
……
肖像畫的進度並不順利，倒不是這漢西爾水平不夠。而是到了這時候，博格才知道想要準確描繪出心中那討厭傢伙，是多麼的不容易。
不是想不起來，那傢伙的面容博格記得很清楚，就像生生刻在心臟上似的，筆筆帶血。但記得清楚，不代表就能精準表述出來……噢，那該死的大眾臉！
好在這漢西爾的畫技的確相當可以，雖然頗是費了番功夫，但在兩人不斷比劃與商討下，最終還是成功得畫了出來。
「哼！」只是看了眼，博格眼中就驀地閃過一道狠厲凶芒，冷哼一聲，拳頭捏緊。不用說，從這反應就知畫像效果很是不錯。
畫紙上，不大不小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唇，不大不小的耳朵，不大不小的眉毛……除了細長眼睛外，幾乎所有五官、面龐部位皆是不大不小，很是平凡中庸。這就是傳說中的大眾臉，也就是我們熟悉的唐恩！
勉強壓下心中莫名怒火，博格點點頭，讚許道：「不錯，我很滿意。」隨即在漢西爾期盼目光中伸手入懷，似乎要取出金幣，但伸出時卻是一把短劍，寒芒一閃，噗，乾脆刺入漢西爾心臟。
「抱歉，你畫技太好了，好到我都不敢讓你活下去。」
踉蹌幾步，漢西爾眼中滿是茫然與痛楚，後仰，砰……砸翻幾個畫架，血液瞬間浸染地上幾張畫紙，抽搐幾下，就此寂然不動。
瞥了眼地上屍體，博格長呼了口氣，之前心中因為某人帶來的鬱悶之氣竟是瞬間消散不少。
剛才那番話看似玩笑，實際也出於博格真心。其實在這漢西爾接下這筆生意時，也就註定會是這樣的結局。後來見到漢西爾畫技確實很不錯，博格自然更不能留他，畢竟如果事發，他的肖像無疑要更好畫一些……
俯身拿過漢西爾手中緊緊拽著的畫筆，博格並沒有處理地上屍體的意思。這樣的孤僻畫家，想來也知平常不會與周圍人打什麼交道。也只有等到屍體發臭時，或許才會被人知曉……
撿起一張空白畫紙，掃去旁邊桌上的雜物。在這血腥味漸起的房間，博格安然拉過一張木椅坐下。
沉吟一會，畫筆唰唰，嘴中輕聲喃喃：「唐恩，地級武者，精通易形偽裝，灰衣軍中人……恩，這個要不要寫呢？」
畫筆一停，偏頭想了想，只有表明這身份，才能順理成章的引出唐恩混入軍隊上前線，以及之後峽谷那檔子事，還是決定繼續寫下去，「哦，手下還有灰色空間小型團隊……哼，敢陰我，米修你們也跑不了……要不要加上喬希亞呢？她也算是幫凶之一啊。嘖，不行，我暫時也住在溪邊酒館呢，好吧好吧，我就大發慈悲給你個機會，哈哈……」
房間昏暗，血腥味道愈加濃郁，但奮筆疾書的博格卻恍若未覺，不時低聲喃喃，亦或者仰頭張狂大笑，帶動著身軀也在不斷顫抖……難言的詭異畫面！
……
半小時后，山溪城教堂外圍。
重新遮擋面龐的博格徘徊了兩三分鐘，走到一個正在玩耍的小男孩身前，俯身，攤開手掌，各種五顏六色的糖果，「小朋友，幫叔叔一個忙好嗎？只要你將這兩張紙交給教堂的叔叔阿姨，這些糖果就都是你的。」
舔了舔嘴唇，看著這些誘人糖果，小男孩重重點頭。
「好，真乖，叔叔先獎勵你一個。恩，拿好，去吧。」
白天時間，教堂當然是開放的。得了獎勵，小男孩小腿邁得飛快，向教堂裡面跑去。
懵懂無知的他不知道手中那隻值幾顆糖果的輕薄紙張，會掀起怎樣的滔天巨浪。當然，其實就連始作俑者博格，也絕對想不到接下來會有怎樣不可收拾的局面……或許心中多少是有些感覺的，但是微醉酒意以及滿腦子的屈辱仇恨，已經完全蒙蔽了他的心靈與眼睛……
…………